人在初唐:我与武曌争皇位 第104节
“受命于天,天意之所予也,故号为天子者,亦视天如父,视天以孝道也,奉天承运,天意难违。”欧阳通儒学大家,对此自然无比清楚,阎泰被贬桂州的诏令已发,一切已无回转余地。
圣旨已下,天后是不会朝令夕改的。
“阎庄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李绚心中感慨,阎庄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帮助朝廷彻底清除天阴教逆党,彻彻底底定东南,然而如今胜负未知,就已经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一旦他有所失手,阎泰就连唯一机会都无了。
阎家这一代,阎立本后人阎元郎早年就任亳州刺史,但已亡故。
阎立德后人,长子阎玄邃,官至司农少卿,早在二十年前亡故。
阎庄,夫人刘氏为工部尚书刘审礼之妹,官至太子家令。
三子阎泰,朝散大夫、尚舍奉御,如今坐罪流放桂州。
阎立行后人,阎元秀如今就任甘州司马。
阎庄如今可算是将整个家族都赌了进去,一旦他失败,整个阎家将彻底从朝堂退出。
即便是他的舅兄刘审礼为工部尚书,但此事凶险,一旦失败,刘审礼也做不了多少。
“这是天后的一贯手法。”
欧阳通肃穆的看着李绚和余泽,低声说道:“你们两人不在朝中,很多事难以窥得背后真相,所以以后行事,千万勿要将自己陷入没有选择的境地。”
“喏!”李绚和余泽同时接受受训,李绚站起身,看向欧阳通:“舅父,如今这事,就连我等都被蒙在鼓里,天阴教众人怕更是难以窥透其中真相,阎当时还是有机会携功而回的。”
阎庄只能在铲除天阴教一战中,建立殊功,则自可获得超人功勋。
到那时,不仅他自己将获重用,就是他弟弟也将从流放中解脱,甚至能够打通前往宰相之途。
太子家令,从四品上,再往上一步,便可获得刺史之职,大唐虽有300刺史之位,但无数世家豪门,宗室外戚,寒门庶族,都在死死盯着那样的位置,能得其一已是万分侥幸。
阎庄做了这么多事,一旦功成,最低都是一任刺史。
“大郎,为舅,这里舅父就教伱第一个真正的教训,也就是你曾对雍王说过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欧阳通脸色肃然的说道:“阎当时冒这么之大的风险前往江南,这里面最大的危机,不是天阴逆匪,而在于他能否活着回到洛阳。
不要忘记,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哪怕再死一次,也无可奈何,大理寺,刑部,各州府县,千牛卫,金吾卫甚至都无法调查,你明白吗?”
欧阳通这番话,深意满满,有太多不可说之话,无法言出。
“外甥省的。”李绚认真的点头,心里升起一丝寒意。
他哪里会不知,阎庄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这一次想要在天阴教功劳上分一杯羹的方方面面,阎庄一死,分蛋糕的人自然就少了一份。
“还有,这一次你前往东南,杀戮轻一些。”欧阳通一句话说的很直接。
李绚整个人不由微微一顿。
这一次,是李治布局,要彻底剿灭整个东南叛逆。
看看阎庄,为此他都付出了何等代价,如今方方面面都已经快速的运转起来,然后就等天阴教主力集齐,然后一举荡灭。
想要彻底荡平天阴教隐患,首先必须彻底的剿灭天阴教骨干主力。
如此之下,连累的无辜绝不在少数。
“外甥也想过此事,但此非是外甥可以做主,外甥只能说尽己之力,婺州如此,至于其他……”李绚神色一阵艰难。
他何尝不知这一趟将会造就血腥杀戮,少则数千,多则上万,但此种事情不是心慈手软就可的。
若是不能将天阴教死忠一举荡平,数十年后,叛乱必然再度掀起。
欧阳通摆摆手,沉声说道:“我是一州刺史,此种关节我又怎能不清楚,只是要你不要妄造杀戮而已。”
“这个自然。”李绚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外甥又不是白起,不需挖万人坑的,再说婺州终是外甥治下,外甥自当保全百姓安妥。”
“你能如此想最好,给,这是我的拜帖,如遇紧急情况,可至越州都督府,找段宝玄,他是我的同年。”欧阳通最后将一记杀手锏,递到了李绚手中。
第163章 三秋王
六月初一,寅时六刻,天色尚黑。
贞观殿外。
一大队花钿绣服,衣绿执象的千牛卫持刀从殿外踏步而来,姿容齐整,队形庄肃。
为首的赫然正是左千牛卫将军北平郡王李景嘉。
跟着李景嘉后面的是检校左千牛卫中郎将南昌郡王李绚。
两人带着一大队千牛卫来到了贞观殿前,整齐列队,恭候皇帝驾临。
此时,尚乘,尚辇两司奉御,已经带着车架,卤簿,仪仗,龙墀,立青,凉伞,鼓乐等立于贞观殿外,等候皇帝。
“走!”李景嘉对着李绚一点头,然后,率先朝贞观殿而去。
李绚一手握于千牛刀柄之上,紧随李景嘉向前走去。
他的目光同时落在四周拱卫贞观殿的禁军身上。
这些人,稍一打量,就知道全是精锐好手。
贞观殿中,此刻,姿容美丽的各色宫女不停的来来回回,手里端着木托盘,服饰,挂饰,脸盆,毛巾,快速的从里而出,随即又有人从外而入。
四周的黄帷不知何时也已少了许多。
一道沉冷威严的身影站立在大殿中央,身穿黑色金边九龙九章黄袍,头戴白玉十二旒。
双手张开,任由四周的宫女和太监将束带,玉佩,等各色物事加在身上。
老太监王福来守在一侧,指挥太监和宫女将一件件珍品,有条不紊的放置在龙袍之上。
“臣左千牛卫将军北平郡王李景嘉,检校左千牛卫中郎将南昌郡王李绚,拜见圣人,圣人万安!”
李景嘉和李绚同样身着金色明光铠,无比肃穆的对着皇帝拱手行礼。
“起来吧。”李治沉稳的目光落在李绚和李景嘉身上,沉声问道:“北平郡王,宫中一切安好吧?”
“昨夜宫中一切皆安,外庭之中,兵部有数份公文赶至,臣派人询问,是西域和吐蕃军情常报,并无异常。”李景嘉将昨夜皇城和宫城之中,千牛卫内的所有事务全部详细汇报。
“朕吩咐的。”李治目光微移,落在了李绚身上,轻笑道:“看看,这就是我们‘平生唯一愿,人皆三秋粮’三秋王,二十七郎,你的名声都已经从宫外传至宫中了。”
“臣弟荒唐,让陛下见笑了!”李绚再度躬身行礼,脸色诚恳,稍有惶恐。
“唉,其实你说很对。”李治摆摆手,示意李绚站起来,然后感慨言道:“朕励精图治二十余载,可即便如今,也只能勉强做到常人家中有一年储粮,有的还要更少,十月,乃至半年都是幸事……朕只能期望在朕有生之年,能够稍进一步,一年之中,除病灾荒涝之外,人皆再无饥饿。”
“陛下至圣至明,贤明果决,内政修明、节俭爱民、盖之如天、容之若地,必能得尧舜之治,天下太平。”李绚和李景嘉同时拱手,一连串的马匹立刻拍了上去。
“朕知道朕的大唐是什么样子,比先皇稍强一些,但也强的有限。”李治一声感慨,然而他话虽谦虚,但内中却含自豪,他这一辈子,除了留了武曌这么一个巨大的隐患之外,何处不比太宗皇帝强。
灭西突厥,平土谷浑,攻打契丹,灭绝高昌,绝百济、高句丽,打新罗倭国,领土疆域之广空前绝后。
“陛下……”李绚和李景嘉马上就是新的一堆贺词要堆上去,李治直接摆手说道:“好了,奉承话就别说了。”
李治再度看向李绚,轻笑一声,说道:“北平郡王,你可知,南昌郡王所说,人皆有三秋余粮,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些年,他在彭州,在洪州,不仅修路铺桥,贯通水利,还亲自爬山涉水,寻找并培育高产量的谷物,如今已小有所得,彭王封地,还有南昌王封地的亩产,今年至少要超过往年四成有余。”
听到李治这么一说,李景嘉无比诧异的看向李绚。
之前,李绚那句“平生唯一愿,人皆三秋粮”的诗句传入他的耳中,他就已经感到有些不妥了。
毕竟这话不仅有讽刺皇帝没有做到让天下太平,甚至还有几分觊觎神器之意。
换一个心胸狭隘的皇帝,听到李绚这么说,搞不好会将他直接抓起来。
侧过身,看着李绚一脸的沉稳,李景嘉现在终于知道是李绚为什么敢这么说了。
原来他是在通过培育高产量的谷物来增长,让百姓家中余粮多增,这就没问题了。
“陛下谬赞,臣弟虽做过一些努力,但如今的谷稻对水性,天时,肥料,间距的要求都非常苛刻,臣弟虽在彭州和洪州略微取得一些收获,但距离推行天下,还差的很远。”
说着,李绚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平递向前:“臣原本想在今秋有所收获之后,再向陛下汇报,然那日逼不得已,胡言乱语,今日只能将一些故往心得呈上,望陛下恕罪!”
“二十七郎有心了!”李治满意的点点头,一个眼神闪过,王福来立刻上前接过了奏章。
“说起来,朕这里也有一份奏章,伱看看吧。”李治话音未落,一旁的一名小太监已经托着一只木盘来到了李绚跟前,木盘上面放着一本红皮奏折。
李治略微抬头,示意李绚打开。
稍作沉吟,李绚还是上前拿起,打开了奏折,就见上写:“臣,婺州刺史王方鳞,恭请圣安……”
看完这份奏折,李绚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这份奏折是婺州刺史王方鳞口述,由他的幕僚代写而出的。
因为如今的王方鳞,虽然自刺杀之后,身体好转很多,但处理州务依旧心有余而力不足,故他奏请皇帝,请罢他的刺史之职,并任命新的一任刺史到职。
李绚瞬间就明白了李治的安排。
他这是要李绚在抵达婺州之后,尽可能没有阻碍的进行自己的理念施展。
皇帝在尽可能的用他,在对他有所防备的境况下,尽可能的在用他。
李绚这下心彻底放肚子了。
毕竟他再怎么样,也没有想过要造李治的反。
就是武曌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他。
如今的朝野政局,如果说有十分的话,李治至少要占其中的七分,武后在剩下的三分中占的两分,然后又和李治共同分享三分,太子李弘在世时,能占剩下的一分,和李治共同分享两分。
但如今李弘过世,他所占的一分之中,已经有不少被武后侵占。
李贤即便是即位,也只占其中的半成,其他能够皇帝共分一分。
至于更多的,就需要李贤自己去努力了。
武后虽然权倾朝野,但一切却始终掌控在皇帝手中,起码天下人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也是让天下人这么认为的。
李绚自然也是同样,至于更深的帝后博弈,那就不是李绚能看的见的。
“说说吧,到了婺州之后,你打算怎么做?”李治微微侧身,四周的宫女和太监,对他龙袍的打理已到尾声。
李绚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臣所会不多,兴修水利,贯通道路,修建码头,开阔商旅……”
稍微停顿,李绚认真的说道:“之后,臣准备整合丝场,高价购粮,让百姓家中能够多有余钱,毕竟东南并不缺粮。”
“的确,如此老百姓便会安安稳稳的在家,不错,不过这还不够。”李治眼睛一冷,开口道:“朕不仅要你平稳婺州,还要你今年在婺州所收的田赋比往年多上三成,有的东西,有些人占了那么多年,也该吐出来了。”
“臣弟遵旨。”李绚丝毫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这反倒让李治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看的出来,欧阳通这两天来的调教,还是让你收获不少的。怪不得就连大理寺的人找你,都被挡了回去,不错不错。”
稍作停顿,李治满是深意的问道:“二十七郎,朕问你一个问题:欧阳通和赵巩都是你的舅父,你如何评价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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