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初唐:我与武曌争皇位 第483节
“小侄清楚其中厉害,薛秘书郎奉有秘书监之令,恐有天后之意,窦翁为难之处,小侄能够体谅。”李绚起身,诚挚的微微躬身。
薛仲璋是武承嗣的人,武承嗣是武后的外甥,若是有什么额外的授意,也是难免的。
“不,贤侄错了。”窦玄德直接摆手,冷笑着说道:“薛秘书郎手中所持并非秘书监之令,也非是天后授意,他拿到的,是刑部尚书的手令。”
“谁?”李绚整个人顿时不由一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赶紧问道:“窦翁,为何如此?”
窦玄德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厌恶:“因为他是裴子隆的亲外甥。”
“薛秘书郎是刑部尚书裴炎的亲外甥?”李绚皱着眉头,万分不解的问道:“窦翁,随同小侄南下的一行人,不管何人,小侄都曾认真查过他们的底细,若是薛秘书郎真是秋官尚书的外甥,小侄不应该查不出来啊!”
“贤侄果然谨慎。”窦玄德看着李绚,脸上全是满意的神色,他伸手示意:“贤侄请坐。”
“喏!”李绚重新坐下,窦玄德这才面色肃然的继续说道:“贤侄所有不知,裴子隆早年娶妻乃是太原王氏女,后来王氏病故,其便将侧房,提为正妻。然而其侧房虽出身河东薛氏,但身份卑微,不过是颇有姿色罢了,和薛氏关系并不紧密。”
这哪里是不紧密,怕是除了不紧密之外,还有不少仇怨吧。
河东薛氏在朝中人数众多,薛万彻兄弟虽然亡故,但其后人仍在,还有平阳郡公薛仁贵,正谏大夫薛元超等人,都是河东薛氏佼佼者。
若是众人关系和睦,那朝中之事,岂非薛家影响之深,就令人乍舌。
“据小侄所知,工部尚书刘公所娶的,便是刑部尚书裴公的堂妹。”李绚谨慎的看向窦玄德。
工部尚书刘审礼,是刑部尚书裴炎的堂妹夫,而刘审礼还是阎庄的大舅子。
李绚在长安时查到这条线索时,立刻就明白,为什么作为李弘太子家令的阎庄会那么快的倒向武后,原因就在于此。
“只是恰好是堂妹罢了,刘审礼和裴炎的关系也很普通。”窦玄德很不在意的摆摆手。
朝中寒门官员倒也罢了,世家子弟,哪家不是姻亲往来勾连无数。
不说别的,堂中这两人,窦玄德是高祖李渊之妻太穆皇后的族侄,名分上,窦玄德还是李治的表舅一辈。
李治和李绚是一辈,只不过李绚的祖母出身龙门王氏,和窦玄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若是严格按照礼法而论,窦玄德也是李绚的表舅。
所谓姻亲关系,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真正能联络各方的,还是利益。
同样也是利益,能够让亲兄弟都直接翻脸,更别说是姻亲了。
李绚收回思绪,然后拱手道:“薛秘书拿的是刑部尚书的手令,若是如此,那他拿的就不是天后的旨意了?”
窦玄德点点头,说道:“不错,裴子隆虽然是天后亲信,但却和武承嗣关系普通,天后若是真要有旨意,千牛卫,金吾卫都可妥当处置,根本不用这位薛秘书郎,一切都是裴子隆个人授意;但,裴子隆是刑部尚书。”
一个刑部尚书,将李绚所有一切的后话全部都堵了回去。
查察逆案,本就是刑部之权,即便是金吾卫和千牛卫抓人之后,最后也都要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核判刑之后,才得处置。
如今刑部直接派人抓人,程序是合法的,
哪怕薛仲璋不是刑部的人,他只需要随意检校一个什么刑部官职便可以了。
看着李绚,窦玄德认真的问道:“此时,贤侄打算如何处置,李重光毕竟是宗室之人?”
“窦翁,薛秘书郎手持的是刑部尚书的手令,之后又借用了都督府的人手,小侄即便是心中所有想法,但也难有作为,如今之局,唯一之法,便是将一切上陈中枢,由中枢裁定。”
李绚侧身看向一旁装着妖僧无嗔的头颅的匣子,轻声说道:“窦翁,你我二人的奏章,若是再加上这一颗头颅,足够动用五百里加急了吧。”
窦玄德眼前一亮,立刻点头道:“不错,刑部的快马即便是再快,也比不上兵部的五百里加急的。”
“李怀念之事已经处理妥当,眼下虽无实据证明此事和始安郡公有关,但是始安郡公教侄不严,乃是事实,我等请奏处理便是,毕竟一朝郡公,也不是你我二人随意能够处理得了的。”李绚抬头,看向窦玄德。
“贤侄果然精通官场三味啊!”窦玄德摸着颌下的胡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595章 背后看不见的算计
西院偏房内,钦钝角干披着黑色的绒衣,一个人坐在窗前,《春秋》被随意的扔在一侧。
望着头顶的残月,凉气侵袭,钦钝角干心中在默默的算计着时间。
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钦钝角干下意识的看向门外,赫然就看到周乾出现在院门口,随即秦俊带人迎了上去。
也不知道周乾和秦俊究竟说了什么,紧跟着,院落之内的大半金吾卫就相继离开了。
只留下少数几个人守在门口。
钦钝角干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猛然间,他转头看向院子里其他竹林和假山的阴影下,这一次,他是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那些人是真的走了。
或者说,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回来。
之前千牛卫集体离开的时候,钦钝角干就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
千牛卫的人走了,只剩下了金吾卫,全部守在明哨的金吾卫。
钦钝角干心里清楚,他们是在担心自己被杀。
担心自己被东海王的杀死,原本和自己一起对抗大唐的盟友,成了要杀自己的人,反而是自己不得不对付的大唐反而成了保护自己的人。
钦钝角干心里清楚,大唐留着他还有用,即将回到新罗,不管是和文武朝沟通,还是说从自己身上获得些什么,只要自己还有价值,大唐就不会杀人。
但东海王,为了极大的激化大唐和新罗的矛盾,真到了最后,真的会杀了他。
等等……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钦钝角干的脑海,下一刻,他已经冲出了厢房,直接冲到了门口,到了这个时候,门口的金吾卫才猛的叉住长槊,死死的拦住了他。
钦钝角干有些讪讪的后退,但随即就向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将军,在下想要请见南昌郡王,不知可否通报一声?”
门口的卫士轻蔑的看了钦钝角干一眼,然后面色冷峻的站直守卫。
钦钝角干再度拱手拜身,沉声说道:“在下有关于东海王在扬州人员布局的秘密要禀奏给南昌王,还请……”
钦钝角干还没说完,就看到门口的四名金吾卫,全部在同一时间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轻蔑和不屑,
钦钝角干的脸上顿时涌现出一丝骇然,随后这丝骇然瞬间就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底深处。
随后,他满脸失望的转身,朝屋内走去。
钦钝角干用力的抓在房门上,想要狠狠的甩过去,但在最后的一瞬间,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发泄欲望,使劲缓缓的将房门关上,
他整个人坚定的背靠在房门上,然后缓缓的滑到了地上。
东海王在整个扬州的布局,被南昌王全部给一锅端了。
仅仅是两天的时间,东海王在扬州布局了十几年,才辛苦而成的局面,轻而易举的就被南昌王给掀翻,这多少听起来有些魔幻。
然而对李绚了解极深的钦钝角干却非常清楚,南昌王看起来年轻,但手段十分的老辣。
尤其针对天阴教和东海王这一类的人似乎非常有效,虽然这其中的原因,多少有些说不清楚,但这并不影响如今的事情。
东海王在扬州的根基,全部都被南昌王给毁掉了。
这也意味着,新罗再也得不到关于大唐中枢的任何隐秘决策。
新罗和大唐开战,优势又少了一分。
突然,钦钝角干猛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桌案前,摆纸,磨墨开始快速的书写了起来,然而等都书写完成之后,他又将整张纸,放在油灯上快速点燃。
看着纸张迅速的化为灰烬,钦钝角干立刻转身,从另外一张纸上,撕下拇指宽、食指长的一截,快速在上面写了几个小字,然后迅速的藏在一旁的青瓷花瓶下。
做完一切,钦钝角干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反而这个时候,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院门方向,四名金吾卫相互看着彼此,没有一个人转头看他。
钦钝角干顿时感到一片森寒,弥漫在全身各处。
没有了东海王替他们传递消息,新罗人对大唐所能造成的危害,在迅速的降低,冬天这一战,新罗将独自为战,一个不慎,被人屠国灭种也在可能之间。
想到这里,钦钝角干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重新将青瓷花瓶底下的纸条取出。
迅速的放在油灯上燃尽。
最后立刻又撕了一张小纸条,重新细细的写了起来。
……
李绚走在宁静的都督府中,四周巡逻的兵士,过往的侍女仆役,见到李绚,立刻微微躬身,李绚很随意的挥了挥手,兵士、侍女和仆役立刻各自忙碌去了。
刚刚进入自己的偏院,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李绚回头,苏宝同快速的走到他的身侧,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绚平静的点点头。
“明日,临海郡王将登门拜访窦翁,他身边那些人,必将趁机与钦钝取得联系,看紧一点,别让他们趁机把人杀了。”李绚的神色平静起来。
“属下遵令。”苏宝同立刻转身。
李绚则是走进了书房之中,房内,余泽在整理手上的文档,但到李绚他立刻停了下来,对着李绚拱手道:“王爷,属下听闻有人抓过了始安郡公,不知可有此事?”
“有的,是薛仲璋,他是裴炎的外甥,动用了裴炎给的手令。”李绚走进房屋之中,看着满书房的文档,摇摇头轻声说道:“东西别收了,本王还想再看看。”
“喏!”余泽微微拱手,然后退开一步,抬头看向李绚:“刑部就算要做什么,也得先过窦长史那一关吧?”
“是的,所以,他过了。”李绚平静的一堆文档当中,重新找出始安郡公一家的户档,开始细细的读了起来。
余泽站在李绚身后,面色严肃起来。
在李绚捕杀妖僧无嗔之际,窦玄德却容许薛仲璋抓捕了李绚放过一马的始安郡公李袭志,这无疑等于在李绚的背后捅上一刀。
这背后透漏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余泽的心顿时就是一沉。
片刻之后,余泽还是有些忍不住,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向李绚:“王爷,此事就不管了吗?”
李绚嘴角一刹那间,竟然浮现出一丝冷笑:“余叔,如果本王不是同为宗室,其实,也会将这件事穷追下去的,原本只是向后退一步,将处置之事交给中枢,但现在看来,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看那么简单,尤其是现在,裴炎出手了。”
李绚抬头,看向余泽,轻声说道:“若是本王记得没错的话,当初在紫宸殿,天后曾经喻令兵部和刑部,各自追查关于东海王的事情,所以这事,其实是圣意。窦翁挡不得,本王同样当不得,谁要在这个时候强出头,天后会令他好看的。”
余泽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那么裴秘书郎,是在等王爷为始安郡公出头。”
“当然,我们和刑部尚书的关系可不怎么样!”李绚轻轻的摇头
薛仲璋这个时候,冒着得罪李绚的风险,强行囚禁始安郡公李袭志,就是在逼李绚做出不符合理智的东西,然后趁机攻讦于他。
“这种时候,本王要是做了,那就是有包庇之嫌,本王要是不做,就是默认始安郡公有问题,什么样的脏水都可以往本王身上泼,然而最后,他却是轻轻松松的把人放出来。”李绚最后一句话,让余泽不由得一愣。
李绚跟着解释说道:“始安郡公是宗室,处置他,要么有钦差之令,要么有宗正寺的公文,薛仲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份刑部尚书的手令,将人软禁起来,无非就是稳坐钓鱼台,引蛇出动罢了。”
“不错,他又不是刑部尚书裴炎本人,所以只能囚禁,不能刑讯,更不能逼问。”余泽顿时恍然了过来。
“所以,本王和窦翁联手写了奏章,弹劾始安郡公教子不严和包庇之罪。”李绚重新低头,似乎在眼前的文档中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余泽松了口气,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李绚:“那此事便如此了结了?”
“哪呢,还早着呢!”李绚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始安郡公是宗室,但宗室当中,也有很多派系,始安郡公可从来不是一个人,薛仲璋一个搞不好,立刻就会遭到其他人的反噬。”
余泽小心的问道:“那此事裴炎应该会出手帮忙吧?”
李绚微微摇头,说道:“怕是不止,我怀疑,这整件事情,裴炎早就看透了建成后人和宗室的关联,所以,抛出一个棋子来引人跳入棋局,然后下手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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