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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宋,无法无天 第409节

  有些人或许会觉得物价贬值那不是好事吗?

  收入提高了,物价低了,百姓的生活岂不是就更好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也不一样。

  至少对于大宋朝廷来说,物价疯狂贬值必然是个噩耗。

  理由很简单。

  北宋时期财政动则几千万贯乃至上亿贯,并不是单纯指有那么多钱,而是通过收上来的粮食进行折算过的。

  比如说你今年农业税收了三千多万贯上来,实际上这并不是钱,而是相当于今年粮食平均价格达到了三千多万贯的粮食。

  并且不止是粮食,还有布匹、金银、香料、木材、铜铁等等,都算是税收的一部分。

  如现在广州就允许百姓缴纳一定的棉花作为赋税。

  所以北宋的财政收入很大一部分并不是实际的铜钱,而是等价物品。在军费开支上,这些等价物品也算是冗军的一部分。

  如果是在战争时期,粮价飞涨,那么这价值三千多万贯的粮食甚至可能会变成六千万贯的价值,计算到朝廷的财政总收入里,瞬间就能突破一亿多贯。

  可粮价如果暴跌,那么收上来的这价值三千多万贯粮食,就会贬值成两千来万贯。那朝廷的财政总收入也会应声下跌,收入暴减。

  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大宋这些年来一直想办法提高粮食价格,不允许粮价一路下跌到几十文钱一石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实际的现金数量就比较有限,每年收上来的现金也就三千万贯左右。

  包括给官员、士兵发工资,往往都是要靠铜钱、米、绢帛一起发放,譬如现在的俸禄往往都是米和绢帛,绩效才是铜钱,以此激励官员干事的积极性。

  如果刨除掉给士兵、官员以及其它政府开支,那么林林总总能够用于建设的资金,自然就只剩下那么两千万贯。

  能干点啥呢?

  只能做点有限的工业建设。

  而赵祯、吕夷简他们是希望段时间内看见成果。

  他们想明年就看到火车和火车站。

  明年就看到蒸汽轮船。

  明年就让大宋的钢铁厂、纺织厂、学校遍地。

  这其实也不是不能办到。

  因为如今炼钢和蒸汽机技术已经达标,原材料也在来的路上。

  虽然橡胶可能要过几年才能长大。

  可船队完全可以在南美收割大批橡胶带回来,制作个几百上千个蒸汽机没什么问题。

  而大宋的人力资源是目前整个世界最丰富的,有一亿的人口。

  在技术、原材料、人口达标的情况下,他们想要看到这一切,并不难实现。

  唯一的问题,就是钱。

  这就跟游戏一个道理,游戏做出来了,你人物帐号建好了,剩下的就只有两种变强的方式。

  一种是慢慢肝,一种是氪金。

  因此为了加快进度,赵骏也是时候开始拿地主富户开刀。

  新政实施下去之后,朝廷多次派出巡查御史,联合地方御史以及皇城司,督促地方官府迅速完成摊丁入亩的指标任务。

  一时间大宋各地贫民百姓欢欣鼓舞。

  而地主富户则是怨声载道,以至于不少人打算出售田土,降低成本。

  正常情况下,产量越大,成本就会摊的越薄。

  但这是指工业产品。

  非工业化的传统农业成本摆在那里。

  别看朝廷这次只提高了一倍税收,让税率达到20%,再加上售出的商税,基本就在20%到25%之间浮动。

  然而剩下的75%-80%并不意味着就是纯利润,还有地租、运输、用人等等成本。

  另外粮价持续下跌,对他们也是一个极大的损害。

  光一个地租就可能要去30%到50%,再加上收获的粮食你还得拿去卖,雇佣长工短工搬运,到了最后别说赚钱,不赔钱都算不错的了。

  所以那些收佃户较低地租的良心地主首先就受不了,只能售卖土地。

  官府就趁机收购,把它们变成官田。

  而那些地租收得比较高的黑心地主也许还能扛一扛,可佃户们很快就不干了。

  因为官府收了官田之后,就再次降低了地租,比如把地租降低到三至四成,比地主那边收的五到七成低了不少。

  并且官府还会提供一定的生产资料,如种子、农具等等,吸引大量的青壮劳动力为官府做事。

  地方官府又会按照朝廷的指令,雇佣这些青壮劳动力在农忙的时候耕地,农闲的时候去修缮水利工程,开垦河渠、修建池塘、大坝、水库之类的水资源调节设施。

  在国家宏观调控下,等到十月份的时候,新政出台了仅仅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有大量的地主佃户离开,投入到官府的怀抱。

  要是在东汉到隋唐时期,门阀世家当道的年代,这些佃户就是门阀世家的奴隶,根本跑不掉。

  然而大宋严厉打击奴隶制度,不允许限制人身自由,甚至都不允许提“奴”这个字,导致如果有佃户想要离开,地主不仅无法阻拦,甚至不敢阻拦。

  因为以前的官府是站在地主那一边,佃户想逃走官府会派人去捉,而且地主手底下也有狗腿子,对佃户进行人身伤害以及圈禁乃至摧残。

  但到了宋朝,经历了赵匡胤、赵光义、赵恒、赵祯四代废除努力制度,别说你对佃户进行殴打,就算是圈禁,也会被官府判刑。

  特别是最近这些年赵骏更加强调人身自由的权力,严格督促地方官府严查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

  一旦知情不报,帮地主富户隐瞒,或者辖区发生比较严重的事故,丢官帽子都算是轻的。

  这就导致地方官吏不敢在这件事上马虎,不再维护地主富户的利益,而是转而开始维护佃户们的利益。

  若是有佃户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只需要报官,那地主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坐牢流放,这一笔笔都能算是官员的政绩。

  所以在新政下,面对佃户的大规模流失,很多地主都亏空严重。

  要么把名下的土地转移给子孙,以此减少摊丁入亩的税务缴纳。要么被迫卖地,以至于田产日益减少。

  十月上旬,苏州吴县木渎镇,镇西北姑苏山遥望,镇西南围绕着太湖东畔,良田千里,晚稻收割之时,金黄的麦穗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镇北有一座巨大的庄园,乃是吴县一大家族龚氏大地主龚旭宅邸。

  吴县龚氏乃是当地望族,北宋年近出过七个进士,南宋时期也有不少官员子孙,如祖父移居苏州昆山的南宋官员龚明之祖上就是吴县。

  不过当地望族归望族,并不代表每个人族人就过得好,龚氏家族内部田地被族中长者以及主脉族长等人占据。

  其余支脉、庶出日子就不好过,比如龚明之的祖父就是被迫离开家乡,自立门户。

  有不少底层族人就成为了主家的农奴、佃户、仆人之类。

  龚旭大概五十上下,生得富态,穿着绫罗绸缎,他今天刚刚从城里回来,才下马车,就又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又有几家佃户脱离了他们家,跑去城里官府的招聘处选择了成为官府的佃户。

  这令龚旭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便在他回到家中,稍稍歇息喝碗茶的功夫,忽然就听到了仆人过来禀报,说潘氏、王氏、张氏三个大家族族长过来求见。

  龚旭就只好请他们进来。

  “龚兄!”

  三人进屋向他拱手。

  “潘兄,王兄,张兄,你们怎么来了?”

  龚旭起身回礼。

  “还能是为了什么事?”

  潘家族长叫潘识,表情一脸无奈。

  “坐下说吧。”

  龚旭说道。

  四人便坐下来。

  奴仆一一给他们上茶。

  等人走后,厅中就只剩下他们四人。

  “龚兄,听说你上午去了城里,县衙那边怎么说?”

  王氏族长王玮问道。

  “唉。”

  龚旭叹了口气道:“这是朝廷的死命令,县衙的熟人也不管用。”

  “呸!”

  潘识倏地呸了一口道:“那范仲淹还是咱们吴县的人,就这么祸祸咱们。”

  “你们有没有去找范氏宗族?”

  “找了,范仲淹自己出钱给他们贫困的宗族子弟买田土,他们又怎么会帮我们说话?”

  “倒是没想到他们范家忽然就这么发迹了,若是早早结交就好。”

  “谁能预料到这个呢?”

  “算了,还是谈谈该怎么办吧。今年的秋税,我家这一下子得多交三万多石粮米。”

  “我家也得多交两万余石,而且不止是粮米,还走了人,上个月已经走了十七户了,再这么下去,人都要走光了。”

  “可不是吗?这四个月以来,光我这边就走了四十多户。”

  “谁不是呢。”

  几个人互相长嘘短吁。

  这些大宗族大地主,个个都身家巨富,拥有良田数万,乃至十余万亩。

  朝廷一道新政下来,分摊到他们头上,顷刻间多出几万石税。

  这谁受得了?

  而且不止是税,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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