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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穿大明的百年世家 第25节

  那时的严凌正躺在卧室中呼呼大睡,身为会试主考官,会试试题等他自要过目,好不容易忙完,立刻倒头便睡,其余事务,却是不想多管了。

  也正在此时,便有一侍女急匆匆赶到严凌的房门口,却被守门的侍女拦下,言道公爷正在休憩,她不由得没了主意。

  “好姐姐,国公的族人来拜访了,你帮我想想办法,要把公爷叫醒吗?”那侍女焦急地问道,门房可没有资格进入内宅,自是得由侍女禀报。

  “国公爷刚睡下,你现在去叫醒他,是想挨训么?”守门侍女答道,她想了想,又说:“你把他们请进来,去偏房休息一会儿,等公爷醒来再接见他们也就是了。”

  “妹妹谢过姐姐了。”那侍女茅塞顿开,转身就要依法行事,却不防转头,迎面撞上了一个身着宽松大袍的身影。

  “怎么了?在这里嘀嘀咕咕。”那人站在不远处,语气中含着些许的严厉。

  是冯淑真,此时她的小腹有着很明显的隆起,面容一如既往的美丽,却又多了一份母性的慈祥。见有侍女在夫君的房前聊天,不由地走了过来,若是在闲聊,少不得训斥一番。

  见是主母,侍女自是不赶怠慢,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冯淑真却是从中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息。她自是知道自己夫君担任主考之事,聪慧的脑袋一转,已是思考清楚了其中关窍。

  “把大门关上,府中众人再不许与他们搭话。”她淡淡说道。

  “啊???”两个侍女面面厮觑,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夫人,那可是公爷的族人……”

  “嗯?”冯淑真的眸子向她扫了过来,颇具威严,她主事内宅有些年头了,这一简简单单的一声轻哼配上那眼神,吓得侍女再不敢多少,忙不迭去通知门房。

  冯淑真看着她远去,不由地舒了一口气,多亏自己及时赶到,不然还真要酿成大祸。

  “自己去找账房告诉管账的,你这个月以及下个月的月钱全部扣完。”她对着那守门的侍女说道。

  “奴婢遵命。”那侍女满脸后悔地应了下来,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在伺候公爷时与那侍女说话的缘故,却不知道因为她,越国公府险遭大祸。冯淑真如此惩罚,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之后哪怕是严凌醒来,对冯淑真的决定也没有什么异议。

  “多亏有你。”他轻轻吻了吻冯淑真的额头,将她的身子拥入怀中。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会试的那天到来了。

  这一次的会试规模极大,不仅有大明治下的南直隶、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北平、福建、江西、浙江、湖广、广西、广东,就连高丽、安南、占城国的士子,也在本国乡试之后赴京赶考,希望得取功名,可以在天朝上国留一个官位。

  所有的士子们已经汇聚到了贡院的大门口,他们不断拥挤着,似乎先一步进院,就能有什么优势一般。而严凌则带着副考官缓步踱到门口,仅仅是往那一站,眼神一扫,广场上刹那间寂静无声。

  此时的他长须飘飘,神色严肃,一副威严中年人的模样,瞬间镇住了全城。

  他看见了自己的弟弟,但是眼神也只是一掠而过,无视了对方那渴望对视的眼神,宣布道:

  “众举子入院!”

  钟声骤然响起。

  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们一拥而入,但他们很快就被差役拦下——接下来还需要验明正身,另外还有搜身避免夹带,这才放行。

  验证了身份的举子们分别来到了不同的号房之内。有家境殷实的,看着那不算宽敞的号房皱了皱眉,但也还算可以接受;那家境贫寒的更是脸上露出喜色,显然这般布置已经颇为满意。

  不知道朱元璋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想要省钱还是怎么的,反正那贡院号房狭窄简陋得离谱,别说住人了,就是养猪都嫌小,还很难受。严凌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先把副考官和八个同考官统统关进去几个时辰,很快就多了九个队友。在他们的据理力争之下,洪武终于松口,又拨了些银钱,重修了一番贡院。虽然依然不是后世那种宽敞明亮的考场,但是好歹也舒服不少,勉强符合严凌的心理预期。

  接下来便是发卷,给烛三枝,关上号房门之后上锁,每个房间还都配备号军一名镇守,那可真是严到了极点,毕竟要是出个作弊什么的,那士子得掉脑袋,考官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待到考试结束,所有的答卷被收上来,还有专人用朱砂誊抄,考生们用墨写,叫墨卷,而誊抄后的,是朱卷,这朱卷还被糊上了名字。

  直到这一切都运作完毕,所有考生的答卷才被送到了各位考官的面前。

  他们开始翻阅、讨论,决定着士子们的名次。

  几天之后,一张最优的答卷被摆放在写有“会元”的牌子下面,另有一百一十九张答卷,都是考中的贡士。

  严凌抬起了头,他脸上此时满是疲惫,更有浓浓的黑眼圈,其他考官也都和他一个德行。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为了某些答卷的去留、会元的人选,他们激烈讨论了很久,现在终于结束了。

  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参汤,严凌挥了挥手:

  “准备发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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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殿试

  此时的贡院外已经挤满了人,来自各地的士子们拥挤推搡着,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吱呀”一声,大门敞开了,一时间,万众瞩目。

  两个公人走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榜单,不断地推搡开身边围着的士子们。

  “闪开,闪开!”

  他们手里拿着三张红色的榜单,一张张往贡院的墙上贴去。

  从低名次,到高名次。

  严济着急地挤了过去,还没站稳,就已经往上方望去。

  他的心情很矛盾,既希望自己的名字在上面,又希望不在。

  在的话,那么自己就是贡生了,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名次相当靠后。但要是不在,那就还要继续心焦地等下去,落榜也是说不定。

  草草浏览了一遍,没有自己的名字,倒是一边的严世钦“嗯”了一声:“中了,第一百零一名。”他的样子颇为欢喜,显然会试能够通过已经满足了他的预期。

  待到第二张榜单张开时,严新成也欣喜地露出了笑容,他是第四十九名,这个成绩超乎了他的预料,让他很是兴奋。

  但是依然没有严济的名字。

  只剩下最后一张了,这也就意味着,要么严济落榜,要么,就是在前四十名之中。

  榜单由下到上缓缓张开。

  第四十,不是!

  第二十,不是!

  第十,还是不是!

  很快榜单往上卷,只剩下最上面的三个了。

  在场所有士子都捏了一把汗,有些士子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成绩,但是依然还要一睹前几的名字。

  “二爷,怎么还没您的,您该不会是落榜了吧。”严世钦没心没肺地说道,话未说完,就已经被严新成敲了一下脑袋:

  “胡说!二爷难道还会不如你?指不定咱二爷中了会元,该最后一个露名呢!”

  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却没人说什么,新朝第一次科举,也没有什么名满天下之类公认的大儒,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黑马。

  严济叹息一声,如此多士子中拿下前三,他可没有什么把握。

  难道,真的落榜了?

  红纸缓缓上卷。

  第三名,吴伯宗!

  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青年轻轻叹了口气,竟然只是第三,他的目标可是会元,看来连中三元是没有指望了。

  第二名,严济!

  严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还以为自己注定落榜了!却不曾想,竟然能在全国如此多的士子中得到这样的名次,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旁边两人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恭贺了起来,但是他什么也听不到了,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

  虽然不是会元,但这个成绩,也已足矣!这本身在读书人之中,就已经是极大的荣耀!

  第一名,张唯!

  人群的某处,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有人在把大把的铜钱往街上扔,大半士子都挤了过去,他们不缺钱,但想沾沾喜气,就连严世钦也忍不住去捡了一个,再度吃了严新成一个挂落:

  “二爷在这里呢,要沾喜干嘛不沾二爷的?”

  他憨憨地笑道:

  “沾了二爷的,二爷不就少了嘛……”

  三人顿时一静。

  严济笑了笑,眼中有着泪花闪现,也不知是上榜的激动,还是别的什么,他拍了拍严世钦的肩膀:

  “沾吧沾吧,二爷赏你的……”

  至此,会试结束。

  共一百二十人,为贡生,可入殿试。

  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仅仅是三天之后,朱元璋正式召开殿试。

  这是最后的较量!进士的含金量可不是之前那些可以比拟的,贡生们相互之间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警惕,如同生死仇敌一般,这关乎到他们将来的前程,别的不说,光是一甲和二甲之间,那就是天壤之别,而一甲那三个名额,更是竞争的焦点!

  士子们在宫人的引领下,走过高大的午门,走过金碧辉煌的皇宫,来到了一处大殿,上面牌匾上写着醒目的三个大字“奉天殿”。

  严济也在其中,他们哪见过这般景象,一路上虽然口中不言,但是心中早已震惊不断。

  奉天殿上,朱元璋早已高居皇座。

  众士子行完大礼,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

  “免礼,赐座!”

  殿下,早已有排排桌椅准备,上面文房四宝齐全。

  “此番廷试,由朕亲制策问,尔等作论,取其优者为进士。”朱元璋的目光扫过众人,将他们的样貌大致地记在心底,明代科举连相貌都是考察的要素,心中已对几人有了好感:

  “听好了,朕的题是‘元以宽仁失天下’,予尔等两个时辰作答。”

  元以宽仁失天下?这是什么鬼?

  所有的考生一时都怔住了。

  元?宽仁?陛下您是怎么把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的?还是说您想要自己打自己脸?

  然而朱元璋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自顾自地翻阅起奏章,再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众考生只得低下头,冥思苦想,而且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尽快开始自己的策论。

  有考生认为,这是朱元璋在为明朝的正统性进行解释。毕竟他曾经说过“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他是承认元廷的。既然如此,那明取代元,自然他也是正统之帝。于是他洋洋洒洒,从宋运告终开始,到元被明取代结束,论证着正统地位的转移,至于宽仁,他想了想,继续写道:“元虽宽仁,然不及陛下英明之万一,遂遭代之。”

  也有士子觉得,元朝确实是宽仁,但却是对统治阶级宽仁,而压榨普通的百姓,朱元璋此举是觉得不仅应当对官僚们宽仁,还应当善待所有的百姓。于是他写下“当以史为鉴,待百官以松弛,待百姓以减赋轻徭,无为而治方为正道……”

  严济也是这么一种想法,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大多数人都是懂的,破题之处当在此。

  他提起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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