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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再起之帝国时代 第249节

  我们只是被大理寺法院判为流放之刑,到了殷洲苦捱上几年,便能恢复自由身,成为大齐海外领地居民,然后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尽管这辈子无法再返回汉洲本土,与亲人也再无相见之日,但好歹可以继续好好活着。

  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长官,我觉得这些被判流放殷洲的犯人都是一群可怜人。”一名宪兵御武校尉(上尉)低声说道:“他们只是在表达自己诉求时,行事稍稍激烈了一点,以至于遭此厄运。……所以,我们没必要对他们太过苛待。”

  “怎么,张校尉对这些人深感同情?”那名宣节校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长官,卑职……,卑职只是觉得这些煤矿工人其情可悯,其行可哀,大理寺法院所作出的判决应该……应该稍稍和缓一点。”那名御武校尉期期艾艾地说道:“毕竟,这些人举行集会罢工,所求的不过是想增加薪酬,改善自身生活条件。”

  “但他们却动手伤了人、毁坏了财物,那便其罪不可恕!”那名宣节校尉说道:“需知,我大齐律法有定,伤人者有罪,毁坏公私财物者当惩!这些煤矿工人若是嫌弃矿场主所给薪酬太过低廉,自可离去,另寻他职即可,为何非要集会罢工,还要毁伤人员和财物?”

  “……”张永铭闻言,愕然地看着自己的长官,半响无有回应。

  “……嫌弃所给薪酬太过低廉,自可离去,另寻他职即可。”

  瞧这话说得多么轻巧!

  这位出身高门显贵的长官怕是丝毫不解民间疾苦吧?

  底层小民为了能多赚一点钱,你知道他们会有多么拼命吗?

  煤炭工人每天工作时长超过十四个小时,就是为了完成矿场主所规定的采掘任务。

  他们了在采掘工作中及时补充能量,会在遍布粉尘和煤灰的矿洞中剥一个鸡蛋吃,啃两口冷馒头,或者塞几块干硬的牛肉干,再喝几口带着煤渣的水。

  恶劣的工作环境,糟糕的饮食卫生,使得许多矿工在工作不到半年时间,便会患上哮喘、尘肺或者其他呼吸道疾病。

  连续工作数年,乃是十数年,整个人便会带着一身难以医治的各种疾病,最后极为痛苦地死去。

  “另寻他职”?

  除了煤矿,难道到了其他行业,工作就会轻松一点吗?

  还不是一样的要用生命和健康去换取那一点点微薄的收入!

  张永铭的父亲就曾是一名煤矿工人,才不过四十余岁的年纪,硬是得了一身的各种呼吸道疾病,连稍重一点的体力活都做不成,甚至走几步路都会剧烈地喘息,并造成胸闷异常。他每个月都会从自己发放的饷银中抽出相当一部分钱,为父亲抓药看病,使得他一个堂堂宪兵校尉军官,日子竟然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所以,半个多月前,他在接到上峰命令,带领武装宪兵配合地方警察弹压和抓捕“闹事”的煤矿工人时,心中对那些可怜的工人充满了同情和怜悯,认为他们的行为皆为情有可原,无非就是想要讨个说法,增加一点收入,不应该将他们当做一群穷凶极恶的暴徒那般采取暴力的镇压方式。

  然而,军令难违,在上官的严令下,他们不得不随着一队队警察和密探将那些“闹事”的矿工从街道上或者家中拖走,然后关进戒备森严的监所。

  在弹压煤矿工人罢工“闹事”的过程中,郢州大理寺法院也展现出极高的效率,不到十天时间,便审理了数百名涉嫌伤人和毁坏公私财物的“犯人”,然后根据律法所定,全数判决流放殷洲,并处以不同额度的罚金。

  至于那些数千名“罪行”较轻的附从人员,则被统统判处数日到十数日的无偿苦役,交由地方军警监督管束,直至完成所有服役期限。

  一场建国以来参与人数最多、波及范围最广(郢州辖下的几个县份也出现工人罢工事件)、破坏力也是最大的工人罢工行动在政府和军警的强力弹压下,迅速地被“平息”了。

  令人惊讶的是,那些贪婪而刻薄的煤矿老板们没有任何一个受到政府和法律的制裁,反而以受害者的身份,从保险公司那里获取了相应的赔偿,并且还以矿场生产遭到严重破坏为由,堂而皇之地向地方政府申请免除一定额度的税款和公共事务费用的征收。

  而政府,似乎对矿场主的要求也在做认真的考虑和研判。

  至于,当初煤炭工人罢工集会时所提出的提高工资和改善工作环境的诸多条件,遭到了郢州煤矿联合公会的断然拒绝。

  “我们给予你们的报酬,才是你们应得的。若是我们没有给,那你们就不能来抢!”

  尽管,郢州的煤矿老板们对煤矿工人的集体罢工感到了愤怒,也在工资待遇和工作环境等诸多方面表示了自己强硬,但内心深处多少还是被这场规模巨大的罢工行动所深深震撼,并对此生出几分忌惮和……畏惧。

  因而,他们在拒绝增加工资的同时,却又不约而同地调低了每日采煤的定额,以此来缓和煤矿工人的不满情绪。

  虽然,这帮不听话的工人不来干活,可能会过一段苦日子,但自己所经营的煤矿的生产可也不能耽搁太久,这么一大堆机器设备都是花费重金买来的,更不能白白闲置在矿场里。

  而且,每年的采矿许可费、资源税、营业税,还有经营所得税(若是经营亏损则免予缴纳),那可是都要足额缴纳的。

  每停工待产一天,那可意味着大量真金白银的损失。

  更可虑的是,真把这些“无法无天”的煤矿工人给逼急了,人家说不定直接买一张船票,跑到海外某个殖民领地去寻找发财的机会。

  到时候,没人来给自己挖矿,那可就抓瞎了!

  需知,郢州煤矿以出产优质褐煤而著称,基本上各个大型煤矿都有大笔海军和港口加煤站的订单,若是不能按时足额的交货,那可是要赔付巨额违约金的。

  他们还从长安听到一个糟糕的消息,内阁政府似乎也被此次郢州煤矿工人罢工事件所震动,准备应敕令院的诸多代表所请,考虑出台一部行业最低薪酬的法令,以改变工人工资水平过低和实际工资不断降低的现象。

  对于强制性实施行业最低薪酬的规定,包括郢州煤矿在内的所有齐国工矿企业和贸易商社是持普遍反对意见的。

  按照四年前大热的《新管论》一书中的观点来看,在整个社会体系中,人们的行为主要受个人利益驱使,而个人利益会自然而然地受到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来调节或者控制。

  由于工人总是能够在市场中找到其他工作,消费者也可以在别的地方购买到同类商品,这只“看不见的手”保证了不会有人在支付报酬方面过分严苛,也不会有人对商品漫天要价。市场和整个社会便处在良性的自我规范当中。

  若是政府对市场和社会的干预,将会破坏整个体系的自然秩序,从而阻碍社会向共同繁荣的方向前进。

  怎么,现在政府为了稳定社会“秩序”,非要强行干预社会薪酬问题?

  这是违背经济规律的,是对整个经济秩序的一种破坏行为!

  尽管,在《新管论》中,作者齐元翰也指出,政府仅被允许在经济和社会生活中的几个方面施加影响。但能具体施加影响的主要指的是包括防止大财团的形成和垄断——既针对企图人为抬高物价的生产企业主,又针对要求提高工资和福利待遇水平的“工人组织”。

  因此,政府在讨论和出台这么一部有关涉及行业最低薪酬的规定,必然会遭到诸多“有识之士”的强烈反对,所面临的巨大阻力是难以想象的。

  说白了,这些精明的企业主和商人们会故意忽视《新管论》中的一些限制或者说阻碍他们发展的观点和理论,而只抓住“不干预政策”这一观点紧紧不放。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获得绝对的自由,为了追求超额的利润、为了致富可以不择手段,而无需考虑社会的总体利益。

  至于道德和人性,这玩意好像跟经济和商业无关吧!

  其实,数十年来随着国内工商业大兴,在齐国已经形成一股强大的“资本势力”,他们是由那些逐渐发展壮大的工商阶层组成,在攥取了庞大的财富后,希冀在政治上也能获取一份“属于”他们的权力。

  近年来,齐国社会思潮中不断涌现出“解放女性”、“自由平等”、“纳税即权力”等诸多口号,未尝不是这些“资本势力”想要籍此从国家资本和皇室资本手中夺取部分“天赋之权”。

  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在间接或者直接控制地方经济民生的同时,也在不断侵蚀和谋取地方权力,而且还在不断朝长安中枢渗透--不乏有敕令院和内阁僚臣受到新兴工商资本势力的扶持和资助,以此来换取对他们的权力庇护和政策扶持。

  前明德太子在监国期间,又是搞全国税务稽核,又是推出遗产税,除了想要增加财政收入外,可能还存有打压和削弱这些新兴工商资本势力的心思。

  到了永隆皇帝继位,在打压政治势力日益形成的门阀世家的同时,不断加强对官员贪腐的惩治力度,也未尝不是在压制“资本势力”急于想要冒头的动作。

  齐元翰在《新管论》中可是有一个颇为理想、也是颇为激进的新观点,而且这个观点完全是从“民主(民生)”的角度出发,认为每个人都对社会财富的创造和增加做出了巨大贡献,因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论社会阶层如何,都有权享受财富增加带来的好处。

  对此,年轻的皇帝陛下深以为然。

  《荀子·王制》中有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那么,作为一个蓬勃发展的世界帝国,是不是要让“水”稍稍变得丰盈一点,变得温和一点,以免发生“覆舟”之险。

  “既如此,我大齐政府对这些罢工的煤矿工人惩罚是不是就有些太重了点?”张永铭看着那些满脸悲伤表情的流放犯人,嘴里喃喃地说道。

第383章 属于永隆帝的时代

  “这郢州所产的煤炭是黑的,难道那里就任的官员也全都会被染黑吗?”永隆帝将手中的卷宗狠狠地掷于地板上,愤愤地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泰平十八年(1722年)郢州府数十名官员串联合谋,集体贪污挪用近二十万救灾款,引得先帝震怒不已,下旨彻查严办。五年前,郢州府通判贪赃枉法,再度引出腐败窝案,牵涉官员文吏三十余人。现如今,又搞出了建国以来规模最大的工人集会罢工的事件出来,引得全国震动。呵呵,郢州府还真是一个多事之地呀!”

  民调处总制罗康宁躬身侍立于一旁,垂首不语,惴惴地等待陛下怒火平息。

  陛下登基已愈七年,随着对朝堂政务的越来越熟稔,处理国事也是更为得心应手,使得永隆帝威权日涨,早已不是当初继位时表现出的那般谨慎和小心的模样。

  有传闻说,现任总理大臣韩清山已经数次向陛下辞任,并以年老体衰为由请求致仕,从而彻底退出朝堂中枢,回乡颐养天年。

  而永隆帝在挽留几次后,最终应允了韩阁老的请辞,准备在过完年后,便会公布此事,并下旨敕令院和元老院推举新的总理大臣人选,建立新的一届内阁政府。

  届时,先帝泰平帝所安排的“托孤内阁”将正式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帝国政局将迎来一个全新的阶段,一个属于永隆陛下的时代。

  若说此前永隆帝继位时,因年纪尚轻,未有太多履政经验,需要一帮老成持重的臣子保驾护航的话,那么现在的皇帝陛下已经羽翼渐丰,政治手腕愈发娴熟老到,已经可以驾驭这个庞大的帝国了。

  五年前,陛下通过舆论成功地将郢州贪腐案搞成一场轰轰烈烈的全国性根除吏治腐败的运动,不仅削了部分世家门阀的脸面,遏制了他们试图继续垄断帝国政治资源的企图,还间接提高了皇帝陛下的威望,在无数国民面前树立了开明君主的形象。

  三年前(1733年),在诸多内阁僚臣的反对声中,又联合军方和国内强硬派力主对安南开战。此战,帝国仅耗时十天便覆灭了安南黎朝,并联合广南、占城、谅国将其领土瓜分大半,势力直抵大秦边境,使得帝国声势大涨。

  通过这一战,皇帝陛下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军方的信任和支持,证明帝国在年轻的皇帝领导下,依旧能将大齐的威势布于四海,依旧可以将赤色黄龙旗插向更为广阔的领地。

  与此同时,永隆帝还以战时机制——尽管内阁政府曾以该战规模较小,波及范围不大的理由竭力反对帝国进入战时机制,但在皇帝和军方的强烈要求下(借口会引发齐秦战争),以及部分强硬派大臣的支持下,还是通过了帝国进入二级战时机制的决议——趁机在军、政等诸多部门安插亲信官员和罢黜持异己政见的朝臣,以此加强对政府的控制力度。

  好在,这场战争仅持续十天便迅速结束,秦国也未做出任何干预,战时机制也随之解除,使得皇帝陛下籍此想要扩大皇权的谋算未尽全功。

  去年,欧洲大陆上爆发波兰王位继承危机,地中海事务总代表竟然不顾驻欧总代表的反对,强行推动了帝国军队对西西里岛的占领,若说此举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默许,内阁政府打死也不会相信。

  很明显,皇帝又想通过在地中海搞事,将帝国卷入新的一场地区武装冲突,甚至是一场战争当中,以此来实现对帝国权力的集中和掌控。

  不过,驻欧总代表也非庸才之辈,通过在欧洲大陆的合纵连横,一边缓和帝国与奥地利之间的关系,并对其施以经济援助,将对方拉过来应对法国和西班牙的军事威胁,一边通过外交串访荷兰、爱尔兰、英格兰以及普鲁士、瑞典等欧洲国家,以期建立一个潜在的反法同盟,迫使法国感受到某种威胁,吓阻对方不敢轻易对我大齐动武,从而成功地缓解了地中海危机。

  要知道,法国可是欧洲大国,而且距离汉洲本土数万里,一旦爆发战争,那绝对会要在帝国境内实施某种程度上的战时机制,以尽全力击败对方。

  届时,皇帝必然又会将手伸向内阁和军方,继而施加更大的影响力和收揽更多的权力。

  自前明德太子意外身故,永隆帝以弱冠之龄继位后,内阁好不容趁机将帝国数十年来处于平衡状态下的权力稍稍变得朝“相权”倾斜,隐然就要实现前宋时期那般“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美好局面。

  可瞧着永隆帝这些年的各种操作,明显不甘皇权“旁落”,做一个“垂拱天子”,竭力要将势弱的皇权重新“掰”回来,甚至还要隐隐压“相权”一头。

  此举,让内阁诸多文官们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

  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

  然而,随着齐国工商业大兴,经济发展呈狂飙突进状,不论是帝国政府,还是民间实业,都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使得地方乃至中枢官员或多或少都要牵扯到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之中,屁股底下就没几个干净的。

  永隆帝在支持监察院推进清廉吏治、根治腐败的活动中,几乎是一查一个准,黜落了不少中枢和地方大员,多少削弱了几分内阁的权柄,而皇帝在这个过程中,却收获了巨大的威望。

  在这种帝国权力此消彼长的情势下,作为文官首领的内阁总理大臣不想着挽回局势,遏制渐趋复起的皇权,却反而趁势引退,将内阁政府更替的主导权让与皇帝陛下。

  现在,就算一个政治白痴也能看出来,皇帝陛下正在恢复“神圣的皇权”,而且以永隆帝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和他巨大的年龄优势,很有可能会成为继太祖之后,又是一位威权帝王。

  那么,作为一个政治成熟的官员,而且还掌管着帝国最大的情报机关,罗康宁自然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异常恭顺,在将郢州煤矿工人罢工事件的前后经过报于陛下后,便不发一言,等待圣裁。

  陛下看完报告后显得这般恼怒,自然不是认为郢州地方政府对工人罢工集会的事件处理得不正确。

  相反,陛下在闻知郢州工人集会罢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询问帝国境内其他地方是否也在发生类似工人“闹事”的事例,有没有及时进行弹压平复,以及是否造成地方舆情的扩大,继而影响地方安全和稳定。

  不论郢州煤矿工人因为何种缘故举行罢工和集会,但是,他们擅自串联集会,超过数万人规模的簇聚,还是让皇帝陛下感到万分震惊,责令民调处和宪兵司令部密切关注事态发展,每日汇报事件的处理进度。

  当临近府县抽调大量武装宪兵进驻郢州,及时驱散工人集会并抓捕了带头组织罢工和集会的工人头领,避免了整个事态进一步扩大后,罗康宁明显看到皇帝陛下大大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对于数万煤炭工人的罢工和集会活动,陛下也是倾向于第一时间予以武力弹压,而不是施以温情脉脉的怀柔和安抚。

  开什么玩笑,帝国核心地区、数十万的大城竟然搞出来几万有组织的工人集会活动,这要是有心人鼓动一下,并且再稍稍武装一下,岂不是就是一支组织严密的“叛军”,可以直接威胁帝国东南地区的安全和稳定。

  此举断不可容忍!

  陛下恼怒的原因是,郢州地方官员在事后呈报内阁的说明中,竟然轻描淡写地将他们的渎职和失责都给摘了出去,却把所有问题的原因都抛给了“闹事”的煤炭工人。

  “……矿工惫懒顽劣,以罢市、鼓噪哄闹衙署,胁迫矿主提薪。”

  “……矿工凶蛮,以器械伤人,并捣毁大量采煤设施、机器,损耗数以十万计,更致使煤炭外运停滞旬月。”

  可能也是觉得搞出这么一个大事件出来,不能没有人来背锅,郢州地方政府除了将负责治安的推官给顶了出来外,还把十余名低阶官员和文吏悉数罢职免官,算是对整个事情有一个交代。

  事后,郢州地方官员还有脸提出,鉴于辖境内多家煤矿遭到工人的破坏,呈请户部减免这些煤矿的部分税款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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