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风华 第70节
林存德快步往客厅走去，可内心在想，他们过来到底所为何事？难道和抓捕孙家的孙宏远有关？抓一个孙宏远，还真的影响甚大，连当朝首辅都给惊动了。
这么说，陛下那边还是有压力的。
不过，若是抓孙宏远，他们来自己府中干嘛？难道他们就知道是自己让章勇抓的？不大可能吧？章勇就把自己给卖了？
林存德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可脚步没有停下来。
等到了客厅，就看到了两个老者，正在打量着自己客厅悬挂的那些字画。
“下官林存德，拜见首辅打扰，拜见太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林存德快步过去，到了他们二人面前，拱手道。
“哈哈，今日老夫和行俭，贸然来访，还请存德勿怪才是！”陈循此刻笑着对着林存德说道，同时也在打量着林存德。
“可不敢这么说，两位大人可是别人求见都难见到的，能来下官府中，那真是给下官带来意外之喜，这边请，我们去书房谈！”林存德连忙摆手，接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存德啊，上次老夫可是说过你，若无外人，可以喊老夫为老伯，此事就忘记了？”王直也是笑着摸着胡须，跟在林存德身边说道。
“可不敢忘，只是，太抬举晚辈了！”林存德连忙说道，王直其实年级比自己祖父都大，自己还喊老伯，有点喊不出口，但是喊祖父，嗯，又不敢喊。
“这有啥？忘年之交，古今往来，比比皆是，老夫让伱喊老伯，还是占你便宜呢！”王直爽朗的笑道。
林存德一听汗颜，连忙道：“可不能这么说，老伯如此说，是折煞小子了，老伯太谦逊了，让小子都无所适从！”
旁边的陈循听到了，也是笑着道：“行俭兄，你别吓坏了人家！”
其实林存德对陈循一点都不熟悉，从来没有见过，不过人的名树的影，陈循是当朝首辅，自己肯定是知晓的，当然知道，他也是吉安府的。
很快，林存德领着他们到了书房，林存德请他们坐下，自己开始坐在主位上泡茶。
林存义和秋霜也是连忙端来了水果，点心等，放下后，便拱手告退。
林存德坐在那里，开始冲洗茶具，内心在考虑着，他们过来到底为了何事？
“嗯，真没有想到，我吉安府还出了一个少年才俊，是我们两个人疏忽了！”陈循看着林存德安静的洗着茶具，毫无慌乱，不由的点了点头道。
“陈阁老可就太抬举小子了。什么青年才俊，不过是全靠着父亲的余萌，才有如今的舒适！”林存德连忙笑着摇头说道。
“这里也没有外人，就我们三人，有些事情，我们就直接说了？”陈循继续盯着林存德说道。
“当然，要不然，小子也实在想不明白，两位朝堂重臣，怎么会出现在小子的府邸！可不敢说是因为我什么才俊，我可没有什么才俊！”林存德一听，连忙点头说道。
“嗯，那就好，昨日，孙宏远被抓了，今日上朝，众大臣反对，陛下还是执意如此！当然，也有不少大臣，保持中立！其实老夫和行俭兄，都认为，不合时宜，毕竟陛下登基才这么长时间，就开始对太后娘家人动手，实在是着急了一些！”陈循说话之时，也一直盯着林存德看着。
林存德还是按部就班的泡茶，听着陈循说的话。
陈循一提孙宏远，林存德便知，估计他们猜测是自己的主意了，自己本来想要一直躲着的，可实在是，朱祁钰身边的人，被那些文臣摸透了，谁有什么才能，估计那些大臣都知晓。
现如今，他们都开始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还怀疑对了，不得不佩服那些大臣的厉害。当然，也和大年初二，朱祁钰来自己府中有关。
陈循说完，便看着林存德，林存德此刻正在冲泡茶叶。
“存德啊，此事，你有何看法啊？”王直看林存德在泡茶，笑着问着。
“看法？两位大人抬举我了，朝堂之事，岂是我这个丁忧在家的人，能随意评论的，不过，陛下如此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兴许，里面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事情！”林存德听到了王直的问话，便笑着回应着。
“哦，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何事？”陈循立刻问道。
林存德此刻把茶水倒入公道杯，接着端着公道杯，给他们倒茶，听闻后，笑着道：“具体的，小子就不清楚了，不过，陛下这个时候动孙家，就一点，两位大人可以细想一番，陛下可是那种冲动之人，强硬之人？为何突然就抓了呢？”
“这？”陈循，王直一听林存德如此说，也怔了一下，若按此来分析，确实如此。
王直接着疑惑的看着林存德问道：“昨日孙宏远打人，被抓了，也能说的过去，可，孙续宗，锦衣卫那边突然闹事，有点不对劲啊，若是他们去找孙续宗退钱，老夫相信，多少都会退一些的，为何突然就闹到都察院去了！接着就是被锦衣卫抓了，送到北镇抚司了，有消息称，是陛下要给你报仇，因为你被行刺了！”
“可没有，可没有这样的事情！”林存德连忙摆手否认，这样的事情，可不能传出去，接着苦笑道：“两位大人，你们今日过来，就是说此事？”
说完了，把茶水，端道他们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用茶！”
“不单单是这件事吧，是老夫和行俭兄，对你感兴趣，而且，我们也知道，你对汪瑛影响巨大，而汪瑛又能影响到陛下，所以，我们想要过来打听一下，嗯，也不是打听，只是来听听你的分析，分析分析陛下从登基以来，到现在，可是变化巨大的！这些变化，可能与你有关！”陈循摸着胡须，看着林存德说道。
陈循此刻不敢把林存德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看了，刚刚试探了这么久，林存德可是什么都没有透露出来，倒是那份分析，让陈循有点意外，这个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啊？我对陛下影响巨大？”林存德听后，一脸吃惊的看着陈循，接着又点了点头，道：“若说影响，估计是因为我帮着皇后娘娘赚钱了吧！也仅此而已，若是其他的影响，小子可不敢承认的，承认可就托大了！”
陈循和王直对视一眼，都是轻笑了起来。
第111章 皇权与相权
陈循和王直对视，然后笑了起来。
林存德看他们如此，有点不懂了，他们笑什么？
“存德，我们两人来，是想要听听你的实话的，你如此谨慎小心，倒是让老夫感到了意外，倒也能理解，只是，存德，有些事情，陛下那边确实不该如此冲动的！”王直坐在那里，看着林存德说道。
林存德点了点头，不发表评论。
接着王直继续道：“就说对孙太后这件事上，陛下或者皇后娘娘，几次都是差点没引起朝堂大臣集体反抗！陛下如此行事，也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局面，给打破了！且，外面的人，如何看陛下？外地的藩王，如何看陛下？”
“因此，这件事，陛下身边需要人来劝他冷静，有些事情，着急不得的！”
王直说完，还是继续看着林存德。
林存德内心也叹气，他们两个到底是支持朱祁钰的，还是反对朱祁钰的？
王直之前帮着太后说话，而如今这番言论，好像也是支持太后的，这让自己怎么说？陈循这边到底如何，自己也不知晓，自己只是在家中读圣贤书的，朝堂之事，让自己如何去判断？
“怎么？还是有所顾忌？”陈循看着林存德也问了起来。
林存德听后，苦笑道：“不是，两位大人，你们是不是高看了小子了，小子在家里读书，可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啊？”
陈循再次抚须笑道：“伱这还孩子，警惕心真强，连老夫二人都不敢相信。昨日，你和孙启秋可是前往萃华楼喝茶吃午饭，孙宏远就是在萃华楼附近被抓的。且，你和章勇认识，章勇来过你府上！”
林存德听到这些，抬头就看着陈循和王直，心里骂道，这两个老狐狸，早知道为何现在说？再说了，就凭这个，就坐实自己参与了这件事？
“对啊，我是目睹了孙宏远被抓的过程，可，锦衣卫办案，我怎么干预的了，两位大人是不是多心了？”林存德立刻对着他们两人拱手说道。
“诶！”陈循此刻不由叹气，年纪轻轻，为何警惕心如此强？
“存德，我们二人无恶意的，只是来确定一下而已，更加不会伤害到你！”王直看林存德还不承认，再次劝到。
“汪瑛送上去的新的训练之法，也出自你手吧，此事你不用否认，这点，五军营那边我们还是能够打听到一些消息的！你写的训练之法，陛下非常推崇，但是被老夫等人拒绝了！”陈循继续说道。
林存德看着眼前这两个老人，内心此刻有点后怕了，怪不得人越老越精，他们都调查出了不少事情，这才到自己府中来。
“存德，老夫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对陛下影响巨大，老夫希望你替老夫劝陛下一句话，事情不宜超之过急，否则，会适得其反，治国更是如此！”陈循看林存德脸色微变，便知道，此刻林存德算是默认这件事了，便再次开口说道。
林存德只能苦笑，端着茶杯喝茶，脑子里面也是快速运转着。
王直和陈循也不着急，也端着茶杯喝着，不过，陈循目光里面有对林存德的欣赏，如此年轻，便能如此好的隐藏自己，还有这份定力，确实是很不容易。
林存德考虑半响，问道：“两位大人，你们说，是陛下当皇帝好，还是太上皇当皇帝好？此事，还请两位大人，如实回答小子！”
陈循笑着抚须道：“陛下好不好，现在暂且还看不出来，不过，太上皇，嗯，虽然荒唐一些，也宠信宦官，可，若说治国上有大错，那也未必太苛刻了，只是土木堡一战，影响极大！不过，太上皇未必是暴君，昏君！”
“哦？”林存德听到陈循如此说，内心不由的吃惊，文臣都这样看太上皇吗？他们对太上皇评价如此之高吗？
“首先太上皇不折腾，当然，后面是用宦官来打压文臣，这点老夫是知晓的，可，并未成功，当然，若是没有土木堡之变，会不会成功且不知晓，可，太上皇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存德，老夫需要提醒你一句，若皇帝权力太大，对于百姓，对于百官，那是灾难，此事，现在你兴许还领悟不到，但，众观历史，例子比比皆是。
远的不说，就说太祖皇帝，废了相权，独掌天下大权，肆意杀伐文武大臣，到最后，朝中都无人敢为官，可又无人敢辞官，你说，这样好吗？
而当今陛下，未来会如何，老夫不知，老夫如今也六十有余，兴许能看到，兴许也看不到，但你是看得到的。
陛下现如今，牢牢控制着京师三营的权力，又清洗了锦衣卫，内宫更是被皇后掌握了，就差对文臣动手了，老夫估计，也差不多了。
存德，你也是文臣，你是读书人！以后面对一个掌控全部权力的皇帝，可未必是好事情啊！”陈循此刻微笑的看着林存德说道，这些也是他今日要警告林存德的话，也希望林存德能够听得进去。
林存德听后，确实是目瞪口呆，这些他还没有想过，他之前想的，只不过是希望朱祁钰能够坐稳皇位。
“老夫都和你说了这些了，可谓是直言不讳了，存德还藏着掖着，实属不该！”陈循看林存德还没有说话，便继续问了起来。
“首辅大人，你刚刚说太上皇未必是昏君？”林存德皱眉看着陈循问道。
“嗯，除了宠信王振，土木堡之败，其他的，可不能说算是昏君，且，你还年轻，知道多少？宠信王振，陛下现在也在用宦官，土木堡之败，可没有那么简单的，不单单只是太上皇的错！”陈循继续对着林存德说道。
林存德皱眉看着陈循，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是那些将士的错？
“有些事情，没你看的那么简单，当然，老夫等人，也没有证据，这样的事情，没人敢留证据！”王直此刻也对着林存德说了起来。
“怎么可能！”林存德还是不相信。
“可能不可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陛下意欲何为？”陈循摸着胡须，微笑的看着林存德问道。
“我刚刚问的问题，两位大人，也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啊！”林存德一听，也盯着他们问道。
“答案！这还需要答案？”陈循笑了一下。
王直也在旁边说道：“谁当皇帝，对于我们这些文臣来说，不重要！不管是谁当皇帝，都需要文臣！可，若是陛下想要大权独揽，那就不行了！”
林存德就是怔怔的看着他们二人，他们二人对于朱祁钰的态度太不明确了，自己怎么敢和他们说实话？一点实话也不能说啊！
“你这孩子！”陈循看林存德又沉默了，就笑了起来。
王直继续道：“存德，谁当皇帝，若是想要大权独揽，文臣是一定会反对的，且会想办法阻止，这个和个人利益无关，而是，历史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敢再出一个类似于太祖的皇帝出来！若是这样，不知要死多少人！”
林存德此刻才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想要和皇帝争夺权力，皇帝可以高高在上，但是治理天下，必须要听他们的，否则，这个皇帝，他们就会想办法扳倒，甚至说，扼杀！
想到此处，林存德不由的想到了大明朝的那些短命皇帝，很多皇帝都是三十左右就死了。
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那些文臣的事情，林存德不敢想。
不过从他们的话来看，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想到了此处，林存德开口问道：“两位过来，就是希望我能给陛下传递此话？”
“对也不对！”陈循摇头道。
林存德又不解的看着陈循，和这样的人打哑谜，可是非常累的。
而且，他们的观念，让林存德也震撼，皇帝圣不圣明，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去抢夺他们文臣的权力，若是抢夺他们的权力，哪怕是再圣明，他们也不会支持，若不抢夺他们的皇帝，再昏聩的皇帝，他们也无所谓。
陈循此刻解释道：“让你传话是一个方面，当然，不传也没关系，主要还是要看看你这个人，另外，也希望你能够明白，你是一个文臣，不要到时候搬石头砸自己脚，老夫年级大了，不自谦的说，老夫见的比你多多了，算是给你一个提醒吧！太有权力的皇帝，对于文武百官来说，不是一个好事情！”
林存德很发愁的看着他们，他们说的是不是远了一点，况且，自己只是一个正七品都事，还是中军都督府的都事，随时可以转武将的，大不了自己不参加科举，又能如何？
自己问他们，到底是太上皇好还是陛下好，他们甚至认为，可能太上皇好一些，太上皇不折腾，这叫什么道理？简直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林存德不由的皱眉的看着他们，忍不住问道：“你们这么希望太上皇回来？若太上皇回来了，你认为你们能有好果子吃？太上皇不会杀了你们？况且，刚刚我听你们说，土木堡战败，兴许没那么简单，那，太上皇会不会严查，如此屈辱之事，太上皇会不查？若查出来，会死多少人，你们真的不在乎？”
林存德话还未落音，他们二人内心皆一个咯噔，脸色倒没有变化，身居高位多年，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第112章 反向PUA
林存德话说完，就看着他们，这次轮到他们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