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国师，替咱大明算一卦 第187节

　　吴离叹了口气，接着道：

　　“数十年所学，毁于一旦。人读圣贤书，是为致知，此知，谓之良知也。”

　　“人有了良知，便该遵从自己的本心和真性去做事，而非刻意克制自己的欲望，人无欲无情，虽是从此做不得禽兽，却又和草木有什么分别？”

　　“当今的圣贤书，越来越繁复，下官读书数十年，依旧没有读出什么头绪。”

　　“这十几年来，一直在想，书中的‘道’，到底是什么？这里头众说纷纭，可现在，下官醒悟了，所谓的道，无外乎是良知而已，就写在论语里，简单明了，明明白白……”

　　“¨」够了！”刘基忍不住呵斥一句。

　　混账东西，竟敢妄言圣人之语。

　　吴离却流泪了。

　　眼睛通红，泪珠沿着眼角掉了下来。

　　他实在难受啊。

　　读了二十年的圣贤书。

　　二十年来，一日不敢懈怠。

　　他从无数复杂生涩的文章里，希望能追求圣人的精髓所在，可越读越糊涂。

　　懂得越多，反而越不知圣人所说的东西，到底应该如何实现。

　　一夜之间，三观俱毁。

　　从紫金山回来，他一夜都没有睡，在自家的厅里，背着手来回踱步。

　　每一步，踱的都很心凉。

　　啪嗒……

　　他双腿无力，犹如一滩烂泥一般的跪在了地上，泪水纵横：“大道至简，大道至简啊，今日方知，原来自己十数年来，所寻求的答案，其实在十数年前，开蒙的先生，就已教给自己了，今日才知道啊……”

　　“什么大道至简，你到底在说什么？”杨宪觉得蹊跷。

　　“存天理，灭人欲，此朱夫子之论，朱夫子乃圣人，你敢抨击圣人吗？”刘基忍耐不住了，大声的训斥吴离。

　　好歹你也是个进士，做了几年的官。

　　我们如此垂青你，你竟在这里撒野发疯！

　　刘基很是气不过，又道：

　　“亏得你还是圣人门下，朱夫子门下，你读的什么书？”

　　朱夫子门下……

　　这五个字，瞬间像一柄剑，刺进吴离的心脏。

　　他嘴唇哆嗦着，脸色青紫，一双眼眸显露着痛苦之色。

　　突然，吴离抬起了头。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直面着刘基，郑重其事地道：“又错了。”

　　“……”刘基正待要咆哮。

　　却听吴离骄傲地道：

　　“请呼下官为陆夫子门下……学子……”

　　陆——陆夫子？

　　哪来的陆夫子？

　　在众人惊愕的脸色下，吴离慨然地道：

　　“下官蒙国师传授真学，陆学浩瀚，下官叹服！”

　　“……”

　　“啥？”

　　刘基等人，彻底的震撼了。

　　这吴离，是被人五花大绑抓去灌了迷汤吗？

　　(赵赵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基心里叹息，他有些后悔了。

　　吴离向来稳重，而且是一个正直的人，他虽只是区区的一个礼部给事中，可刘基曾和他交谈过，此人是个可造之材。

　　可万万料不到，今日竟然——

　　之前的元朝，从来没有禁绝读书人非要学什么学问，这一点，其实还算宽松。

　　不过却是钦定了，程朱理学为科举考试时的唯一注解。

　　这是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说，你八股文无论作得再好，可要作八股，就得按着朱夫子的思路来。

　　想要突发奇想，那是不行的。

　　历史上大明到了中后期，也开始衍生出了一些学派，可这些学派，却多带有地域性。

　　如洛学、浙学等等。

　　对读书人而言，头等重要的事，毕竟还是功名。

　　自南宋以来，理学昌盛，尤其是胡人开始不断南侵，这使得原本以豪放而著称的儒学，开始变得日趋保守起来。

　　汉朝的儒生，可是真正敢佩剑出去砍人的。

　　西汉初期，黄老学说昌盛，儒家被打压。

　　而当时的黄老之学，讲究无为，不该发动对外战争，应该休养生息。

　　他们是对匈奴作战的坚决反对者。

　　但是，儒生们却叫着支持汉武帝和匈奴作战，公羊学派更是高举‘大复仇’、‘大统一’和对外扩张的理念。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其实本质上就是公羊学派的核心思想阻。

　　他们认为若是道理不能让人臣服，那就用拳头去解决。

　　这样的儒学，其实并没有阉割性。

　　我跟你讲道理，如果你不听，那就弄死你。

　　根本懒得和你讲什么仁义道德。

　　公羊学派的人，虽然喜欢把道理挂在嘴巴上。

　　但更多时候，却是先把你砍成肉酱，再和你慢慢讲道理。

　　出使西域，到处砍人，威慑河西，使西域诸国臣服的班超，就是以公羊儒学自居的儒生.

第173章 大明发展的道路选择

　　当然，如此这般的暴力是不对的。

　　只是到了南宋，王室偏安一隅。

　　理学的昌盛，与其说是朱熹等人改写了儒家的历史，倒不如说是当时偏安苟且的社会环境，造成了儒家开始趋近保守。

　　而到了大明，大明的社会生态和社会风气，其实早就和南宋又有了许多不同。

　　于是乎，有一群读书人，从心底深处，开始对理学产生了质疑。

　　他们会想：书上所说的道理，为何和自己所见所闻，竟是全然不同呢？

　　吴离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内心深处，一直都有疑问藏在心底。

　　为何自己走上仕途之后，这些道理全然无用？

　　为什么天天说存天理、灭人欲？

　　可市井之中，人欲纵横，为何到处都是世情？

　　为何这数百年来，靠着理学，天下非但没有大治过，却隐隐开始有日渐衰败的倾向？

　　格物致知，可格物到底如何致知？

　　吴离在礼部，面对浩瀚如海的经典圣学，看着朝中发生的事，越想越是想不透。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昨天去了紫金园区之后，那里发生的一切，都使他震惊了。

　　自己读了这么多的书，依旧无法明白此间的道理。

　　连自己堂堂进士出身的人，都想不透其中的道理，更无法从书中寻觅到真知，也无法寻找到迈向真理的钥匙。

　　那么其他人呢？

　　千千万万人，书不都白读了？

　　除了八股文章，数十年的寒窗，到底有什么用处？

　　而这一切，在紫金园区都给了他答案。

　　他醒悟了。

　　紫金园区没有教授什么学问，但那里发生的一切，都在指明一种方向。

　　这给了吴离一种醐醍灌顶的感觉。

　　原来如此啊。

　　今日，他在刘基等人面前的失态，某种程度，是一种本能的反抗。

　　读了程朱理学数十年，结果最后才发现，你特么的原来是在逗我。

　　从前一直想不通程朱错在何处，现在突然有了方向，于是乎开始矫枉过正了。

　　就如历史上清末的腐儒们，突然开眼看到了世界，那些被派去留洋的儒生们，漂洋过海，方才知道原来世界已是天翻地覆。

　　于是，转而对儒家滋生了无数的怨念，甚至有人愤恨地提出：中华之文化，俱都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