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隐相 第214节
没过一会儿时间,里面就传来动静。
苏贵渊向前迈出几步,朝着里面看去。
很快,一众差役,押着二十几个人就朝着外面走来,前面的林一德都没管,押到众人身后就将其按住。
而后面的几位过来的时候,有差役指着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皮肤黝黑,低矮精瘦的汉子说道:
“知府,这就是那杨金木。”
一边说着,他又从旁边接过一个被木盘拖着的方块。
“这是他们的罪证。”
苏贵渊还在迟疑之际,就见林一德问道:“什么东西?”
那差役赶紧解开,苏贵渊一眼看去,却是雕刻的精细异常的印版。
赫然是宝钞印版!
“好家伙!果然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啊,人称淘金手,你还真淘金啊!”
“苏院使,怎么样,和你们的印版比起来?”
苏贵渊则翻看着这些印版,眼眸之中也闪过一抹讶然,“看来之前的宝钞提举司,比我想的还要复杂啊。”
“不过新钞马上落定,这些家伙应该没什么可跳的了。”
闻言。
那精瘦男子当即眸光一闪,然而现在被抓,却已经成为死局。
“等着吧,等到查清这些天,他们嚼圣上耳根子的证据,这些人一个个都要受那剥皮之刑!”
林一德冷笑一声,旋即高声道:“人赃并获,大功一件,诸位回府!”
苏贵渊也立刻跟上。
而等到官府一行人逐渐远去,附近的百姓似乎才从安静中回过神来。
黑夜中,一道道目光闪烁,有敬畏、有解气,或许也有其他别样心思。
……
翌日,天还没亮。
苏贵渊就揉了揉一夜没睡觉的眼睛,坐着知府林一德的车轿,一起去上朝。
奉天殿内,苏贵渊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儿,相反还很熟悉。但是随着他走入百官之中,还是有一道道目光朝着其看来。
连带着在其身旁的林一德,都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百官前方,两位丞相如同以往,连头都没回。但林一德仿佛能替苏贵渊感受到,那若隐若现,似乎从后脑勺渗出来的视线,发凉的紧。
“苏院使生了个好儿子,这自从空印案之后,可是跳的厉害啊,一段时间跳一下,都说孩童顽劣,在家里顽劣也就罢了,怎么还染指国事?”
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趁着大殿门还没开,百官还在整理仪容的时候,一道阴冷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响起。
放在以往,苏贵渊可能并不理会。
但今日,他却转过头,对着朝他望来的视线,连番对视。
他不仅看到了御史清流的愤恨眼神,连带着六部、鸿胪寺、大理寺、还有武将、勋贵的眼神,都似乎带着敌意。
当然,还是有一小半的朝官对他目露善意,只是隐藏的极深,剩下的则大多都如右丞相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今的朝堂上,从此处可见一斑。
党同伐异!
虽然洪武帝一手将朝堂镇压,根本不可能出现历史上的那种党争,但见微知著,此刻的朝堂说是胡相半分天下都毫不为过。
“淮西势力太强大了。”
苏贵渊心中一叹,想到如今陛下的性子,虽然也出自淮西。
但从登上帝位的那一刻,所谓的同乡……?
天下皆吾乡!
……
苏贵渊本想和他们好好斗斗嘴,但想到这些,再加上接下来的朝会有的忙了,于是又忍耐住性子。
很快,随着承天门大开,百官鱼贯而入。
奉天殿内,朱元璋如同以往,早早的就等着朝官进来拜见。
而最开始的议事,从各地的政务,国朝近期的安排。根据往年,可能出现的防洪,哪些地方还需要减税……
这些国事,朱元璋处理起来有条不紊。
终于……
如同之前吩咐的那样,侍御史涂节启奏。
“启禀陛下,自昨日起,格物院突然往京城发出格物快报,本是奇技淫巧,陛下怜爱皇长孙,让其初识天地之学,却不料,总有人想借此染指国朝!”
“格物快报上,一篇《盐引论》,小小孩童,妄谈国事,蛊惑民心,以至于我大明京城百姓,如今所说之言,涉及百官乃至陛下,其中细闻,更是有大逆不道,言我大明国亡此等骇人听闻之语!”
“如此行径,简直可怖!臣怀疑,一介黄口孺子,还不至于有如此大的胆识和魄力,定是有人在其中诱导,请圣上尽快严查!”
“但凡查出有心人,应即刻枭首示众,并宣告京城百姓,消弭此事!”
涂节话音响起,更有官员站出来喝道:
“陛下,格物院只需聘请一些夫子,给皇长孙教导天下奇闻即可,其实让臣想来,应将其立刻关停!否则今日有《盐引论》,明日还不知道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论!”
“正是啊陛下,盐引乃我大明运送粮草之利器,十余年来,我大明边屯事宜越发稳定,军中也不用太过担心粮草之事,如此国朝善政,却被人攻奸,其心可诛!”
“……”
朱元璋虽然早就料到,今日朝会定然热闹,连带着昨天,那如同雨点飘来的“奏疏”,此刻再见到这一幕,他只觉得苏闲那《盐引论》,说不定还真的戳到了这些人的心肺管子!
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而眼看着,朱元璋一直不说话,一时间,百官竟然也不知道这位陛下到底是什么想法。
“圣上!”
而这时,苏贵渊也赤膊上前,没有臣子敢在这时候去帮他,连林一德也暗暗叫苦,想拉住苏贵渊,却没拉动。
“哈!陛下,吾等还没指名道姓!”
“奸臣已经自己跳出来了!”
涂节见此,立刻高声道:“当初空印案后,微臣就觉得一介童子,怎么能有如此胆识?”
“现在看来,分明是有人教子有方!一步步的从九品检校到如今的五品院使!这是存了多少的心思?现在又把矛头指向了盐引,难不成这新设立的钞镜院,也想染指一些我大明朝各路盐运司的事情不成?”
到了这个时候,御史风闻奏事,也不管自己所说的矛盾不矛盾了,但凡想到的罪名,全都往“其身上”扣去,似乎势必要趁此机会,将敢于挑衅《盐引论》的人,一网打尽。
甚至户部也有人站出来,厉声喝道:“陛下,涂御史说的对,盐引虽然看似是户部盐运司的事情,但却是军防大事!臣怀疑,这奸臣怕是和北元有染。如今北元虽然被我大明赶到漠北草原,但其仍旧虎视眈眈!”
“正等着有奸臣跳出来呢。”
“怕是那秦桧之流!”
“苏贵渊,交出你的同党!”
一道道厉喝声响起,放在寻常时候,一些百官怕是早就认错喊冤。
但苏贵渊心中,却闪过昨日和苏闲的对话,再加上他也有准备。
连忙说道:“陛下,无论如何,格物院之事臣都得在这朝堂之上严明一二。”
“一、《格物日报》出现,除了发出新品“味精”之外,也是想让格物院进入正常运转,而之所以发出《盐引论》,乃是为了消弭京城近期,因为刘伯温旧事的那些风言风语,此事百官知晓,陛下定然也知晓。”
“闲儿是一片好心!”
“二、陛下当初定下格物院,曾严明:百无禁忌。《盐引论》,本身就是对我大明盐引的探索,臣实在不知,难道提前防范可能出现的贪腐,就是在扰乱国事吗?”
“臣也实在不知,我儿刚才那些罪名,又从何谈起?”
“三、至于蛊惑民心,和北元勾结之罪名,诸位真是高看苏某了。北元要是想找探子。何必找个一年前还是个九品的检校?”
苏贵渊双手朝着朱元璋抱拳,高声道:
“臣得陛下慧眼赏识,再由陛下提拔,这才入列朝官之中,”
“如诸位所言,若有同党!提拔臣的就是臣的同党!”
“臣若是秦桧之流,那敢问李大人,在你眼里,谁又是那南宋开国皇帝之流?”
唰!
此话一出……
众人打死也想不到,苏贵渊竟然有如此,让人惊心动魄之语传出。
“大胆!”
“放肆!”
“陛下,此獠该问斩!”
此刻。
朱元璋身旁,朱标也是听得一阵愕然,心中却直呼过瘾!
这种局面可太少见了,而每次出现,看着下面群臣互相言语攻击,就跟是看热闹一样。
他甚至斜看向父皇,果然,父皇还是如同以往端坐的样子。
但熟悉父皇的朱标却是看到,那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摆明了也是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看来父皇跟自己一样,对这种“热闹”还是颇为感兴趣的。
不过话说回来,从现在这幕情形就可以看到,苏贵渊还真是成长了许多。记得上一次,跟群臣对峙的时候,摆明就是豁出一切的架势。
而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有些风轻云淡了……
“继续吵!继续吵!”
终于,眼看着下方局势越发激烈。
朱元璋这才缓缓开口。
从他的角度看起来,他忽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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