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泼皮 第296节
说是密室,实则就是一个更加宽阔的地窖。
还别说,相比起外面的寒冷,地窖中要暖和不少,如同一个温室。
地窖中,摆放着一副桌椅,外加几张床铺。
角落里堆放着几口木箱,仇牛走过去,打开木箱,入眼是漆黑的铁甲。
再打开另一个,则是各类兵器。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仇牛面色一紧,顺手从木箱里抄起一把手刀。
下一刻,就见五人顺着斜坡陆续走下来。
当看清来人时,仇牛放下手中的刀。
“见过都头!”
五人齐齐抱拳道。
这五人与他的穿着一般无二,身上套着破烂的粗麻衣裳,脚下一双草鞋。
仇牛问道:“只伱们五个?”
“嗯!”
一名士兵点了点头,苦笑道:“百十名宣化军堵在门口,拿着棍子一通乱遭,卑下等人拼着挨了几棍才冲进来。其他弟兄就没这么走运了,被人群裹挟着往后退,根本进不来。”
闻言,仇牛不由皱起眉头。
八十个斥候,结果只进来六个,比预期的要少了两三倍。
仇牛吩咐道:“先歇息歇息。”
不多时,方才那名伙计下来了,跟着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
这间酒店乃是卓楼的众多分店之一,从掌柜到伙计,都是韩桢精挑细选的探子。
“军爷,这里是衣裳。”
伙计将食盒放在桌上,指着大包裹解释道。
简单处理了一番额头上的伤口,仇牛看向掌柜,问道:“胥吏接触的如何了?”
掌柜如实答道:“禀都头,已接触了大半,只不过这些胥吏狡猾的很,一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嘿!”
仇牛冷笑一声:“县长早就料到会如此,之所以让俺们进城,就是为了给这些胥吏添一把火!”
掌柜问道:“需要我等做甚么?”
仇牛摇摇头:“不需你等出手,将郡城详细舆图给我。”
闻言,掌柜从怀中掏出一份舆图递过去。
这份舆图虽比不得朝廷的精致,但却更为细致,每一条街道、小巷都标准的清清楚楚。
接过舆图,仇牛吩咐道:“你等去罢,免得引人注意。”
待到两人离去后,仇牛六人先是打开包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随后便开始吃饭。
吃完饭,一名士兵问道:“都头,眼下是个甚么章程?”
“莫要废话,睡觉,丑时行动!”
仇牛交代一句,率先来到一张床上躺下,盖上被褥,不一会儿便发出平稳的鼾声。
见状,五名士兵对视一眼,也纷纷躺下睡觉。
三更天。
油灯缓缓点燃,昏黄的灯光驱散了地窖的黑暗。
睡了一觉后,仇牛精神好多了。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打开后,从中取出厚厚一沓类似传单般的纸张。
给每人分发了一迭后,仇牛交代道:“将这些告示张贴在各个大街小巷的路口,每人负责一片区域。遇到巡检莫要起冲突,能躲则躲。”
安排好每个人负责的区域后,六人出了地窖,打开后门,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
……
翌日。
张六儿打着哈欠,推开了房门。
紧了紧身上黑红相间的皂班服,提上水火棍,便出了门。
沿着巷子一路来到巷口,就见一群百姓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写的是个啥?”
“俺也看不懂。”
“祝老四,你不是进过学,识得字么,给大伙念念写的是啥。”
“好似是檄文,但格式又不对。”
“啥是檄文?莫要整些听不懂的,快且说说。”
“大意是,攻打郡城的反贼名唤韩桢,如今占据青州,久闻胥吏苦矣,欲与胥吏共天下。”
与胥吏共天下?
张六儿顿时一个激灵,脑中睡意尽消,慌忙走上前,口中呵斥道:“都围在这干甚?”
“没干甚。”
见是胥吏来了,围观百姓顿时一哄而散。
张六儿看着墙上张贴的告示,越看越是心惊。
除了方才那祝老四说的之外,下面还有一系列官员的名字。
【何隽,临淄人士,祖上三代皆为胥吏,现任寿光县知县。
卢岩,临淄人士,父兄皆为胥吏,现任寿光县县丞。
项晖……】
咕隆!
张六儿咽了口唾沫,心惊之余,还有一股向往。
胥吏,真可为官?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张六儿一把撕下墙上的告示,匆匆赶往一处巷子。
他留了个心眼,并未去府衙,而是先去了自己的上司许都头居住的街道。
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院落,许都头正在客厅里吃早饭。
“不去府衙上差,来本都头这干甚?”
许都头瞥了他一眼,吸溜着碗中的稀粥。
从怀中取出告示递过去,张六儿低声道:“许都头,这是俺方才在巷头墙上发现的。”
“甚玩意?”
许都头起先并未在意,随手接过告示。
只是一看之下,面色顿时一变。
放下手中的陶碗,许都头面色凝重的问道:“可有旁人看过?”
张六儿被他看的有些发毛,缩了缩脖子道:“有,俺发现时,已有十数名百姓在围观。”
许都头追问道:“都是哪些人,你可认得?”
“许都头,许都头!”
不待张六儿回答,院外再度响起一阵急促的声音。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又一名皂吏,手持一张告示,惊慌失措的快步跑来。
见状,许都头心中咯噔一下。
坏事了!
许都头抢先问道:“这告示可是在巷口发现的?”
那皂吏先是一愣,旋即惊奇道:“许都头真是神了,确是在巷口发现了,当时有不少百姓聚集围观,俺觉得奇怪……”
张六儿神色忐忑道:“许都头,这告示该怎么办?”
“如实上报!”
许都头咬牙道。
一南一北连续两个巷子,都出现了相同的告示,那就说明其他大街小巷也有。
此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只能上报。
……
“青州竟然陷落了?”
府衙中,杨敬德缓缓放下手中的告示,眼中惊疑不定。
最关键的是,青州陷落,他这个淄州知州,竟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李玉面色凝重道:“杨知州,青州是否陷落,与我等无关。朝廷要治罪,那也是寻赵霆和刘宓。如今当务之急,是这份告示的内容。”
“与胥吏共天下?”
杨敬德冷笑一声:“胥吏俱都是些欺上瞒下,狡诈懒惰之辈,想靠胥吏夺天下,当真是可笑至极!”
在他眼中,胥吏乃是贱籍。
一日入胥吏,终生便是胥吏,子子孙孙经不得商,种不得地,读不得书。
就这样一群低贱的牛马,竟也有人要与他们共天下。
反贼就是反贼,狗肉上不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