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162节
宁国虽堕罪衍,但宁国先祖于国有功,小王知如今府中只有女眷,未有贵宗男丁迎旨前,已约束军士不得闯府,以免亵渎。”
贾政听了这话一脸感激,说道:“王爷高义,以全贾族体面,贾政感激不尽。”
贾琮听了北静王这话,也松了一口气,又过去以座师之礼见过郭佑昌。
当初郭佑昌点贾琮为雍州院试案首,还引起不小的朝廷风波,事后朝野内外多少有些微词。
但自从贾琮在糊名誊抄之下,依旧勇夺雍州恩科乡试解元,当初那些微词,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
所有的人只说他郭佑昌慧眼识珠,目光精准了得,点中的院试案首,居然能二元登科,堪称科场佳话。
所以郭尚书对这位佳弟子十分顺眼,早已忘了当初因为他,而被嘉昭帝辖制挤兑的糗事。
既然贾族官身男丁到场,传旨便刻不容缓,贾政将北静王和郭佑昌引入宁国府丛绿堂。
又吩咐下人设案焚香,由礼部尚书郭佑昌宣读圣旨。
圣旨的大意是贾珍父子,身为国朝勋贵,不思皇恩荣宠,枉顾国法,暴戾无德,戕害良庶,罪行昭昭,除宁国爵。
撤缴太祖册封诰书,查封敕造宁国府,府中公中资材充公,家眷奴仆自谋放归。
圣上因念宁国先祖有守疆护国之功,然子孙勋爵不可轻取,取之必由军功。
宁国除爵后封爵三载,宁国子嗣如建军功殊勋,方可启爵重封,三载无所出,绝宁国爵禄,永不叙用。
……
听完宣旨,贾政和贾琮心中都有些疑惑,宁国除爵在他们意料之中。
抄家、封府,撤缴太祖诰书,也是将除爵之事做得足够彻底了,虽然让人惊惧沉痛,却也不算突兀之举。
只是圣旨中最后一项,却让人有些迷惑。
就是说圣上顾念宁国先祖功劳,降下恩典,宁国除爵后有三年复活期,三年之内,宁国子弟立下军功殊勋,就能启爵重封。
此项看似格外恩典,但贾政深知自家根底,此项只是皇帝的漂亮话,兑现的概率根本就没有。
自宁国代化公、荣国代善公故去后,宁荣贾家一代不如一代。
特别是贾珍袭爵之后,身为族长,其人荒淫无德,将宁国风气也带得奢靡荒唐。
贾政对此更是知之甚深,荣国府还算出了琮哥儿这样的人物。
而宁国一脉,如今连稍微像样的子弟,都没有一个,竟是些荒疏浪荡之辈,更不用说还能入军伍建勋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估计圣上念宁国七十余载传承,一朝除爵,怕引起非议,才加了这条似是而非的旨意,稍许缓和一下除爵的冷厉之气。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当日乾阳殿中,文武两帮人马,各怀鬼胎,对宁国除爵一事,争论不休。
嘉昭帝冷眼旁观,深知其中三味,对他来说削爵等于敲山震虎,势在必行。
但四王八公根基深厚,他也不想操之过急,以免有所激化,所以才出了除爵后封爵三年的旨意。
嘉昭帝手中掌控中车司,耳目遍布,自然清楚宁国一脉子弟的德行,绝无复爵重启的可能。
只是这一招却堵住北静王为首勋贵的嘴巴,勋爵不可轻取,取之必由军功,此乃天经地义,无可反驳。
圣恩已降,自家没本事去取,又怪得了谁。
北静王水溶也算勋贵之中的出色人物,不管是出于世交之谊,还是保勋贵之势不堕,他都已尽其所能。
只是遇上谋深如嘉昭帝这般,取势遏要,断其中流,举重若轻,北静王水溶也只能抓瞎。
第242章 倾覆护旧情
等到圣旨传毕,北静王水溶见贾政身边的少年俊美清拔,气宇轩然,目光一亮。
微笑问道:“存周公,这位可就是府上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贾玉章?”
贾政听北静王问到贾琮,满怀悲戚的心情也减去几分:“正是舍侄,琮儿快来见过北静王爷。”
贾琮上前和北静王见礼,北静王似乎对贾琮很感兴趣,上下打量他几眼,目光中有惊叹之色。
说道:“早听说玉章天赋卓绝,年未弱冠,书道已成宗派之势,两首新词名震江南。
还是国朝数十年未见的二元登科文魁,今日一见,连人物风仪也是世所罕见。
存周公,非小王轻忽之言,将来雏凤新于老凤声,也是必然可期的,荣国出了玉章这等佳子弟,重辉家声指日可待。
今日小王公务在身,来日有暇,定请玉章踏履寒舍,书词相合,以尽雅趣。”
贾琮听出这位北静王对自己,似乎有种异样的赞许关注,而自己与他不过初次见面,心中微有些古怪。
贾琮谦逊道:“王爷谬赞了,在下年仅志学,后进浅陋,还请王爷多指教。”
北静王又和贾琮客套几句,言语热忱和煦,连贾政都微觉诧异,想是琮儿过于出众,所以这位王爷才会多有青睐。
一旁的郭佑昌说道:“贾大人,既然贵府已接旨,我等即刻要按照圣意查抄封府!”
郭佑佑昌话音刚落,身后紧跟的一位锦衣卫百户,立刻手挥动,正门台阶之下,一大帮锦衣卫军士飞快涌了上来。
紧跟其后的一群宫中内侍,领头的是一名五品首领太监,这些是专司清点查抄财货的宫中内侍。
贾政脸色一变,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心中还是一阵恐慌。
“且慢!”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贾琮。
“王爷、郭大人,家中也是仓促接旨,如今女眷还在府中,能否容在下安顿女眷回避,再行查抄。
另外敢问女眷随身细软与嫁妆,是否也在查抄之列,在下也好随章安顿,以免有驳圣意。”
郭佑昌言道:“贾珍父子虽犯重罪,但不是谋逆之举,罪不及家人,宁府府邸家产查抄,家眷以后自谋其生。
女眷随身细软嫁妆不在查抄之列,可自取傍身。”
贾琮一脸感激的神情:“圣上慈念善心,贾家感激不尽。”
又对贾政说道:“老爷,我这就去安顿女眷回避,不敢耽搁诸位大人公务。”
面临这种封府抄家的巨祸,一般人都会惊慌失措,贾政也算数十年衙堂旧官,见过不少世面。
面临这种情景,依旧有些惊恐失常,也算人之常情。
但水溶见贾琮虽年少,但面临大事,面不改色,思虑细密,淡定敢言,光这份城府和胆识,足让人刮目相看。
心中愈发觉得,这少年比传闻之中,只怕还要出众几分。
……
贾琮在家人的带领之下,先进了贾珍院,见尤氏一脸病容,也不做多言,只是把眼下的事情说明。
见尤氏虽然神情悲戚,却并没有惊慌失措,或许她早就对今天之局,有所预料的原因。
“琮已和查抄官员勾兑过,女眷细软和嫁妆不在查抄之列,大嫂子可以收拾妥当作为傍身。”
尤氏听了这话,俏脸上惶恐多少少了几分,阖家查抄,本来以为余生悲凉无依。
没想到还能保留细软嫁妆,虽然无法像以前那样富贵荣华,但至少生计全无问题了。
“老爷父子问罪,我一妇道人家彷徨无依,本来唯有一死,多亏琮兄弟相助,我感激不尽。”
贾琮说道:“都是一家人,大嫂子不要外道了,也是老太太吩咐我过来安顿女眷。
还请大嫂子收拾好物品,尽快移去西府回避。
另外奉旨查抄,府中银库乃是重地,可否妥当,本来凤姐姐要来提示大嫂子,没想到圣旨这就下来,她也没来得及过来。”
尤氏回道:“自那日赖二被大理寺拘拿,我便觉得事不对,从银库中支取千两作为家用,其余存银全部封存,分毫不差。”
贾琮听了松一口气:“大嫂子是灵醒之人,此事办得妥当,查抄核对之时,可保无虞。”
这尤氏也是个品貌能为出众的妇人,只是非出身高门,不仅是续弦,还无所出。
因此贾珍一贯没把尤氏放在眼里,日常只和侍婢姬妾鬼混胡闹,不然真放权让尤氏治家,宁国府可能也不止于此。
贾琮出了尤氏住处,便往贾蓉院去见可卿,心中突然忍不住一阵激动,自从可卿入了东府,他们都没有好好见过一面。
刚才在荣府,如不是仓促之间,无人可派,王夫人又觉得他年少,不需太顾忌男女之防,此刻他也无法堂而皇之来见可卿。
一进可卿的院子,就觉得有些奇怪,可卿如今是宁国府嫡房长媳,府上正派少夫人,身份可算十分尊贵。
本来这院子里应是婢妇成群,富贵莺燕,眼前所见却这般清落落的,异常清静寡淡。
“琮……琮少爷,怎么是你!”
贾琮一进院子就遇到了瑞珠,瑞珠睁大眼睛盯着他,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难以置信。
其实瑞珠有这种反应,也算正常之事,宁荣贾家钟鸣鼎食豪族,礼规男女大防森严。
如今可卿又是宁国新妇,正常情况极少见到外男,更不用说外男直入内院。
贾琮笑道:“可不就是我,你们姑娘在吗,我来见她,今日宫中下旨查抄宁府,我来接你们姑娘去西府暂避。”
瑞珠听说宫中要来抄家,吓得一跳,又见贾琮脸色轻松,笑颜和煦明朗,很是悦目好看。
又听他依然叫自家小姐做姑娘,并不叫蓉大奶奶,想起他和小姐在金陵的那些事,脸上微微一红。
“瑞珠,这院子怎么就伱们,如此冷清。”
“太太给小姐安排了几个得用的丫鬟婆子,小姐都没用,只用几个洒扫的粗使丫头,说是要清静。”
自家小姐是什么心事,瑞珠自然很清楚,连忙转身进了房,声音中带着喜气:“小姐,琮公子来了。”
可卿在房里听到瑞珠的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直到看到贾琮进了屋子,整个人还是愣愣的,只是一双美眸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只是刹那间便荡出隐隐泪光。
贾琮见可卿上身穿白色寒梅刺绣对襟褙子,青莲交领袄子,下身是件织蓝滚边黛青马面裙,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一身素雅如兰,毫无新妇的雍容喜庆,比自己在金陵见时,还要清减寡淡几分,心中泛起一股柔情。
“瑞珠,你帮你家姑娘,收拾好随身细软嫁妆,贾珍父子获罪,朝廷下旨抄家,不要耽搁了,你们随我去西府回避。”
“琮公子,姑娘平时穿戴都很简单,那些带来的首饰嫁妆都没用,都是归置好的,移用即刻都可以。”
可卿听贾琮还是叫自己姑娘,娇躯震颤,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瑞珠悄悄出了房间,把门轻轻带上,自己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虽为自己小姐高兴,却不知以后会怎么样。
贾琮看着可卿满脸泪水,柔声说道:“可卿,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不用再呆在这个地方了。”
“当日父亲羡慕权贵,订下婚事,满城皆知,宁国势大,事关双亲身家性命,而我也不愿累你……。”
贾琮再也不顾及什么,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以后一切有我,你不用再受这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