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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179节

  家国大典,在戎在祀。

  一家一族的祭祀主祭之位,只有嫡长最尊之人才能担任,这是族中最为荣耀体面之事,怎么不让贾赦沾沾自喜。

  在贾赦的心思中,老太太偏心二房,又算得了什么,在外头最有体面的,还是自己。

  从主祭变成陪祭的贾敬,原本也是贾家子弟中翘楚,年轻时也曾春风得意。

  但近十几年枯守玄真观妄求长生,食丹服饵度日,视听封闭,原先的人脉都废弃了,一身的能为才情也消糜殆尽。

  一个人就算原先再出众,一旦放弃进取之念,自堕自弃,终究要化为废土烂泥。

  ……

  宗祠正殿中,贾赦主祭,贾敬陪祭,贾琏献爵,贾琮献帛,宝玉捧香。

  另有两个草字辈子弟展拜毯,守焚池。

  主礼完毕。一众贾家男丁在宗祠正堂向祖先遗像跪拜。

  而正殿之后的内堂中,贾母带着家中女眷,按辈分次序站定,向内堂灵塔中勋贵诰命灵位跪拜。

  今年春祭大典的那场风波,虽已过去很久。

  但重新站在内堂灵塔之前,贾母、王夫人等依然心有余悸,而王熙凤、尤氏等更是记忆犹新。

  她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灵塔第二层靠右第三个位子。

  那里摆放着被皇帝推恩敕封五品宜人,贾琮生母杜锦娘的灵位。

  那座灵位比旁边的灵位都要崭新,阴刻字体上的金漆,闪着冰冷刺眼的光。

  ……

  金陵,裕民坊。

  坊中有一座空置的三进庭院,原主人是金陵市舶司一位官员。

  去年金陵发生水监司大案,房主被牵连入罪,最后死在了锦衣卫大狱。

  这家庭院也被官府充公典卖。

  最近院子被修缮一新,应该是被人买走入住。

  这所三进院子,是裕民坊中不小的宅子,能一口买下他的,非富即贵。

  自然引起附近老街坊的注意,只是宅子主人深居简出,也从不和街坊来往,很少有人见过主人真容。

  这些老街坊自然也不会知道,这里其实是金陵鑫春号东主的新闺房。

  今天是寒衣节,是祭祀祖先的日子。

  宅子的一间小厢房中,供桌上摆着一块黑漆白字的灵位。

  供桌前的铜盆中,有两套焚烧了一半的纸衣。

  曲泓秀一身素衣,肩秀背挺,因为长期习武,窈窕婀娜的身姿,蕴含着寻常女子没有的矫健与活力。

  供桌上的灵位是她的父亲,她和贾琮相伴多年,也只和他提过一次自己的父亲。

  她给灵位上香叩拜之后,突然想到远在神京的贾琮,此刻必定也在贾家宗祠叩拜祖先。

  她微微叹了口气,从供桌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卷轴。

  卷轴的边缘已微微有些发黄,似乎已经过不少时光的冲刷,这个卷轴既是曲泓秀最宝贵的东西,也是她最私密的东西。

  这些年她虽与贾琮亲密无间,但贾琮也不知道这个卷轴的存在。

  她将卷轴轻轻展开,就像是打开一个让她迷惑多年的陈梦。

  这卷轴是一副女子的画像。

  画中女子,身姿苗条灵秀,容貌隽美无暇,一身玄衣,腰系玉带,如同谪仙下凡,风姿绝世,不可方物。

  作画之人定是个丹青圣手,一笔一画,精到传神,将那女子描摹得极其动人,眉眼五官,巧笑倩然,栩栩如生。

  有时候曲泓秀凝视画卷,觉得那女子秋水凝波的美眸,似乎在下一刻就会转动,仿佛要从画中走出一般。

  即便她自己是个女子,还是被画中女子的风姿震撼,画中女子的音容笑貌,已深刻入她的脑海中。

  ……

  曲泓秀的父亲,在隐门中职司不低,常年都在外奔波。

  十几年前突然伤重返回德州,那时候曲泓秀年幼,也刚开始记事,很多细节她都很模糊了。

  而这幅画像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每到清明上元之节,她常看到父亲背着她,向这幅画像焚香敬拜,神情异常肃穆恭敬。

  父亲从没和她说过这女子的身份,她出身这样的家世,自然知道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打听的。

  她的父亲也从此因伤患缠绵病榻,直到五年前因旧伤去世。

  但仅仅是这些的话,对曲泓秀来说,还不是最重要的。

  这幅画从某种意义上说,改变了她的人生。

  当年翰林院庶吉士吴进荣,意外从他的妻弟口中得知隐门机密。

  并向德州参军周君兴告密,导致德州隐门分舵百余口丧命。

  曲泓秀为了复仇,在楠溪文会刺杀吴进荣,受伤逃遁途中意外遇到贾琮,就在她要杀贾琮灭口的瞬间。

  竟发现贾琮的容貌和画中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那副画是曲泓秀从小看到大,每年都看到父亲对着画像崇敬祭拜,已成了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景象。

  在那个黑暗的山洞中,她第一次借着火光,看清了贾琮的容貌,就像是遇到了一个相识多年的旧人。

  那一刻,画中人似乎活生生走到她面前,其中的震惊和诡异,多年以后她依旧记忆犹新。

  那一晚,她和贾琮为了活命,携手杀了推事院的密探……。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和贾琮的奇特的缘分便已注定,多年相伴,贾琮已成了她最重要的人。

  ……

  她曾经怀疑过,画中女子就是贾琮的生母,因为只有母子血脉,才有可能如此相像。

  但是,她父亲重伤逃回德州那年,新帝还没登基,父亲也是那一年开始祭拜画像。

  说明那个时候,画中女子就已经死了。

  而贾琮生于新帝登基元年,那个时候画中女子早已故去,所以贾琮不可能是她的子嗣。

  满神京的人都知道,贾琮的生父是荣国府贾赦,生母是当年艳冠神京的花魁杜锦娘。

  但贾琮与画中女子的容貌如此相似,其中必定有某种奇怪的联系。

  她和贾琮相伴多年,唯独这件事,她一个字都没向他透露。

  他是荣国府公子,出身尊贵,才华惊世,世人瞩目,年纪轻轻科举高中,做了朝廷正官,将来必定会前途无量。

  而画像中的女子,能被自己父亲如此崇敬祭拜,多半就是隐门中的重要人物。

  如果让人知道贾琮与隐门有某种关联,以朝廷对隐门的忌惮,顷刻之间就会让他万劫不复。

  她就算自己去死,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让这件事被永远掩盖,才是最好的办法。

  连贾琮自己都不需要知道,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以免让他心有顾忌,露出破绽。

  曲泓秀看着这幅画像,美眸中闪动清冷之意,她将画像小心的卷好,心中有几分不舍。

  目光看向铜盆中燃烧的火焰……。

第264章 梅枝绣盈香

  贾氏宗祠的寒衣节祭祖结束后,贾琮便去了黛玉房中。

  虽然贾母将黛玉视为掌上明珠,对她的宠爱甚至还在迎春、探春、惜春等几个亲孙女之上。

  但是不管她再疼爱黛玉,黛玉毕竟还是闺阁外亲,每次贾家祭祖必定是排除在外的。

  除非她那天嫁入贾府……。

  而每次贾家祭祖,园中众人都会走的一个不剩,唯独留她一人在房中,甚是孤清寂寞。

  她曾和贾琮笑说,刚来贾府的两年,自己年岁还小,思乡心切,心思敏感,每次遇到这种情形,总要哭鼻子。

  她能和贾琮坦然的说起这些事,已是很难得之事,

  这几年有贾琮的知心善解,说明黛玉已渐渐放开胸怀,再不像以前那样伤感多泣。

  只是当时黛玉说起此事时,虽当做儿时趣事来讲,但贾琮还是能听出她话语中的落寞和遗憾。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人之常情。

  每次贾家祭祖,难免会愈发让黛玉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春秋两祭,正常情况下,三春姊妹入贾氏宗祠祭祖,她也应该在林家宗祠拜祭先人,寄情缅怀。

  这才是人在世间,血脉所系,亲情所属,可偏偏她是一人在外飘零多年。

  ……

  正因为这个原因,贾家祭祖之时,对敏感多思的黛玉,或许是最复杂和微妙的时段。

  说是理解也罢,同情也好,贾琮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人去看看她,陪着说几句话。

  换了他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他也希望有人能这样善待他。

  有时连贾琮都觉得疑惑,林如海子丧妻亡,应该会更疼惜这个唯一的女儿。

  怎么会把她不远千里送到外祖母身边,而且数年不见,直到自己病入膏肓,弥留之际,才接黛玉回扬州。

  这前后的事情想一想,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不过他也不会傻到问黛玉这个问题,免得勾起她伤心。

  进了黛玉房中,正瞧见她有些百无聊赖的翻书,有些心不在焉,秀丽的眉头微蹙着,似乎有满腔心绪。

  见贾琮进了,微蹙的眉头轻轻展开,笑道:“三哥这是忙过祭祖的事情了。”

  “可不是吗,来回都是那一套,完了就顺道来看看你,”

  黛玉微微抿嘴一笑,新宗祠明明在东边的那座院子,三哥到自己这里,可不是什么顺路,不过心里终究是高兴的。

  她从妆匣礼拿出一件东西,微笑着递给他:“我知道二姐姐给你做了衣服,三妹妹给你做了鞋子,我不好给伱做那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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