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250节
王夫人听了才放下心,和贾母等人离开了宝玉房间,只让袭人等丫鬟服侍宝玉安歇。
这半日时间,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王夫人有些精疲力尽。
好在老爷暴怒之下打了宝玉,老太太心疼爱孙遭了皮肉之苦,竟没人关注这事背后的根底,让王夫人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探春突然过来帮金钏求情,央求她不要把她撵出府。
这让王夫人有些稀罕,据她所知,探春和金钏并无什么来往交情。
后来又听探春说金钏跳井,被琮哥儿救了回来,这倒是让王夫人松了一口气。
毕竟金钏真的跳井死了,传出去也太难听,对她的名声也大有损伤,如今这样也是正好。
不过王夫人回头再一想,便知道为什么探春突然会给金钏求情,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小子。
王夫人也是知道的,三丫头一向和贾琮这堂哥最是投契,平时关系亲密。
那小子救了金钏,自然要出来做好人,三丫头这是在帮那小子出头呢。
宝玉是她的亲哥哥,怎么从没见她这么上心过,想通了此节,让王夫人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
但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王夫人再也不可能把金钏留下。
其实宝玉和金钏调笑的事,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脾性,她做娘的难道还不知道吗。
但是今天宝玉和金钏调笑的时候,金钏却说了一句让王夫人犯忌的话。
金钏和宝玉说:我告诉你一个巧宗,你到东小院去拿环哥儿和彩云去。
彩云也是王夫人的贴身丫鬟,她一向清楚,彩云和贾环有些不干不净的关系。
这种事情在大宅门里不算什么稀罕事,但王夫人对此事,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中却是有她的深意的。
那贾环虽只是一个庶子,但毕竟也是自己老爷的血脉,原先王夫人对这样的人并不在意,难道还能盖过他的宝玉不成。
可是,自从贾琮在府上出头发迹之后,却完全改变了王夫人的想法。
那贾琮不就是一个庶子,原先在府上的位份,比贾环还要不如十倍。
可你看他如今都发迹成什么样子了,俨然就是贾家玉字辈子弟第一人,虽然王夫人不愿承认,但心底也清楚,她的宝玉远不如他……。
再看看贾琮的亲哥哥贾琏,那可是大房的长子嫡孙,如今在贾琮面前就是个陪衬。
这不得不让王夫人联想到宝玉和贾环,虽贾环也远远不及贾琮,还被赵姨娘这样奇葩生母歪养着。
但是,这大宅门里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自己的宝玉本就不爱读书进学,眼看着难成大器。
万一贾环哪天像贾琮那样,走了顺风运势,稍微出了一点头,可不是就盖过了他的宝玉。
王夫人觉得自己作为当家太太,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发觉彩云和贾环的破事,她也就装作不知,任由他们胡搞。
大宅门里的爷们,但凡沉yin女色,必定迟早是个废物,看看东路院的大老爷就知道了。
更不用说贾环如今才十二岁,他还能管得住自己……。
但是这种心思,她只能放在肚子里,决不能露半点口风。
可偏偏这金钏早看出彩云和贾环的端倪,还唆使他的宝玉去抓现行……。
这种男女丑事要是因此抖露出去,那后果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彩云可是她的贴身丫鬟,只要事情被闹开,她王夫人就逃脱不了御下不严、嫡母纵容的罪名。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府上的老太太可是后宅中顶尖人物,王夫人这点伎俩,在老太太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只要事情被揭到明面上来,老太太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用心,必定会嫌恶自己这个儿媳,到时候还让她如何在贾家做人。
老太太虽然不看重庶子,但是对贾家的血脉却是维护的很。
别的不说,她因琮哥儿生母的原因,厌弃了那小子十年,可是知道他留在东路院,迟早会被他老子打死,还不是巴巴接到西府来养。
不然那小子怎么会有今天。
由此及彼,老太太要是知道自己如此阴损贾环,她会怎么看待自己,甚至会怎么对付自己……。
所以,不管基于哪种原因,她都要把金钏撵出府去,借此断了这个话头,也给房里其他丫鬟一个警示,以后看哪个还敢招摇口舌。
如今金钏没死在府里,也算一种干净。
但金钏在王夫人身边服侍了十年,王夫人深知金钏的烈性,将她撵出府去,她多半还是会因抹不开脸,去寻了短见。
只是那个时候却不是死在府内,是生是死都是她自己的事,与旁人就没有关系了,如此便是另一种干净……!
第349章 绸缪改宿命
神京,教坊司,琵琶色内室。
杜清娘头挽高髻,一支莹润剔透的碧玉簪,挽住发髻,满头青丝再无其它发饰。
她穿了身青色道袍,袍袖宽散,随风飘拂,却难掩婀娜动人的体态,举手投足,自成韵律,风姿超然,光彩照人。
杜清娘的对面坐着个妙龄女子,身形高挑婀娜,容颜秀美,秀发上插着一支陈旧的铜簪,一双明眸亮如点漆,神采湛然。
穿了粉色寒梅薄绸对襟褙子,白色交领袄子,下身是条米白长裙,风姿绰约,清雅中透着一丝冷艳。
正是杜清娘的一年前收留的入门弟子,如今中车司神京档口要员邹敏儿。
杜清娘说道:“前些日子,大理寺审讯了一名从辽东押解的重犯,此人是金陵水监司大案的漏网之鱼。”
邹敏儿听了这话神色萌动,一月前杜清娘就曾提过此事,如今重新提起,必定是此事有了某些进展。
杜清娘继续说道:“经过大理寺审讯,此人已交代了水监司大案一些内情,这是中车司誊抄的供词。”
说着便取出一份文牍递给邹敏儿,后者翻开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杜清娘问道:“你是邹怀义之女,供词中所述之人,与你父亲大有关联,你对此人可有什么认识?”
邹敏儿想了想,说道:“当初敏儿只是闺阁女儿,父亲的事我知道不多,只是听父亲提过几次这人的名字,其它并无所知。
转而神情有些激动,问道:“清娘子,按供词说述,此人莫非就是水监司大案的真正主谋,我父亲难道也是受此人指使?”
杜清娘摇头道:“眼下还无法断定,那周素卿只是个负责销赃的商人,他知道的十分有限,他所说的也不会是事情最终内幕。
要知道水监司大案,那些东瀛浪人在外海抢掠了数十首商船,涉及数百万两洋货资财,如今这些赃物都查找无踪。
当日伱父亲在府中自刎,却也让很多人就此全身而退,你父亲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家人的安危,可是他并没有如愿……。”
邹敏儿听了这话,脸色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杜清娘语调沉凝:“中车司根据各种线报,还有大理寺和推事院的文牍,判断周素卿只是将水监司大案未了之局,重新打开了缺口。
他身份所限,所知有限,他的供词似乎并未接触到最后真相。
中车司是陛下走狗鹰犬,奉行和蹈行的就是陛下的意志和圣心!
金陵是太祖蓄势立国之地,大周朝统领江南六府一州的陪都,历来势力盘根错节,那天下幽深难测之地。
当初,陛下能于奇绝之机,登上九五之位,与金陵之地大有渊源,因此对金陵大案也十分关注。
如今圣上已下旨,派大理寺左寺正为巡案钦差,协调相关衙门人员,下金陵主理周素卿供招一案。
司公要让中车司派出干练之人,另起一路秘下金陵,查访水监司大案未尽之局,以免大理寺明查之路有所疏漏。
你父亲当初犯下重罪,虽然难逃一死,但其生死由国法裁决,方为正道,但他却为掩盖他人罪愆而死,为人子女者,你能甘心吗!”
邹敏儿听了这话浑身一震,神采湛然的美眸,闪动锐利的光芒,愣愣的望着案上那份供状。
她的父亲死了,母亲郁郁而终,家破人亡,她被充入教坊司贱籍。
到底是什么支持她继续活着,难道是对那逼得父亲自刎的少年的仇恨,可是这恨意,是多么苍白无力……。
就像杜清娘说的那样,贾琮并没有做错什么,换了另外一个人,自己的父亲依然毫无生路,因为他的确犯下滔天之罪。
每当想到这些,邹敏儿的内心充满矛盾和痛苦,生存的理由就像断根的柳絮,无依无据,随风飘散,连抓都抓不住。
她的父亲死了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而那些同样犯下罪愆的人,全身而退,逍遥法外,她银牙紧咬,一股微微的血腥味在弥散。
杜清娘望着邹敏儿一眼,说道:“我想没人会比你,对这件大案会更加尽心了,你是秘下金陵协查的最佳人选。”
邹敏儿目光中焕发出神采,说道:“我必不会辜负娘子的信任。”
杜清娘望着邹敏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当初救邹敏儿于危难之中,一是对她不幸遭遇起了怜悯之心,更是看中她骨子中坚韧不屈的秉性。
杜清娘作为中车司的档头,水监司大案发生时,她正在金陵履职,自然对这一大案知之甚详。
所以她心中清楚,当初贾琮在金陵使邹怀义伏法,只是将此案告一段落,而其中的隐藏内幕根底,总有一日还会掀起波澜。
而邹敏儿是与此案深有牵连之人,她将邹敏儿引入中车司,便是未雨绸缪,这样的人物,只要恰逢其会,必定会大有所用……。
……
荣国府,探春院。
金钏跳井,宝玉鞭挞,两件事在府上闹出不小动静。
探春去王夫人那里说情无果,有些闷闷不乐的回来。
却见贾琮、迎春、黛玉、宝钗都在自己房里。
迎春、黛玉、宝钗等人刚去宝玉房里探望,宝玉这次被打得不轻,估计半个月都起不来床,姊妹们过去探望也是应有礼数。
回来后便都去了探春房里等着消息。
迎春等姊妹都知道太太屋里的金钏,只是平时没太过来往,不太熟悉而已。
不过这次贾琮从井里救了她,她们都看出来了,贾琮对这个丫鬟有些在意,大概是他救活了这丫鬟的缘故吧。
所以连带着她们也关注起这件事来。
她们这些闺阁女子,各自都有一腔柔肠,金钏这样的受难者总是容易被同情的。
且当她们知道这事是宝玉闹出来的,姊妹们都知道这个兄弟,和丫鬟厮混惯了,平时言语举止没个分寸,终于惹出事来。
自己挨打不说,还连累一个丫鬟落得如此境地,说起来也是可怜。
……
宝钗一见探春的表情,就知道她必是无功而返,心中惊讶,没想到这都能给琮兄弟猜到了。
探春有些沮丧的说道:“太太说金钏气性太大,为了一点事就跳井,所以不能再用她,免得再闹出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