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99节
因为宁王奉旨署理金陵要务,眼下出现如此大事,身为宁王行在属官的杨宏斌和贾琮,自然也跟着一同前往。
到了石槽窝子,只见山窝口已被卫所兵卒把守,领头的正是看护营造工地的水监司总旗刘海。
到了地方看到眼前的场景,各人都是心中悚然。
贾雨村又吩咐仵作和衙役开挖山泥,清理尸体。
最后清理出来的尸体竟有六十一具之多,摆了满满一地,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骇不已。
贾雨村又命衙役对尸体进行清洗,便于仵作进行勘验。
杨宏斌身为大理石属官,以勘验断案之能著称,不然也不会被调配随宁王南下,协助宁王署理龙潭港要案。
他一连查看了几具尸体,发现所有尸体都被划烂了面孔,惨不忍睹,应该是凶手怕他们被人认出。
这些尸体都因刀伤毙命,多在颈、胸、腹等要害部位,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还有一些刀伤或斜劈、或竖砍,极其凶狠,有几具尸体甚至被生生劈成两段,找了半天才拼接起来,看起来十分惊悚血腥。
杨宏斌几乎将所有尸体的刀伤都查看了一遍,目光闪烁,脸色十分凝重。
贾琮见他神情有些不对,问道:“杨评事,查检尸体可是看出了些什么。”
“凶手杀人的刀法,凌厉凶狠,爆发力极强,都是一刀毙命,看起来不像中原的刀法,倒像是东瀛人的倭刀术!”
杨宏斌指着那几具被斩成两截的尸体,说道:“像这种简洁凶狠的劈砍,是东瀛倭刀术常用的招式。
东瀛倭刀以炼制精良,削铁如泥著称,只有上等的倭刀,才能一刀将人体劈成两半。”
那些满身泥浆的尸体,渐渐被人清洗干净,在场的仵作和衙役不时发出惊呼,像是发现了十分怪异的事情。
这一晚,石槽窝子整夜亮着火把,被兵丁严密保守,严控人员进出,气氛凝重。
……
栖霞山,大慈恩寺营造工地。
昨晚突然下了一场暴雨,让存放在工地仓库中木料和石灰严重受潮。
今天一早虽然天气放晴,但营造的木料和石灰不得用,营缮郎秦业便下令暂且停工。
又从工地上抽调了六七十个工匠,三十名看守工地的卫所士兵,去金陵城内调运新的木料石灰。
没被派事的工匠也乐的偷闲一日,大都躲在营帐中睡大觉,剩余的守营军士也有些懒洋洋的,百无聊赖的在工地上巡逻。
如此过了半日,日头刚爬上中天,十多个衙役带着几十个囚徒,进入营造工地。
守营的卫所军士查验过公文,原来第一批劳役囚徒,已在工地上劳作月余,应天府派来新的劳役囚徒过来轮调。
这也是各州县衙门驱使囚徒劳役的惯例。
守营军士又带着来人,去和现场守护囚徒的应天府衙差班头黄有安交割。
这黄有安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能言善道,为人精明,在营造工地上月余,和这些守营兵士都混得脸熟。
听到应天府派人过来轮换,倒是有些意外,查看过对方的公文,上面盖着应天府大印,及知府贾雨村的亲笔签章。
只是过来交接这人有些脸生,黄有安为人精细,问道:“鄙人在应天府多年,这位兄弟看着倒是有些脸生。”
那人笑道:“黄班头觉得我脸生也是正常,因我并不是应天府的,而是在六合县尊大人手下听差,因应天府近日忙于缉拿嫌犯。
人手不足,知府大人才行文将我等调来金陵听差,在下六合县衙邓宏春,还请黄班头多多关照。”
那人笑着拿出身份牙牌给黄有安查验,黄有接过看了一眼便交还,有应天府公文印鉴,又有身份牙牌,那是半点做不得假的。
黄有安笑道:“邓班头客气了,都是自己人,我这就回营帐交待一下,即刻与你交班轮换。”
不一会儿,黄有安就让手下十余个衙役,从两个营帐中押出数十名囚犯,其中几个囚犯还带着两个箱子,里面放着铲镐等做活工具。
邓宏春和黄有安交接好相关文书,又笑道:
“黄班头,我带的车马就是前面的山坳口,你们可以乘坐车马回府衙,满了一月之期,请府尊大人派车马来轮换就好。”
黄有安双手抱拳,甚是老练沉稳,笑道:“多谢,有暇我在金陵城请邓班头吃酒。”
说完一摆手,身后的衙役便押着数十名囚犯,不紧不慢的离开了营造现场。
邓宏春望着黄有安带人走出营造现场,将满是冷汗的手掌,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
黄有安带人到了营造工地左边的山坳口,那里果然停了五辆大车,这处山坳及前面大段山道,是出山唯一必经之路。
一个身材壮实的衙役站在黄有安的身边,指挥所有人上了大车,一行人沿着山道出发。
山路幽幽,两边的树木愈发扶疏茂盛,几辆大车再往前走了一段,山路两旁渐渐出现石崖陡壁,路面变得狭窄起来。
头顶日光被崖上虬结的杂树遮掉大半,光线有些暗淡,竟有几分阴森森的意味。
黄有安和那个身材壮实的衙役,坐在第一辆大车的车辕上,车轮滚滚,转过夹道的拐弯处。
突然见前方两边山崖夹道上,被一堆两人多高的巨石堵住了个严实,看那些巨石堆砌的模样,明显是人为的。
黄有安脸色大变,旁边那个身材壮实的衙役,操着生硬的官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神情间充满惊怒。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两边山崖上扔下许多形状不一的瓷罐,每个罐子都引着火。
少数几个落在地上砸得粉碎,油光四溅,呼啦啦便烧起一片!
更多的瓷罐对着那五辆大车,劈头盖脸的砸下,几乎是瞬息之间,五辆大车都燃起大火。
第147章 瞒天难过海
车里的衙役和囚犯尖叫着跳下车,那个身材壮实的衙役叫嚣着,让人从车上抢下那两个装满工具的箱子。
那几匹拉车的马,也被车厢蔓延的大火点燃,疯狂的向前面那些堵住道路的巨石冲去,但是山道狭窄,无法容纳几辆大车并行。
很快几辆大车就挤到一起,还没来得及冲到堵路的巨石之前,就完全堵死了路面,几匹着火的马儿,不断挣扎,发出凄惨的嘶吼。
这时听到后面弓弦振响,射来六七只羽箭,将那这些着火的马儿射死。
炙热的火苗舔舐着马尸上的油脂,有一种异样的恐怖和残忍,而火势也越发冲天而起。
黄有安和那身材壮实的衙役,本来想带着手下人爬过那些堵路的巨石,但是这些剧烈燃烧的马车和马尸,完全堵死了后路。
那身材壮实的衙役,叽里呱啦一通叫喊,那些衙役和囚犯一拥而上,从那两个装工具的箱子里,竟抽出一把把刃身狭窄的长刀。
这时竟也不分衙役和囚犯了,一窝蜂般往来路上冲。
如今他们哪里还不知,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早就有人事先在这里设下埋伏。
堵路的巨石头,会烧烧的瓷罐,被及时射死的奔马,都是为了将他们的前路完全堵死。
只是没跑上几步,就听见前方两声剧烈的震响,原先路旁的两颗大树不知怎么的连根断掉。
粗壮的树身扑倒在地,将后路也堵死了,两边的杂树石崖之后涌出大批人影。
为首的数十人手持火枪,排成三列,整齐的站在身后,首排枪手平举火枪瞄准着他们。
而这些火枪手之后是十多个弓手,看身上的官服应该是府衙常备的弓兵。
站在最前面两人似乎是主事之人,其中一个是十几岁的少年,面目俊美,神情坚毅,腰悬弯刀,站在人群中很是扎眼。
那少年旁边站着另一位青年人,身穿府衙班头官服,黄有安一下就认出这人,就是那个六合县班头邓宏春!
杨宏斌和身边的贾琮说道:“承事郎猜得半点没错,这些浪人果然假扮成衙役和囚犯,躲到了营造工地做劳役,好一招瞒天过海之计!
怪不得我们翻遍整个金陵城,都没发现他们半点踪迹!
贾琮说道:”石槽窝子那些尸体,虽都被划烂了面孔,无法辨认,但府衙仵作发现很多尸体手脚上都有伤痕,都是手脚镣铐所致。
断定部分尸体都是在押囚犯,而最近府衙又遣送大批囚徒来营造工地服役。
我每日在寺里抄写经文,闲暇就官舍三层眺望营造现场,工地上服役的囚犯,让我印象十分深刻,这才将两件事关联起来。
我又问了看守现场的刘海,据他平日巡视,那些服劳役的囚犯,以及押解的衙役,几乎从不开口说话。
日常对答说话,都是那个叫黄有安的出面,当时刘海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发现了石槽窝子这些尸体,我稍一细想,其中不免疑窦顿生。
杨评事查验石槽窝子发现的尸体,又断定死者极大可能是被东瀛倭刀术所杀。
营造现场的衙役和囚徒又是如此矜于言语。
这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就是营造现场的衙役和囚徒是东瀛人冒充,他们大部分都不会说大周话,所以才免开尊口,以图掩饰!
正是他们杀了府衙的衙役和囚犯,李代桃僵混入营造现场藏身。
杨宏斌算是再一次领教了贾琮的缜密精细,又说道:
“承事郎还想出这等好手段,设计将他们引出营造现场,不然那里有数百工匠,一旦血拼,后果不堪设想。”
贾琮笑道:“也是杨评事心细,从贾知府那里问到,府衙要从六合县调用人员,如不是你假扮六合县班头,引他们离开,我法子再好也是无用。”
对面的黄有安看到这种架势,哪里不知大事不妙,心里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喊道:“邓班头,你们这是何意。”
“黄有安!你也是大周子民,竟然勾结祸乱金陵的东瀛浪人,罔顾国法,屠戮无辜,该当何罪,立刻束手就擒,不然格杀勿论!”
被杨宏斌一句话喊破,黄有安脸色惨白,他身边的那个身材壮实的衙役,用生硬的官话嚷道:
“不用害怕,火枪没有用,周兵不堪一击,冲过去杀光他们!”说完又对着身边人叽里呱啦的喊了一通,一伙人怪叫着冲了过来。
如今他们后路已绝,唯有冲过官军的围堵,才有生路。
当初他们在龙潭港也是陷入重围,不一样杀出一条血路,那些周兵不堪一击,杀了他们近百人,已方除了一些轻伤,居然未折损一人。
那个身材粗壮的衙役,是这些东瀛浪人的头目,武艺也最为精强,当初龙潭港一战,就亲手斩杀十几个周兵,其中还包括一名千户。
如今后路已断,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像在龙潭港一样,杀光官军自然就能脱身。
黄有安看着身边的东瀛浪人狂叫着冲了上去,他却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知道这些东瀛浪人战斗力很强,但是对方如此周密的围堵布置,只怕是有备而来。
他可不是那些东瀛矬子,为了狗屁不通的武士精神,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贾琮望着蜂拥而至的东瀛浪人,眼睛猛的眯了起来,握着弯刀刀柄的手紧了紧。
“准备瞄准!”
“射击!”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东瀛浪人倒下来了五六个,几个受了轻伤的依旧狂叫着冲来。
贾琮又高喊道:“放箭!”
站在三排枪手后的那十多个弓手,早就站在高位引弓待发,一听到贾琮发令,十多支羽箭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