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158节
朱铭没心没肺的喝酒吃肉,坐他前面的潘良贵茶饭不思。
“义荣兄,你得罪谁了?”朱铭用筷子戳了戳潘良贵的后背。
潘良贵低声道:“蔡京想招我为孙婿,被我婉言拒绝。唉,就算我自己趋炎附势,又哪敢玷污了潘家门风?”
朱铭惊讶道:“义荣兄贵庚二十九,竟然还未娶妻?”
潘良贵说:“耽于学习,误了婚事。也曾有过婚约,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不满十八岁就病逝了。我与她情投意合,对别的女子提不起兴致,便谢绝了许多提亲之人。”
朱铭说道:“不料义荣兄还是痴情男儿。”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饭,蔡京则坐在最前面吃饭。
随便咽下几口,蔡京就起身离开,几个儿子跟随出宫。
没有入朝的五儿子蔡鞗,捧着一封私信递上来。
蔡京把信看完,叹息道:“西北边事,要出纰漏了。童贯、郑居中立功心切,操之过急。王黼又贪蠹军饷,前方将士必然怨气横生。以满腹怨怼之将士,去强攻敌方之坚城,还不调刘法大军去策应,多半是要损兵折将的。”
长子蔡攸欣喜道:“一旦前方战败,郑居中、王黼、童贯必遭官家处罚,父亲则可重掌兵权、财权!”
蔡京却摇头:“前方败得越惨,我就越不受宠,官家也是要面子的。”
几个儿子都非常吃惊,仔细想想又确实如此。
现在的军事局面,都是宋徽宗一手安排的。就算前方大败,皇帝为了面子,也会帮童贯等人隐瞒。
蔡京此时的情况非常糟糕,为了分走他的权力,皇帝让郑居中做枢密使,又让王黼做户部尚书,把蔡京手里的兵权、财权全部划走。
童贯感受到这种变化,也跟蔡京渐行渐远。因为童贯领军作战,必须跟枢密使和户部尚书密切配合(元丰改制之后,三司的钱粮事务划归户部,军粮需要户部拨款筹措)。
蔡京仔细思考片刻,说道:“等官兵战败之后,就可以弹劾王黼了,把户部给夺回来!但不能以贪蠹军饷来弹劾他,这会有损官家颜面。经此大战,财政必然难以支撑,只需弹劾王黼不善理财便可。另外,枢密使职务,恐怕官家不会给,暂时不要弹劾郑居中。”
随即又说:“让朱勔多献奇石,尽量讨得官家欢心,否则我父子恩宠难保。”
蔡攸奉承道:“父亲庙算如神,区区王黼,翻不起什么风浪。”
蔡京继续说道:“官家疏远于我,又对你恩宠有加。我父子俩可以演一出戏,父子反目的戏,官家看了肯定喜欢。但不是现在就演,否则太假了,等你升迁之后再说。”
“是!”蔡攸拱手说。
蔡京叹息:“官家夺了我兵权、财权,又将礼部和国子监官员降职,还在各路常平司安插人手。连赐给咱蔡家的宅子,都要让道士住进来。唉,这是有多么忌惮于我啊。”
三子蔡翛说道:“官家离不得父亲,等郑居中、王黼等人多出错漏,官家没钱可用的那天,必然再记起父亲的好来。”
“但愿吧,”蔡京冷笑道,“郑居中、王黼之辈,只知贪蠹,哪懂得生财之道?”
四子蔡绦又问:“薛道光住进了南园,霸占俺家的宅子,要不要像对付王老志那样,把这个道士给轰走?”
蔡京摇头说:“王老志太过招摇,每日邀请权贵讲道法,把咱家里搞得乌烟瘴气。这薛道光却不同,他谢绝前来求道的宾客,只是自己在南园修行。既然如此,让他住下便是。伱们平日里,也可去拜访学道,多多与他交好,说不定可以把薛道光变成自己人。”
蔡攸问道:“那朱铭呢?薛道光是朱铭举荐,朱铭又被授官太学学正,听说官家还要征辟他父亲。假以时日,此人必为官家宠幸。”
“朱铭在唱名时得罪大晟词人,又在闻喜宴当众触怒官家。此人性情刚直,恐怕不会为我所用。”蔡绦说道。
蔡京想了想:“你们派个人去提亲,看能否招其为婿。咱们手下,一群酒囊饭袋,溜须拍马还可以,能做事的却没几个。这朱铭似乎颇有才学,或许今后能委以重任。”
蔡家父子一通商量,把各种事情都详细讨论,他们又到了权力低谷,必须齐心协力走出来。
次日,蔡家派遣门客,来到朱铭租住的宅子。
“蔡相公招我为孙婿?”朱铭笑了笑,拱手说,“蔡相公权倾朝野,在下不过一选人,实在是高攀不起。请回吧!”
提亲使者大怒:“你也知是高攀,竟然还敢拒婚,当真是不识时务!”
朱铭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吾非俊杰,只一圣贤门徒。读遍圣贤之书,没有哪里教人攀附幸进的。”
提亲使者拂袖而走,蔡京连续两次招孙婿,被榜眼和探花先后拒绝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东京成为笑柄。
而两位拒绝跟蔡京结亲的进士,也就此成为当世美谈。
第158章 0153【生意经】
陆宰租出的这处宅子,属于廊院与四合院的结合体,可视为廊院向四合院演变的过度型。
东侧为廊房,西侧为厢房,并不对称。
正中是堂屋,堂屋两边还有耳房。
后院有一排房屋,总共三间卧室、一间书房。
前院也挺宽敞,东西两侧隔出有小房间,那属于佣人居住的地方。佣人房屋,砌墙隔出来,中间用于大门出入。
如果按照明清四合院规制,这应该算三进才对,前院也能算作一进。
厨房和柴房,则是从围墙开了道门,占用巷道增修而来,妥妥的违章建筑。
这样的房屋布局,当初多半花钱改建过。
在屋宅面积紧张的情况下,主人家想要增添情趣,又得留足房间使用,于是搞得有点不伦不类,甚至还违章扩建占有巷道。
朱铭、陈渊和闵子顺,各要了一间内院卧室。
白崇彦睡在厢房。
众人的随从,挤在两间耳房和一间佣人房里。
从陆宰手中买来的两个女佣,则挤在另一间佣人房。
堂屋和书房,大家公用。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实在够寒酸的,但谁让东京房价贵呢。
白崇彦和闵子顺,目前只有迪功郎身份,月俸是十二千钱。
非要说十二千,而不说十二贯,这是因为混乱的货币体系。
宋代官方规定,1贯等于770文,这叫省佰。但民间交易,依旧习惯1贯等于1000文,此为足佰。另外还有市佰,即根据铜钱成色来确定多少钱为1贯。
比如他们租房子,月租一百贯,就是按足佰来算,每贯折一千文铜钱。
白崇彦的月工资,都不够支付房租,得倒贴钱住在京城。
另外还有元随钱,就是朝廷掏钱给官员养随从。朱铭、白崇彦和闵子顺,都有两个随从名额,每个随从月薪500钱。
但每月500钱,只能保证随从在东京不饿死。
朱铭的情况要好得多,因为他有差遣,可以拿双工资。
文林郎的月俸是15千,禄米每月3石,每年还要发布匹做衣服,另外又有一些杂项钱。
(行)太学正的月俸是18千,每月也有禄米,每年也要发布匹。(太学正为正九品,比文林郎品级低。差遣比寄禄官品级低,这种情况叫“行某某职”,比正常工资略高一些。)
双工资再加上杂七杂八,朱铭的月薪大概在38千左右,刨去房租还剩下13千钱呢。
薪水丰厚的朱铭,此刻正在除草。
廊前有一排花坛,杂草已长起来了。除草护花,权当陶冶情操。
“嗙嗙嗙!”
外面有人扣响门环,古三跑去开门。
闵子顺扔掉杂草出去迎接,却是何粟三兄弟。
双方互相寒暄几句,何棠拎起手中羊肉说:“上好的羊腿肉!”
闵子顺接来扔给随从,让其拿去交给厨娘:“三位来就来了,何必还自带吃食?”
“总不能白吃白喝。”何粟说。
“三位快请进。”闵子顺抬手引路。
脚步声传到内院,朱铭喊道:“快过来帮忙!”
三兄弟笑着撸起袖子,跑去帮忙除草。
他们身为蜀学门徒,修道念佛养花,可谓样样精通。拔起杂草来,手脚比朱铭麻利多了。
不多时,又有人敲门,却是秦桧也来了。
授官已定,从一甲到四甲进士,大部分都要离开东京。
朱铭准备了一顿火锅,打算给榜眼潘良贵送行。
也不晓得怎么走漏消息,状元何粟带着两个兄弟来了,秦桧也乐呵呵跑来凑热闹。
秦桧带了一坛酒,献宝般说:“岳丈给的,端个好酒。”
白崇彦接过酒坛,放在廊院外,又让亲随们进去搬板凳。
临近中午,潘良贵姗姗来迟,甚至还多出几个不认识的。
朱铭低声问白崇彦:“这郑立中是谁?我怎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崇彦说:“他是汀州人,跟陈先生是福建路同乡。仰慕陈先生才学,经常在蔡河边听讲,俺与他颇聊得来。郑立中这次考了三甲,外放崇安县尉。”
历史上,郑立中也是忠勇之辈。
金兵南下,郑立中招募数千乡勇,从福建一路杀回河南,克复光州(潢川)、蔡州(汝阳)等失地。金人增兵围困蔡州,郑立中城破身死。
郑立中问道:“默庵先生不在吗?”
朱铭指向后院:“在里面写书,吃饭时会出来。”
陈渊已不在闹市讲学了,为避免被打上禁学标签,他反复强调自己在发扬新学,而且完全摘除洛学和蜀学的独有观点。
但开封府尹盛章另有办法,直接让城管(街道司兵)出面,强行驱散听讲的民众不说,还以阻碍交通的罪名抓捕陈渊。幸好许多太学生帮忙挡下,否则朱铭就要去开封府大牢捞人了。
现如今,陈渊每天就是写书。
除了完善理论体系,还把数学、几何、物理,也一股脑儿的写成书稿。
白胜与石彪搬出炉子和铁锅,陈渊的四个随从搬来煤炭,其余随从正在忙着片羊肉,清洗心肺等动物内脏。
秦桧蹲下生火,炭火没点燃,倒把自己呛得不行。
考了第五名的宋棐,笑呵呵说:“会之不知烟火事,且看我来施展手段!”
秦桧辩解道:“我在家中,都用木柴和木炭,这石炭生火还没学会。”
进士第六名朱跸说:“东京万般都好,就是木柴奇缺,石炭的味道太重了。一到煮饭时候,满城皆是石炭那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