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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指南 第35节

  一直在辅导孩子念书的朱国祥,不知何时已将毛笔拿来,直接递到郑泓的手中。

  郑泓惊讶道:“俺只交了定钱,你们便肯给货,就不怕俺不认账?”

  朱国祥微笑道:“郑家的信誉,比一支毛笔贵重得多。”

  父子俩现在不愁吃的,钱财反属其次,只想搭上郑家那条线。

  “果真爽利人,”郑泓起身抱拳,“今后有甚困难,去了洋州,报俺名号便是。买笔的余款,等俺回家以后,立马差人送来。对了,这笔有什么说辞,俺也记不住,能不能写在纸上,送礼时俺才好吹嘘一番。”

  “可以!”

  朱国祥从白祺那里要来笔墨,把湖笔的推销用词给写上。

  郑泓吹了吹墨迹,等墨水干得差不多,便折起来收进怀里。

  办完正事,这厮再次掏出果脯,还托着纸包问:“两位要吃不?”

  朱国祥没好意思去拿,朱铭却不客气,狠狠抓了一大把,他认为自己需要补充糖分。

  一块果脯塞进嘴里,郑泓忙不迭发问:“二位真个去过海外?”

  “家父出海过。”朱铭说道。

  郑泓兴致勃勃:“快讲讲,俺还没见过大海呢。”

  一回生,二回熟。

  编起故事来,朱铭已经颇有经验,乱七八糟瞎鸡儿胡侃,把小胖子听得一愣一愣。

  当然,也不是全都信,郑泓更多的是当故事听。

  洋州的新奇玩意儿,郑泓已经玩腻了,他性子又懒不喜远游,总爱向人打听陌生的世界。

  讲着讲着,朱铭突然回屋,抓来一把玉米种子:“请看此物。”

  “这是……粮食?”郑泓猜测道。

  朱铭开始放大招了:“此物唤作玉米。家父在海上遭遇飓风,连人带货,皆沉入海底,我朱家就此破落。在那次海难中,家父抱着桅杆,漂流至一岛屿。岛上有个白发老者,自称已活八百岁,赠予家父这玉米种子。”

  “遇到了仙人?”郑泓下意识不相信,觉得朱铭在吹牛逼。

  朱铭一本正经道:“老者说他不是神仙,只是一修道散人。不但将玉米种子赠予家父,还说了十二个字:丙午乱,猪骑马;西北出,安天下!”

  郑泓瞬间坐直身体,两只眼睛死盯着朱铭。

  不远处的朱国祥,闻言也瞬间转身,一脸无语的看着儿子。

  谶纬,不是啥稀奇玩意儿,读书人多少都知道。

  大楚兴,陈胜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郑泓忽又缩回交椅,嚼着果脯,一脸痴笨相:“啥意思?俺听不懂。”

  “我也不懂,”朱铭说道,“老者既提及西北,家父回到陆地,便带着我朝西北而来,打算寻个地方落户,把这玉米种子给种下去。”

  郑泓笑着说:“既听不懂,还是讲美猴王吧。”

  “好,就讲美猴王。”朱铭也笑起来,笑容格外灿烂。

  两人似乎把那句谶言给忘了,朱铭讲得精彩,郑泓听得入神。

  一直讲到严大婆和沈有容回家,郑泓才起身拜别,约好了明天继续听故事。

  这小胖子走后,朱国祥把儿子拉到茅房:“你着急什么?先站稳脚跟再说!”

  朱铭笑道:“朱院长,你不是苦恼玉米的退化问题,担心没法向村民解释吗?我给你想到办法了。你说二代种子,有一定几率退化。这可以推给仙人,就说玉米是仙人所赐,沾着仙气所以收成好。二代种子,仙气散了一些,所以收成有高有低。三代种子,仙气散得更多,以此类推下去。”

  “这说法确实方便,”朱国祥欣然接受,随即又板起脸,“别转移话题,我在问你谶言的事。”

  朱铭说道:“随口瞎编的,以后要争天下就拿来用,不争天下就当啥也没说。就跟下围棋一样,大老远扔出一颗棋子。而且,我故意说‘安天下’,不说自己要‘得天下’。安天下有很多种理解,拥护宋室做忠臣,这也算安天下嘛。”

  朱国祥沉默不语,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下次说话办事,咱们先商量好了再来。”

  “可以。”朱铭认同这个建议。

  至于那句谶言,此时肯定无人相信,更搞不明白是啥意思。

  等到丙午年,朝廷改元靖康,大家就能反应过来了。

第35章 0034【杀人放火受招安】

  

  夜里。

  朱铭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地出声:“朱院长,睡了没?”

  “睡了。”朱国祥声音迷糊。

  朱铭认认真真说:“我反思了一下,今天确实有些着急,而且分析了自己着急的原因。主要还是有靖康耻那个时间点,就跟倒计时一样,总想着为那件事做准备。”

  朱国祥问道:“你就不怕郑胖子去报官?”

  “当然不怕,”朱铭对此毫不担心,“他看见了官马,完全不当回事儿,这已经能说明态度。而且宋朝虽然严禁谶纬,但其实遍地都在传,就连开封城里都经常有谶言。这么说吧,只要不攻打州县,不杀死朝廷命官,扯旗造反都没人去管。”

  朱国祥有些诧异:“这么离谱?”

  朱铭笑道:“你当宋江是怎么做大的?流窜劫掠多地,县官只愿守城,而且还隐瞒不报,撺掇宋江团伙去别的州县。只要出了自己的任职区域,县官们就当啥都没发生过。宋江从河北流窜到山东,要不是碰到猛人张叔夜,估计还能继续闹他几年。”

  “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朱国祥道。

  朱铭继续介绍情况:“我以前为了做视频,买了套《两宋农民战争史料汇编》,随便翻翻就能让人大开眼界。别的地方不讲,单说首都开封。宋徽宗登基的第二年,开封城周边就有饥民造反,你猜官府花了多少时间剿灭?”

  “两三年?”朱国祥猜测道。

  朱铭笑道:“整整八年,都够打赢抗战了。”

  朱国祥表示不能理解:“首都附近的反贼,花了八年时间才扫平?”

  朱铭感慨道:“而且还是中书省亲自下令,号召首都附近的州县官员,一定要好好练兵加紧围剿。”

  “首都附近闹那么久,居然不如宋江出名?”朱国祥问。

  朱铭解释说:“因为没有真正举起反旗,也没有喊出造反口号。就是饥民结成无数团伙,见到富人就抢,偶尔杀进城里抢劫府库,遇到官兵围剿立马散去。如果官兵数量少,便蜂拥而至,把那股官兵给吃掉。”

  “这种不算造反吧。”朱国祥说。

  “都已经抢劫府库、杀死官兵了,还不算造反?”朱铭笑道,“估计是闹得朝廷很没面子,最后靠招抚才平定的。那些个强盗头子,只要能坚持到最后,都他娘的招安做官去了。真真是,杀人放火受招安啊!”

  听儿子这么一说,朱国祥对宋朝的腐朽,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首都附近的反贼,居然能坚持八年,朝廷还得靠招安解决。就算换成崇祯做皇帝,都不会这样扯淡!

  只说史书记载的起义,徽宗朝就有一大堆。

  宋徽宗登基第一年,河南府造反;第二年,河东路造反、京畿造反;第七年,苏州造反;第八年,河北西路造反、太原造反;第九年,扬州造反、江宁造反……以上,只是拉开序幕,都还没进入造反高峰期。

  朱铭继续说道:“伱关注的,是这里的农业技术。我打听的,却是本地的赋税情况,百姓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官府再继续加税,怕是老白员外都想造反了。”

  “封建王朝加税,不是都摊在底层农民头上吗?”朱国祥问。

  朱铭好笑道:“大宋加税,一视同仁。草民有草民的税,地主有地主的税,就连家里有人做官都别想跑。只不过,官员能捞油水,不在乎那几个税。”

  朱国祥是想做地主的人,忍不住问:“老白员外这种大地主,都有什么苛捐杂税?”

  朱铭讲述道:“你跟着茶户曾大,去看地买田的时候,我一直在向白三郎打听消息。白三郎说,洋州的和买钱标准,是每交田税420文,就要加征一匹绢。按洋州的市价,一匹绢的价格,大概在1600文到2200文之间。单是和买钱这种苛捐杂税,已经达到了田税的四五倍。”

  “穷人哪承受得起?”朱国祥无法想象。

  朱铭笑道:“和买钱属于杂捐,是专门向富人征收的,一、二、三等户才要交。”

  朱国祥立即察觉出漏洞:“我如果是大地主,肯定想尽办法降低自己的户等,这样就不用再交和买钱了。”

  “朱院长,你真聪明,但朝廷也不是傻子。”朱铭说道。

  真实的情况是,为了逃避这种富人税,全国地主不断的分家析产,把自己降到征收户等以下。

  朝廷则持续扩大征收范围,刚开始只对一二等户开征,渐渐的三等户也得交。等到赵构建立南宋,五等户都他娘的要交和买钱!

  朱铭又说:“除了和买钱,还有和籴钱。根据上交的粮税,按比例卖粮给官府。说是购买,其实明抢,地主白送给官府粮食。白三郎还说,和买钱、和籴钱这些富人税,以前收得相对比较客气,自从蔡京做宰相以后,一年比一年突破下限。”

  朱国祥只能感叹:“蔡京这个奸相,果然当得不冤枉。”

  朱铭分析道:“如果在汉中盆地造反,地主也是可以团结的对象。不说完全取消苛捐杂税,就是宣布少收一点和买钱、和籴钱,都极有可能得到地主的拥戴。若是再宣布茶叶通商,取消榷禁,富商也会站在反贼这边。前提是,反贼得打几场漂亮仗,必须击败官军,取得汉中地区的控制权。”

  “有这个可能。”朱国祥赞同道。

  朱铭说:“我理了一下思路,差不多已经理顺了。咱们父子联手,你通过传授农业技术,跟全县大地主建立良好关系。我能科举就科举,取得官面上的身份。实在不能科举,就跟土匪和商人接触。献出磨盘大的灵芝,如果运作得好,也能捞一个主簿、县尉当当,拥有了官身更方便做事。”

  “我有一个问题,”朱国祥说,“古代官员,好像只能异地做官。这老白员外,是怎么当上西乡县主簿的?”

  朱铭解释说:“知县以上,才需要异地赴任。而且,北宋的县级政府,划分成了好几个等级。”

  “就拿县主簿来说,最高等级的县,主簿必须是进士出身,而且还需要官场资历。等级稍低的县,新科进士也能做主簿。等级再弱的县,一般让学官、杂官转任。最低几个等级的县,阿猫阿狗都能做主簿。”

  “而且,低等县的主簿,是反贼招安的主要安排岗位!”

  朱国祥差点笑出声来:“让反贼做县主簿?”

  朱铭说:“大反贼头子,一般安排高位虚职,或者扔到军队里。而小反贼头子,在接受招安之后,做主簿、县尉的非常多。他们干过反贼,如果负责征税,地主们交税肯定更积极。”

  朱国祥哭笑不得:“这也算知人善任了,专业非常对口。”

  “我听白三郎说,如今的西乡县主簿兼县尉,就是几年前被招安的反贼头子。”朱铭笑道。

  朱国祥本来对造反感到惶恐,觉得那是天大的事情。

  现在听儿子说了一通,竟然觉得没啥大不了,这玩意儿仿佛是家常便饭。

  朱铭说道:“我们可以慢慢积攒实力,多多结交人脉。如果苛捐杂税过重,连地主阶层都弥漫造反情绪。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尝试着扯旗造反,先杀败本地的乡兵,然后找机会接受招安,瞬间就能混成县主簿。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条路,仅供选择,并非最优路线。”

  朱国祥告诫道:“不管选哪条路,现在都不要急,等站稳脚跟之后再说。”

  “今天我确实急了,这个必须承认,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朱铭语气诚恳道。

  朱国祥知道儿子是啥性子:“光说没用,该犯还得犯。等开始种地了,你跟佃户一起下地干活。建房子的时候,你也跟工匠一起干活。多干些体力活,磨磨性子,只要坚持一年半载,就肯定能沉稳许多。”

  “也行吧,就当是磨炼意志力。”朱铭居然听话了,只为了那远大目标。

  父子俩在农家茅草屋里,肆无忌惮的聊着造反话题。

  而远在洋州城,通判李瑞则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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