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599节
雷德进拍打桌子夸张大笑,指着英宣说:“好端端的大楚圣公不做,跑去做那贼明的五品杂牌将军。只看你这品级,就知道朱贼薄情寡义。”
“我不想与老兄弟为敌,”英宣指着洞庭湖,“否则的话,我至少是大明洞庭湖水师副将。我若贪图富贵权势,今天就不会提着脑袋来劝降了。两位如果听不得这些,等这顿酒喝完,把我杀了便是。”
周伦居然反过来劝降:“最多五日,老爷便会带着大军来援。英兄弟若是幡然悔悟,我会在老爷那里求情,让伱重新统领我大楚水师。”
英宣摇头:“大楚就快没了。南方各州皆反,江西又有大军杀来,鹿角寨也遭到围困。钟老爷就算在此打一场大胜仗,把鹿角寨给救下来,别的地方又该怎办?”
雷德进沉默不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闷酒。
英宣又说:“赵宋皇帝被大明抓住,也没有将其处死,如今还做了大明朝廷的官。钟老爷若是早些献土投降,我再去太子那里劝谏一番,应该也可以保住全家性命。”
周伦冷笑:“我们都不会投降,老爷就更不会,无非一死而已。”
英宣说道:“拉着恁多弟兄一起死吗?拉着荆南百姓一起死吗?军中将士,个个有父母妻儿,他们死了家人怎办?如果势均力敌,大楚自该奋战到底。可如今大明已得天下,只剩这荆南一隅未收,大楚还负隅顽抗只会徒增伤亡。”
这个道理,周伦、雷德进又如何不明白?
但他们放不下“忠义”二字,宁死也不愿背主投敌。
英宣继续说:“鹿角军的将士,以前都是陶工。鹿角陶闻名天下,他们是不愁衣食的。一旦天下平定,他们就能过安稳日子,不必再拿着刀枪拼命。二位守着忠义,却让这许多陶工陪葬吗?”
“嗙!”
周伦喝下一杯酒,猛地把酒杯按在桌上:“来人啦,把这厮拖去关押!”
再说下去,周伦感觉自己就要降了。
英宣被拖出房间时,最后又喊一声:“你们不降,黄佐那边却是要降的。”
黄佐即《说岳全传》里的王佐,是最早投靠岳飞的杨幺部将,这位老兄的立场可没有周伦坚定。
如今,黄佐率军驻扎在洞庭湖西岸的崇孝镇,那里的战略意义非常接近东岸的鹿角镇。
一旦崇孝镇有失,大明军队就能直杀钟相的老家鼎州。
雷德进脸色一变,嘀咕道:“要不要派人突围报信,让老爷防备黄佐投敌?”
周伦却不敢这样做,担忧道:“万一是离间计呢?稍有差错,黄佐本无反意,也会生生给逼反。”
第612章 0607【结营不出】
(有人说,作者在给楚军强行提士气。真实历史上,这些将士在钟相阵亡、杨幺还未确立领导地位时,兵粮断绝靠吃河蚌田螺为生,饿着肚子都能死战杀退宋军。)
在洞庭湖水战之际,钟相其实已经回到长沙,但他暂时顾不上北边战场。
因为醴陵、茶陵二城,皆遭江西明军围困。
钟相仓促调集一万五千精锐,连他的皇城侍卫都出动了,在醴陵大破权邦彦的三万江西新军。
权邦彦之前跟钟相打了一年,双方打得有来有回。那不是权邦彦有多牛逼,而是借助了有利地形守城。
现在硬碰硬城外野战,立即暴露出各种不足,被钟相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权邦彦带着几千残兵,狼狈退守萍乡,再无出城决战的勇气。
宋徽宗就在萍乡……
他如今化名吉绍,被调到萍乡做主簿,而且娶了薛粟的寡母曾氏。
至于薛粟,这个山贼出身的家伙,被调往吉州做军官,目前正在随军围困茶陵。
曾氏忧心忡忡:“钟相怎那般厉害,两天便击败数万官兵?”
宋徽宗说:“毕竟是草莽皇帝,打仗还是有一手的。”
曾氏盲目崇拜丈夫:“相公在衢州有‘小诸葛’之名,何不献上妙计,助官兵拿下醴陵?”
宋徽宗老脸一红:“吾虽有妙计,奈何官兵太过孱弱,遇到楚军就不敢奋战。”
“唉,也是委屈相公了。”曾氏觉得丈夫太过屈才。
夫妻二人正聊着,忽有衙前来请,让宋徽宗赶紧回县衙办事。
却是江西新军的北线部队,出征粮草被钟相缴获,而萍乡边界发现楚军踪迹,得赶紧募集乡兵和军粮守城。
其实吧,钟相根本没有追杀过来,只派一支杂牌部队,多造旗帜吓唬权邦彦。
但已经够吓人了,萍乡这边吓得连忙组织城内百姓。
左等右等好几天,才终于得到消息,钟相大军没有过来,只是在醴陵、萍乡交界巩固关隘。
就在此时,有信使从宜春而至,带来一个好消息:茶陵楚军被围时内讧,先是副将杀了主将欲降,忠于钟相的将士不服,又兵变杀了楚军副将。江西新军察觉城内异常,趁机攻城把茶陵给拿下。
士气低靡的萍乡守军,得此战报立即欢腾起来。
宋徽宗却心里头不爽,因为打胜仗的那边,文武将帅他都认识。
向子諲坐镇吉州搞后勤,杨应诚负责前线指挥,这两位都属于宋室宗亲,祖上都是出过大宋皇后的。
之前大宋有难,也没见你们如此卖力,现在居然帮着伪明打胜仗。
宋徽宗越想越气!
“吉绍,粮草为何还缺恁多?”县令推门而入,怒气冲冲质问。
宋徽宗放下万般思绪,躬身赔笑:“县尊息怒,已经在催粮了,但乡下百姓着实没剩几个粮食。”
县令说道:“十日之内,至少再征五百石。新喻县(新余)的粮食都运来了,就我们萍乡一直不能足额。上官追究起来,你我都要吃挂落!”
宋徽宗硬着头皮解释:“萍乡穷困,新喻富庶,哪能跟他们比?”
“我不管恁多,快点去办!”县令怒道。
宋徽宗挤出笑脸把县令送走,随后拍桌子大骂:“无耻狗贼,逼俺有甚用?老百姓没粮,俺又不能变出粮食来。再逼催粮草,萍乡百姓都要造反了!”
骂了县令,宋徽宗还不解气,又埋怨道:“那权邦彦也是,自诩什么不世帅臣,带着三万大军出征,被钟相打得一战而溃。爷爷我在萍乡征粮两个月,好不容易弄来点粮食,全被这蠢货送给钟相了。”
……
湘阴。
钟相在醴陵击败权邦彦,立即率领精锐北上,只留少许部队征召民夫巩固关隘。
他已经在湘阴聚兵两万余,甚至招募了数千新兵,打算前往归义江口与钟义汇合,然后在鹿角寨与大明主力决战。
南方军情急报,如雪花一般飘来。
杨再兴已带兵围困邵阳。
李珙虽然还在全州镇压侗人,抽不出手来攻打永州,但永州楚军居然出现内讧。
那些投机之辈,前几年归顺钟相,假装信奉摩尼教。现在发现形势不妙,又改旗易帜归顺大明,杀死钟相留下的亲信叛变了。
曹成无法约束各族义军,干脆率领本部出兵永州,叛变的永州楚军立即做起了带路党。如今,曹成大军已过祁阳,随时可能顺着湘江北上威胁衡阳。
桂阳监的矿工起义军,也靠着内应放火,顺利攻占郴州城。
仅一个月时间,南方六州尽丧!
现在又传来消息,茶陵县城被江西明军攻占。好在云阳山的寨堡易守难攻,只需卡死那里,就能拖住江西明军。
但四面八方全是敌人,钟相已经无兵可调。
他只能分兵重点防御衡阳、醴陵、邵阳、云阳寨,南方的其余地盘全部舍弃。然后,集中精锐主力跟白祺决战,等打赢了再回头对付别处敌军。
两日之后,钟相与钟义在归义江口合兵,算上运粮民夫将近九万人,对外号称有三十万大军。
湘江被大明水师给堵住,钟相的兵粮只能走陆路。
距离也不长,从湘阴到归义江口仅六十里,从归义江口到鹿角寨仅七十里。
但失去水军保护,明军随时可能坐船来袭击运粮部队。
钟相足足留了八千大军,让钟义守在归义江口,那是楚军的运粮总枢纽。
然后,钟相率领楚军主力,北上救援鹿角寨并伺机决战。
出现在钟相面前的,是互为犄角的两处坚固营垒。
营垒皆呈“回”字型,外圈是宽阔的壕沟,沟内挖出的土再筑成壁垒。由于又下了两场雨,壕沟里面全是泥水,搞得跟小型护城河一样!
钟相亲自前去观察情况,直接看得头皮发麻。
明军将帅铁了心要拖时间,根本就不愿跟他打决战。借助这两处坚固营垒,明军能跟钟相耗到天荒地老。
而钟相却拖不起,两个月内不解决战斗,估计南边的衡阳都要没了。
花费几天时间,钟相制造了一些器械,尝试着发动几次进攻。
但无论楚军怎样悍不畏死,都很难取得太大战果,这玩意儿跟攻城没有太大区别。
王渊或许大战指挥能力并不顶尖,但作为将领的基本功绝对扎实。他严格按照《武经总要》,把营垒修筑得水火不进,天罗、武落、行马、蒺藜等设施一应俱全。
钟相在醴陵大败江西新军时,王渊从岳州装船运来近万民夫,这些日子一直在搞土木工程!
面对这种完全体的营垒,夜间袭营都冲不进去。
更何况,四周还有瞭望台。
每个瞭望台上,士兵使用望远镜,轮番观察外面的敌情。
钟相那边稍有异动,就会被望远镜看清动向,王渊可以从容调兵防御。
一连交战半个多月,打得钟相毫无脾气。
倒是衡阳传来好消息,楚国太子钟子昂在水口山设伏,大败曹成派出的先头部队。
但邵阳又传来坏消息,楚军大将杨广夜袭各族联军。在已经取得绝对胜利,义军营寨接连溃散的情况下,杨再兴率领本部数百将士,在混乱中反冲锋阵斩杨广之子。杨广负伤退守城池,邵阳士气低靡岌岌可危。
紧接着,李珙终于把侗人赶回山中,率领广西明军进入永州。
由于李珙和曹成有仇怨,李珙没有去衡阳跟曹成汇合,而是跑去跟杨再兴一起合围邵阳。
邵阳多半快没了。
“陛下,我军粮道被袭,死伤军士二百余人,被烧毁粮草六百多石。贼明没杀运粮民夫……”
钟相默然无语,只能事后增派士兵保护运粮队。
大明水师控制着洞庭湖,还控制着湘江和汨罗江下游,随时可以选个地方登陆,派小股精锐奇袭钟相的运粮部队。
又过两日,云阳寨告急。
茶陵的江西新军,随时可能突破云阳山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