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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穿越指南 第972节

  不得已之下,朱国祥、朱铭只能下令叫停,宣布次年元旦以后不再追查。同时又划出一个时间线,表示以前的罪行既往不咎,今后再犯必把旧罪一起审,而且还在大案之后修改《大明律》。

  如此决策,才让全国官场恢复平静,让停摆的各级衙门恢复工作。

  皇帝的目标并非惩治贪官,令所有贪官都罪有应得。而是刹住歪风邪气,整顿全国的吏治,只要达成这个目的就够了。

  达成了。

  虽然还有无数贪官逍遥法外,但五代、北宋以来的贪腐风气得到改善。

  甚至观念都被扭转过来,以前贪得肆无忌惮,认为当官的就该伸手拿钱。现在人人都知道不该贪、不能贪,那玩意儿是犯罪,是要被严惩的。

  就算忍不住要贪污,也只敢小打小闹,或者悄悄摸摸的贪。

  谁也不敢再明目张胆!

  这才是最重要的,贪污从本该如此,变成不应该那样,在官场形成一种新的共识。

  观念若不改变,惩处的贪官再多有啥用?

  前赴后继,杀不胜杀。

  而整顿军队,比整顿官场更棘手。文官被杀得太狠,顶多也就摆烂而已。武将若是杀得太狠,有可能搞出大乱子的!

  现在军正监初设,直接吸取整顿官场的教训,一上来就划了一个时间线。

  富元衡扫视众将,那些将官连忙低头。

  见这些家伙还在犹豫,富元衡冷笑:“姚平仲在麟州的所有财产,全都要交出来。你们还能藏得住?自己交出灭夏之后贪污的钱粮,每一笔都记录在军正监,陛下出面作保,不会因此处置你们。当然,今后谁再敢犯事,以往罪过一并追究!”

  那两句话让众将动容。

  一句是“姚平仲交出麟州财产”,一句是“陛下出面作保”。

  前者属于威胁,即军正监可以顺着姚平仲往下查。

  后者属于承诺,天子作保不是随便能讲的。至少从朱铭起兵到现在,还没有违背过任何诺言。

  一吓一抚,将官们知道怎样选择。

  次日,姚平仲麾下那些将官,一个个主动到临时军监衙门,交出灭夏之后贪污的钱粮并作记录。

  富元衡果然没有惩罚他们。

  但不惩罚的效果,却比直接惩罚还要好。

  这特么等于麟州所有武将,全都有把柄捏在军正监手里。今后再想贪赃枉法,必须得掂量一下,否则军正监就要翻旧账了。

  一只靴子哐当落地,另一只靴子不知什么时候放下,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富元衡很快就离开麟州,把具体事务扔给麟州军监。

  然后他直奔炫州而去,那里才是皇帝交代的主要任务。

  整顿官场和军队,当以最终结果来改变政策。

  但惩治秦桧,却纯属朱铭的意气,不把这人弄死他念头不通达!

  杨愿早就被盯上了,这货只要进京,便以秦桧的学生自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升官的。

第992章 0987【我可以检举很多人】

  西夏的银州、洪州、龙州,也就是险要的横山地区,已全部分割出来划给了陕西。

  富元衡一路从那里巡视过来,并把带来的军监人员留在当地。

  再往西就是盐州(定边)。

  盐州南部的山区,同样划给了陕西,其中一处重要分界点在橐驼口。

  橐驼口,又叫骆驼口、橐驼会。

  西夏盐州生产的青白盐,如果走私到北宋或大明,有至少七成是通过橐驼口,走山路运到虾蟆寨入境。

  现在,橐驼口隶属于宁夏,虾蟆寨隶属于陕西,各自卡住青白盐的贩运路线。

  便于收税,也便于打击走私!

  盐州这次没出什么乱子,这里本来就贫瘠无比,不是靠农牧业过日子。

  而且朝廷为了稳定盐业,也不允许这里动乱。西夏灭亡之后,直接把盐州权贵给干掉了,连基本的借口都懒得找,更别谈什么引蛇出洞等他们叛乱。

  主要的几座盐池,全部充公改为官营。

  剩下的那些零散小盐池,拍卖给闻风而来的陕西商贾。每张盐池经营牌照都有期限,时间到了优先续约。

  商贾带着伙计,还有他们的家属,飞快迁来落户定居。

  至于盐州的西夏遗民,懂得制盐的全部留下。不懂制盐的迁去别处,给汉族军民腾地方。

  朝廷已经下了死命令,盐州的汉族比例必须达到70%!

  “拜见大军正!”

  官员们出城迎接富元衡。

  宁夏巡察御史邹清也在此地,他认为银川府有赵鼎坐镇,自己不必重点调查那边,也懒得跟那边的文武起冲突。

  而盐州又属于重中之重,于是邹清干脆搬到盐州常驻,重点监督这里的文武官员。

  跟本地官员寒暄之后,富元衡跟随众人进城。

  当晚,他把邹清叫来问道:“宁夏各地都有认真巡察?”

  邹清回答说:“今年重点巡察盐州及周边郡县,明年则重点巡察河西走廊。”

  “炫州你巡察过了吗?”富元衡问。

  邹清硬着头皮回答:“巡察宁夏的御史有限,一时间很难处处兼顾。炫州那边,是平定叛乱之后才去查的。”

  富元衡问道:“巡查结果如何?”

  邹清说道:“只黄河两岸的肥沃土地,有认真疏通灌渠。这次叛乱的部落,水利根本没有修缮。炫州和鸣沙县官员,皆称人手不足、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修缮那里的灌渠。”

  “你觉得呢?”富元衡质问。

  邹清说道:“似有推脱之嫌,但也算合理的借口,御史不可能以此治罪。不过……”

  富元衡问:“不过什么?”

  邹清低声道:

  “有个别的乱贼余孽,逃去灵县(灵州)被抓住,押往总督府审判定罪。那些乱贼,皆称自己是被逼反的。说他们没有领到足够的赈灾粮,族众在黄河两岸兴修水利时,也没有领到足够的口粮。”

  “而且,去年在灵州缴获的牲畜,要拿出一些归还给各部生息。本该发还给他们的牲畜,也只发了不足一半,剩下的被炫州文武给截留了。还有种子和农具,似乎也没发给他们。”

  富元衡嘀咕道:“此事如果属实,那几个部落还真是被逼反的。”

  西夏各路大军坚壁清野,牲畜和粮食自然带着一起跑,这些物资大部分都被明军给缴获。

  必须发还一些给百姓,否则就是逼他们去死!

  而炫州官员却故意乱来,在黄河两岸富庶地区,老老实实按照朝廷政策办事。剩下的偏远地区,则是发一半截一半,根本不管农牧民的死活。

  富元衡又问:“出了如此大事,你怎还留在盐州?”

  邹清说道:“赵总督(赵鼎)强势得很,宁夏按察司也在跟御史争权。他们把案子揽过去自己查,这也是符合朝廷规矩的。我上个月去了一趟银川府,受够闲气就来盐州了,留下两个御史陪同审理。等那边审完,我再去查卷宗也不迟。”

  富元衡责怪道:“糊涂啊,这种时候不争,还要等到哪個时候争?”

  督察院的权力越来越大,御史是很不招人待见的。

  尤其是在地方,能不让御史插手,就坚决要排斥御史!

  而且地方官还有领地思想: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一个御史瞎逼逼什么?

  御史的数量有限,不可能全国各地在哪都亲自查案。

  因此地方上的办案主体,依旧是州府级别的法曹,以及省一级的按察司。御史只能要求在办案时监督,或者在办案之后提出质疑。

  强行要求联合办案也可以,但必然跟地方官闹得不愉快。

  邹清叹气道:“赵鼎是陛下钦命的总督,他的权力比寻常布政使大得多。他硬要揽下案子,我们还真不好去争。反正案子摆在那里,他要是敢徇私,等于就是引火烧身。”

  富元衡撇撇嘴,也不再继续说什么。

  督察院的所有御史,虽然有品级高低之分,但互相之间并无从属关系。

  即便是督察院的一把手左都御史,原则上也跟普通御史职权相同。

  富元衡虽然资格老、品级高,但邹清如果豁出去了,同样可以不用管他在说啥。

  只在具体办某一件案子的时候,临时成立一个调查小组,组员之间才有严格的职务划分。上级交代的任务,下级必须老实听话。

  更何况,富元衡现在是督察院军正监的老大,跟邹清已经不在同一个细分系统。

  次日,富元衡改变行程,直奔银川府而去。

  离开盐州城数里,邹清骑马追上来:“富军正,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

  银川府,宁夏按察司衙门。

  炫州知州杨愿非常害怕,但还是咬死了不松口:“那些都是反贼,胡乱攀咬而已。难道按察司不相信朝廷官员,却相信反贼的诬告?牲畜、粮食、种子、农具,全都按公文如数发放了,炫州官吏已经仁义无比。”

  “可这些反贼呢?不思皇恩浩荡,阴谋叛乱复夏。我们得知消息,立即出兵镇压。反贼们被挫败阴谋,自然心中怨恨,所以才诬告炫州文武。还请按察使明察啊!”

  宁夏按察使翟定方,面无表情质问:“抓到二十几个从炫州逃走的贼寇,他们的供词全都一样。你还敢狡辩?”

  杨愿叫屈道:“冤枉啊,那些反贼肯定是早就串过口供的。”

  “胡说八道,”翟定方咆哮道,“他们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方被抓到的,如何才能串供?”

  杨愿说道:“他们造反之前就约好的。”

  隔壁几间房,炫州的州判、各曹司、两县县令、州县属吏,也在分别接受审问。

  众口一词,他们才是提前串供!

  至于军人,由总督赵鼎亲自审问。他的权力特别大,是可以直接审问军将的,但只能审案不可判决,需要把结果上报给刑部和兵部。

  指挥使蒲泉一副受害者模样:

  “俺在巴州就投军,一直跟着李枢密打仗,哪能不晓得军法厉害?贪污克扣这种事情,是绝对不敢做的。俺以前驻守陕西,就从来没有贪污过,怎会到了宁夏突然就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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