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229节
除此之外,漕运总督还有亲辖的武装部队和水师营,被称为“漕标”,包含本标左、中、右、城守和水师七营。
正因为漕运总督虽是文官,却又能够亲自领兵,故此,漕运总督的尊称可以是“漕台”,也可以是“漕帅”。
能做漕运总督的人,必须是极得皇帝信任之人。
裘世安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妨好人做到底,便笑着告诉贾琏:
“如今的漕运总督不是外人,乃是忠顺王爷的大舅哥高启功。
皇上亲口说过:高启功是个牢靠人。”
贾琏心中一动。
牢靠人?
忠顺王是死命抱住皇上大腿的,所以皇上才说忠顺王的大舅哥是牢靠人吧?
这回,不妨让我来试试深浅。
于是贾琏皱了眉,低头不语。
裘世安见状,知道这当中有事,便问贾琏缘故。
贾琏长叹一声:
“只怕这趟回京,未必会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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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裘世安果然是个好酒量,在贾琏那里喝了大半斤的“破坛香”,竟然走路都不打晃。
不过喝酒之后,总归是有些酒困,裘世安便也不再骑马,命扬州知府衙门给预备了马车,一路连夜赶去了淮安府。
第二日一早,见到漕运总督高启功,当众传了旨,自然也少不了一顿招待酒宴。
在宴席上,高启功和裘世安推杯换盏,也极是亲热。
二人渐渐说到了贾琏,高启功不由撇嘴道:
“这个贾琏,如今在江南可是出尽了风头。
他人还没到扬州,就先跟盐帮勾结在了一起。
为了包庇一个贩私盐的盐帮女子,就当众杀了我漕军的一个千总。
此事我据实上奏的折子,皇上留中不发,我也没奈何。
但此事绝对没完,如此狂徒,我迟早还是要上奏弹劾。”
裘世安“噗嗤”一笑:
“你那折子,皇上看了。
只是有人比你手快,早你一步就递了一本上去了。
皇上留中不发,倒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管而已。”
“不想管?”高启功立时瞪大了眼睛,放下酒杯道:
“当年贾家一门两国公,手握重兵,到了他们儿子辈上,贾代善和贾代化还各自把持了京营节度使的位子十几年。
直到贾代化病死,他们贾家见自家无人习武,又将他姻亲王子腾弄在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一坐又是十几年。
若不是皇上英明,日前断然将王子腾升迁为九省统制,否则这京畿地区的兵权还不知多久才能收回来呢。
贾家如今虽已经不掌兵权,但他家旧日的人脉还在,且他贾家一向勾结着北静王,从太上皇到皇上,不都是一向以压制、分化贾家为策略么?
怎么如今揪住了贾琏杀人这么个把柄,反倒不想管了?”
裘世安故作高深地一笑:
“一个贾家算什么?
你也不掰着手指头瞧瞧,他们贾家那些后人,都是什么德行。
那起子没出息的玩意儿,皇上并不在意,想收拾的时候,动动手指头就完了。
皇上在意的,是跟贾家撕缠在一起的那些人和事情。”
“我担心啊,皇上要是再给贾琏升官,那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贾家,只怕就又要死灰复燃了。”
裘世安将自己手里的酒杯,朝着高启功放在桌上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倒进自己嘴里,极为陶醉地咽下,才语重心长地说道: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第二百八十六章 白眼狼勾死鬼
“套狼?那白眼狼要不要套一只回去?”
高启功伸手抓起桌上的酒杯,也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裘世安听得出他这话里有话,笑道:
“有现成的狼,顺手套一只回去也未为不可啊。”
高启功也回以一笑:
“好啊,酒吃了好一阵子,咱们也添个节目。”
朝门外大声道:
“去,把卞全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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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时,卞全就来了。
进门就先跪下磕头:
“小的卞全,给大老爷们磕头,大老爷们万福金安。”
裘世安方才听高启功对此人直呼其名,便知此人是个白身,此时见来人一身粗使仆役的打扮,也并不意外。
只是听此人这一开口,便知其是个“吃生米”的——这人,嘴虽甜,却一看便知并非是家生的奴才,这个奴才,做得还不够地道。
高启功一指卞全:
“卞全,你先说说你的来历。”
那卞全赶忙磕头道:
“小的卞全,小时候家住在姑苏阊门外,六岁上父母双亡,正好十里街内的仁清巷里有个古庙,因地方窄狭,人皆呼作葫芦庙,庙内老僧收小的做了个沙弥,法名叫做全通。
后来有一年三月十五,庙中油炸供品,师兄们不加小心,致使油锅火逸,便烧着窗纸。又兼周围人家多用竹篱木壁,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一条街都烧得如火焰山一般。
葫芦庙已毁,师傅师兄都死伤了,小的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得清凉景况,便遂趁年纪蓄了发,充做门子过活。”
一个只管看门通报的门子,还是个从和尚改行过来的门子,能套住什么狼?
裘世安看这个叫卞全的门子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身形瘦小,腰背略有些佝偻,一张小瓜子脸生得虽然秀气,只可惜五官之中的眼睛是个“破相”——单眼皮,四白眼。
裘世安心道:
就冲这双黑眼珠周围全露着眼白的眼睛,这个人自己就是个“白眼狼”。
但裘世安不说话,只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片鱼唇,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似乎听得饶有兴味。
高启功又朝卞全道:
“说一说你来我这里之前,都遇到了什么事情。”
卞全又磕头道:
“小的遵命。”
原来卞全之前是在金陵知府衙门做门子,因见当时上任的应天府知府,正是八年前寄宿在葫芦庙、靠卖字撰文为生的穷儒贾雨村,便在贾雨村准备下令抓捕薛蟠之时,用一声咳嗽一个眼神,阻止了贾雨村。
这门子给了贾雨村一张“护官符”,痛陈利害,最后贾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乱判断了当街打死冯渊一案,放走了凶手薛蟠。
而对于双方争抢的丫鬟,也就是当年资助贾雨村上京赶考的大恩人甄士隐被人拐走的唯一亲生女儿英莲,贾雨村也就装作不知道,任由她被薛蟠抢走。
裘世安听他说完,似乎也很是义愤填膺,用手拍着桌子道:
“这贾雨村真是个小人!”
忽又转而问卞全:
“虽说此事可恨,但你的的确确是帮了贾雨村,他怎么谢你的?”
卞全登时满脸愤恨:
“谢我?哼!那个无耻小人贾雨村不但没谢我,反倒从此对小的大加防范,唯恐小的泄露了他当日贫贱时的事来。
不到三个月,这个丧尽天良的贾雨村竟然故意寻了个不是,将小的给远远发配出去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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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问完了,高启功便打发了卞全出去。
之后,向裘世安道:
“这个贾雨村,也是个正经进士出身,选入外班,后来又升了知府。
虽有些才干,但为官贪酷,且又恃才侮上,上上下下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他上司参了“生性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圣上龙颜大怒,即批革职。
这个贾雨村在失官之后,四下游历,继续钻营。
先是在金陵营谋进了江南甄家做了西席老师,后来又辗转到了姑苏,在林如海家教书,终于给他通过林如海攀上了贾家。
这贾雨村与贾家联了宗,自称是贾政的宗侄。
贾政便竭力内中协助,在题奏之日,给他谋得了一个复职候缺。只不过两个月,便给贾雨村谋补了金陵应天府知府的缺。
按说他蒙皇上隆恩,起复委用,实是重生再造,应当殚心竭力图报,这厮却因私而废法,岂不就是个白眼狼?”
裘世安听他说完,哈哈一笑:
“贤弟,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跟老哥说句实话,这个卞全,是不是你放出去的‘勾死鬼’?”
高启功一滞,随即也哈哈大笑:
“真真儿是什么也瞒不过裘大哥的这双‘火眼金睛’啊!难不成大哥是能掐会算不成?”
裘世安心中微有得意,脸上的笑容却反而淡了下来:
“被远远充了军的门子,如何还能在贤弟这里?可见这人是贤弟提早安放过去的棋子,现在收回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