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235节
“二爷问我话,我若不说掏心窝子的话,出门就得叫雷打了。
可小的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又怕二爷说‘你背着人这等说别人,将来又不知要怎么说我呢’,那小的不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吗?”
贾琏站起身,照着兴儿屁股上踢了一脚:
“这回说吧。”
兴儿挨了一脚,觉出不大疼,看贾琏脸色平和,更死皮赖脸道:
“得嘞,这回小的能说了。
反正这是二爷打着逼小的说的,可不是小的随意白嚼舌根子。”
“你贱不贱呐!”
贾琏也不由笑出来。
兴儿一见,愈发蹬鼻子上脸:
“这说来话长了,要不,二爷赏我坐地上?”
贾琏摆手示意他坐下,还顺手拿起桌上摆着的橘子,丢到兴儿怀里。
兴儿喜不自胜,立刻道:
“赖大管家最厉害的,那还得是他娘赖嬷嬷。
赖嬷嬷可是伺候了老老太太几十年的人,如今在老太太面前都能有个小凳子坐,咱们府里头最最体面的奴才,那就数她拔尖儿了。
哪儿像小的这样,想在主子面前坐在地上,都得靠耍赖。
赖嬷嬷已经退休回家,在她自己家里,日常也有好几个丫头伺候着,跟个老封君似的。
可只要一进咱们府里,赖嬷嬷嘴里必定是‘我们做下人的’不离口,哪怕见到宝二爷,都立刻起身问好,懂规矩,知礼数,把老太太哄得团团转。
只要老太太点了头,赖大就当了赖大管家,后来又给赖大管家的儿子赖尚荣求脱了奴籍出来,跟着各位哥儿们一道儿去学里读书,再没有别人家的奴才有他家的福分了。
赖大管家做事一向仔细,不说旁的,只说小的亲眼见的。
咱们府里每天夜里,他都要亲自盯着日落便命关仪门,不再放人出入,出入人等皆走西边小角门去。点查上夜人丁数目,加派小厮在穿堂内打更,提防小偷、强盗,确实是个极为妥当的人。”
说到此处,兴儿停了言语,瞧着贾琏,试探一句:
“后面可就不是好话了,还接着说?”
看贾琏起身,兴儿赶忙拦住:
“别别别,不劳动二爷大驾再踢一脚了,小的明白了。”
顿了顿,咧嘴一笑,继续道:
“他忠心不忠心,小的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不敢胡猜,只是小的也是做奴才的,这奴才一个月能赚几个大钱还是知晓的。
他家里就是再有些体面,又如何能在老家买上百亩地,在京城里买三进院子的大宅院的?还不是无处不克扣、无处不藏掖?
小的就知道他跟吴新登一向私交极好,吴新登是管钱账的,这俩人在一处,还有个什么鼓捣不出钱的?还有林之孝,也一样都是他们一伙儿的。
他们几个,个个都是主子面前装穷,其实个个是大财主。
就说林之孝,如今他们夫妻两个,带着闺女小红都在咱们府里当差,吃住都在这里。
其实啊,他们去年就在宣武门外买了个带小花园子的三进大院子。如今那院子先租给一个京官住,一年光租金就赚了二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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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到此处,外头又有人来报,说驿站邮路有信给琏二爷。
贾琏笑道:
“这回可是快到时候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当我是傻逼吗
这信果然是隆儿写来的。
贾琏拆开看时,兴儿又鬼鬼叨叨凑过来,在旁边伸脖瞪眼往纸上瞄。
贾琏一笑,干脆把信朝他眼前一送:
“正好我懒得看,你念给我听。”
兴儿傻眼了,咧着嘴道:
“二爷又拿小的寻开心,明知道小的不识字,还赶鸭子上架。”
贾琏照着他屁股重重踢了一脚:
“不是让彩明教你认字吗?是他不教?还是你不学?”
兴儿捂着屁股龇牙咧嘴:
“二爷发下话来,哪个敢不听?
可偏偏小的天生没长个认字的脑袋出来,一见纸上的弯弯绕就头疼。
这些弯弯绕它们都认得小的,小的却不认得它们。谁叫它们没长个人脸出来?
不是跟二爷吹牛,但凡给小的见过一面的人,别说是过了一年,就是过了十年,小的都记得他姓甚名谁。
但凡小的想打听,就算他是个哑巴,小的都能问出他家媳妇裤衩是红的还是花的。
话说,二爷就不想知道知道外头那贾雨村他媳妇的裤衩……唉哟!二爷别打!仔细手疼!”
贾琏给了兴儿几个“爆栗子”,揪着他耳朵骂道:
“你这狗肉不上台盘的东西!就在这等狗屁事情上起劲!
你二爷我想抬举你,你也得争口气才成啊!
你看看府里但凡是个管事的,有没有一个是你这德行的睁眼瞎?”
兴儿何等伶俐,立马就听出了这话背后的意思,“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小的混蛋,小的不识好歹,小的是狗肉不上台盘!
小的回去就好好跟彩明认字去,保证用不上三个月,小的就能认得咱全府里的人名字。
求二爷还是提拔提拔小的吧,小的这一身一命都是二爷的,二爷让我往油锅里蹦,小的要是打个锛儿,让小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活生生烂透了才死。”
贾琏憋不住一笑:
“你小子这张嘴是真值钱,看来还真得给你找个最合适的活儿。”
兴儿听得明白,立刻爬起来,屁颠儿颠儿给贾琏揉胳膊敲肩膀捶后背,简直不知道怎么巴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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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不再搭理他,低头看信上的内容。
隆儿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每一笔都已经是尽力认真了。错别字也是满天飞,贾琏几乎得是半懵半猜,才把这封信大体上的意思弄明白。
贾府里这回可是真的乱了套了。
二老爷遭了弹劾,被皇上骂了一顿,停职在家,又赶上被忠顺王府派人来追逼宝玉要戏子,气得二老爷把宝玉一顿暴打,然后,二老爷自己也气病了。
大老爷因为心情太好,在自己的小院里召集所有姬妾,摆宴唱戏,热闹万分,结果树上掉了一根树枝子下来,把大老爷砸破了头,还有四个小妾被划破了脸。
看大老爷受伤了心情不好,一贯就知道哄大老爷的邢夫人便从外头又买了两个丫头进来,送给大老爷“散心”。
大老爷一时太兴奋了,一连辛苦了两个晚上,不小心闪了老腰,听说是叫人从丫头身上抬下来的。
同时府里都传说,其中一个丫头是从“倚翠阁”买来的,身上有那个病。
如今府里是宝姑娘管家,对上上下下都是能拉拢就拉拢,能收买就收买,全然不似琏二奶奶那般严苛,所以府里虽然乱成了一锅粥,可上上下下都夸宝姑娘好。
婆子们连邻居都能带进贾府里赌钱,赌渴了就去上房偷茶叶来沏茶招待,赌饿了就去厨房自己炒菜做饭,吃饱喝足接着赌,周遭人都夸贾府“家大业大,有的是傻叉”。
宝姑娘尤其关照宝二爷,但凡是跟宝玉有关系的,无论是丫鬟婆子,还是跟班小厮,都得了大大的好处。
特别是茗烟和茗烟的娘,一个升做了宝玉小厮的“头领”,月钱立马涨了两倍;另一个升做了二门内管家娘子,虽不能与周瑞家的那等陪房大娘子相同,却但因为得了额外的上夜补贴,每个月也多拿了两倍的月钱。
自打凤姐被夺了权,天天只能守在老太太和大太太身边伺候。受了大太太不少闲言闲语,老太太不知情,太太也只不管。
近来平姑娘频频叫大夫进去给凤姐,太太说府里如今不宽裕,谁也不许再动用府里的人参、肉桂之类的药材,琏二奶奶的诊金和药钱,都叫琏二奶奶自己开销。
宫里头也不消停,三天两头有太监上门要钱。
今天是夏太监要买房子,明天是周太监说手头周转不灵,后天是武太监家里生孩子,反正每一回没个一两千两银子别想打发走的。
另外因为省亲别院工程花销太大,如今贾府已经没钱种树栽花,听说已经到了珍大爷四下里求人去找老太太,想要些私房积蓄来渡过难关的地步。
可琏二奶奶病着,其他人谁也更不管,贾珍急得不成,却也没了辙,干脆也甩了手。
贾府的花园子停了工,但管家赖大家新盖的花园子却已经完了工。
那园子十分齐整宽阔,竟然有省亲别院的一半大。里头泉石林木,样样都有,楼阁亭轩,处处豪华,有好几处景致比省亲别墅还惊人骇目。
头几日说是赖大过生日,在他家园子里办了三天的戏酒。
除了把贾珍、贾蓉都请过去之外,竟然还请来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几个世家子弟作陪。
薛蟠也主动去道贺,还送去了大大一车的礼物。
满京城里都说,除了贾家,再没有别家的奴才有这样的体面。
赖大为了祈福,三天里每天做了几千个细白面馒头,在家门口散福气,过路的人人有份。
满京城里又都说,除了贾家,再没有别家的奴才这样有钱。
赖嬷嬷和赖大媳妇也去请老太太,因这几日见宝玉好了不少,老太太心里也好些,便带了王夫人薛姨妈,到赖大花园中坐了半日,临走还赏了赖嬷嬷一百两银子。
老太太回到府里,晚饭吃了半碗红稻米粥,剩下半碗给凤姐。正赶上东府里的尤氏过来给老太太问好,就一道儿留下吃饭,结果,竟然连细米饭都没有,尤氏只能跟下人一道儿吃白粳米饭。
老太太问下来,太太哄老太太说是今年旱涝不定田,里头的细米交上来的少。
其实如今府里都是‘可着头做帽子’,连多一碗饭的富余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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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看完,心里憋得喘不上气来。
狠狠一把将信纸拍在桌上,骂道:
“贾家待下人宽厚,也不能宽厚到这等叫这些王八蛋欺负到头上来吸血的程度!这些王八羔子,当别人都是傻逼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