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287节
“听听她说什么。”
贾琏向贾母笑道:
“她这‘实话’若再说得不实,只怕还得费些手段,若还让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这么瞧着,也实在不雅相,不如我带了她下去,叫齐了家里的下人,当众去审她得了。”
贾母如何听不出贾琏这是在故意敲打赖大家的?便顺势点头道:
“也是,我们也瞧不得这个。”
赖大家的听闻这话,也再顾不得了,扯着嗓子哭嚎道:
“我说实话……我都说……最大的头家还有两个……”
王夫人和薛宝钗的身子,都微微哆嗦了一下。
贾母骤然变色:
“混账行子!早怎么不说!赶紧老实都说了,再有不实,就直接拉出去打死。”
赖大家的听贾母说出这等狠话,又见贾琏嘴角一抹瘆人的冷笑,吓得魂儿都飞了,再也不管不顾,哭道:
“我说我说,再不敢隐瞒。
这府里最大的头家,也是夜里开赌局的祖宗,是薛家的胡婆子,她的赌局在梨香院小角门,是府里各处赌局里最大的一家,天一黑就上场,一个输赢是三百吊!
还有个二号头家,是周瑞家的干闺女,她的赌局就在二门外的管事女人议事取齐之所,所有管事女人都见过她们在那里吃酒赌牌,也是一个输赢一百吊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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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座众人,闻言无不惊讶万分。
一向最是懂道理、识大体、每天晚上乘坐小轿子满府里巡夜查赌的宝姐姐,本家手下的婆子原来就是在贾府里开赌局的祖宗!
而她开的赌局里,随便一把输赢,竟然是贾府老祖宗一整年的月钱!
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这不就是让整个贾府都成了个大笑话?
而那个二头家,竟然还是贾府当家主母王夫人最看重的陪房周瑞家的干闺女,这不是贼喊捉贼?
更要命的,是赌局就设在管事房里头,府里所有管事女人没一个瞧不见的,却没一个人敢说。
这不是“活打脸”是什么?
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贾母,此刻都气得双手在不住地簌簌发抖。
还是王夫人反应奇快,做出大惊之状道:
“啊?这还了得!
我这些年身子不好,多病多痛的,就不大管家,将这个家都交给凤姐儿来管,她竟然管成这样!也太不像话了!”
宝钗向来擅用小恩小惠邀买人心,此番王夫人让她协理管家,她一心只想让贾府里的婆子们得了自己的恩惠便感恩戴德,从此收敛懂事听话别生事。自己上下各处都不得罪人,还可以得个会管家、得人心的贤良美名,皆大欢喜。
谁知竟然被赖大家的给当众揭了开来,宝钗正心中打鼓,忽见姨娘王夫人成功倒打一耙,自己立刻也跟着有样学样,惊讶道:
“我这几日犯了胎里带的旧疾,稍一养病,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个胡婆子以前也是好好的,做事也牢靠,怎么如今学得烂赌了?
实在可恨,幸亏被发现出来,否则还不知要作出什么祸来呢。”
“这话说的没理,怎么倒好像胡婆子是到了我们家才学会赌钱似的?”
邢夫人无时无刻不盼着给王夫人难堪,此时见查出薛家的婆子才是赌博的祖宗,王夫人的陪房竟然也牵涉成了赌局头家,心里早乐开了花儿,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虽然邢夫人对王熙凤也很是不满,但此时为了让王夫人难堪,反倒替王熙凤说了话:
“头前儿好歹有凤姐儿恫吓镇压着,夜里总还好些,如今凤姐儿不管事了,这群奴才比先放肆了许多。
今儿早上王善保家的跟我说,她昨儿夜里路过后角门,瞧见有几个婆子为了输赢打架,揪着头发互打,连衣裳都撕了。”
贾母气得拍着椅子扶手,声音里微微发颤:
“如何到了这等地步,才说给我知道!”
此时最尴尬难受的,莫过于王夫人,一肚子火气,都恨在了贾琏身上。
第三百六十四章 琏二是狠角色
还没等王夫人开口,贾母已经抢先发了话:
“琏二,此事是你审出来的,你来处置。”
王夫人只觉得心口一堵,一口气狠狠窝在了心里。
贾琏自然是当仁不让,略一沉吟,向贾母道:
“孙儿说个处置法子,老太太若觉有不妥,给孙儿指摘指摘,孙儿也从中受益。”
贾母点头道:
“你且说来。”
贾琏点头道:
“常言道:主大欺奴,奴大欺主。
咱们是忠厚传家,断不会平白欺奴**,传出去也丢祖宗颜面。
可要是奴大欺了主,那就坏了伦常,传出去只怕就更是丢祖宗颜面了。
何况咱们府里还有几位未出阁的小姐,若在家被奴才踩在头上欺负,这些刁奴得了意,将这些传到外间,岂不是说我们贾家家风不正,贾家的姑娘教养不足,不能当家理事,日后如何在夫家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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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几句话,正说中了贾母的心坎之事。
她从十五岁嫁进贾家,自重孙子媳妇做起,到如今自己也有了重孙子媳妇,历时五十年,多年媳妇熬成婆,最终成了贾家最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她安享了许多富贵尊荣,也经历了许多大小事情。
年轻时候的贾母日日要伺候头上三代长辈,又正逢贾府鼎盛,每日里与高门贵胄迎来送往不断,却还必须样样周到,样样井井有条,能做到持家管家、孝敬长辈两不误,哪一日不比王熙凤要忙十倍?
在做贾家主母的几十年里,贾母自认为做得还是相当出色的。
到如今她老了,就是因为知道掌家绝非易事,所以她对后辈、下人都尽量宽容,只要能看得过去,她就省事不开口,免得让新一代的主母王夫人觉得她挑剔。
对于贾家如今的混乱,她一个老人家是能够将就的,可如果事关这些最疼爱的孙子孙女的终身幸福,她就决不能再装聋作哑。
贾母一直将孙女们带在身边教养,就是希望给他们找到像样的夫家,给贾家联络上得力的姻亲,这也是她能为这个家族能做的最后几件事。
可惜,王夫人没有这样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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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向贾琏招手:
“来,你坐来我身边,仔细说。”
贾琏坐到贾母身边,继续道:
“我今日一定要惩戒赖大家的,还有个更要紧的原因。
就是因为他们赖家是咱们贾家几辈子的奴才,早先服侍得尽心尽力,所以如今赖大管家的母亲在咱们家的奴才里头,体面也算是顶尖儿了的。
到如今他们赖家兄弟,一个做了荣国府的大管家,一个做了宁国府的大管家,又赏了他儿子赖尚荣自由身,从小跟着贾家的子弟一道儿读书。
如今赖家已经成了大财主,在奴才里头,也已经是做到了顶尖儿了。
他们赖家得了咱们贾家这样的厚待,原本应该更尽心尽力,才叫做知恩图报。
可这个赖大家的,平素里‘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动不动就拿‘规矩’压着主子说话,主子说他们的时候,她就说:‘大家公子哥,对长辈屋里下人须得尊重,她能说你,你不能说她’,时时刻刻总想着把年幼的主子踩在脚下,这叫做什么忠心?
她身为府里总理家事的媳妇子之首,早就知道这府里烂赌成风,下人打架盗窃,却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及至近来出了贼盗丢了东西,叫她细查各房少了什么,她到如今都未曾仔细盘查,这里头到底包藏了什么祸心?
今儿老太太发话叫她清查聚赌之事,她竟然还敢知情不报,瞒天过海,拿乔做样地只拿了几个虾兵蟹将来搪塞,反而故意把最大的聚赌头家给贾家留在府里,这样狗胆包天的奴才,不是恩将仇报,却是什么?”
贾母听得连连点头:
“这些道理说得好,今日的处置,就从赖大家的这里处置起。”
“遵命。”贾琏赶忙起身应下。
贾母拉着贾琏:
“不必起来回话,坐着说话就好。”
贾母如此待贾琏,让王夫人心中如何不恨?又让邢夫人心里如何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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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略一沉吟,向贾母说道:
“赖大家的知情不报,故意欺瞒主子,当众打四十板子,自今日起,不再是总理管家媳妇子,降为二等管事女人,交在吴新登家的手下听用。
她若是再胆敢以下犯上,就连带吴新登家的一并责罚。
老太太看,可使得?”
贾母心道:琏二这小子,可真是个狠角色。
赖大家的做了多年的领头媳妇子,这回当众挨了打,算是彻底被扫了颜面,这还不算,还将她派在原来的手下听用,这可算是杀人诛心了。
而赖大家的这一肚子气,却连撒一撒都不敢,因为压在她头上的吴新登家的,也被贾琏下了“连坐”的紧箍咒,以后的日子,只怕是天天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使得。”贾母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其余的人你要怎么处置?”
贾琏一口气说道:
“最大的头家是薛家的婆子,不是咱们家的奴才,咱们不好处置,还是交给薛大妹妹,请她带回薛家自行处置。
只是从今而后,这个胡婆子不得进贾府一步。进那条腿,打断哪条腿,咱们家哪个奴才放她进来,直接两条腿都打断。
其余四个大头家和八个小头家,每人四十大板,抄没所有家产,举家撵出贾府,永不许再进贾府一步。
其余今日查出的参与二十五个聚赌的,一样抄没家产,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个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做苦工,之后再有犯错处,直接撵出,绝不姑息。
今日抄出的骰子、牌九等赌具,一会子当众打人的时候,一并当众烧毁,所有赌资和抄家所得,一概没收入官中。”
贾母略一沉吟,点头道:
“吩咐下去,就按这个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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