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293节
“可是你想多了。这不过就是事急从权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儿比给娘娘盖省亲别院更十万火急的?”
“老太太,省亲别院确实得急着盖,可咱们府里如今银子有些不凑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贾琏显见得也是急了,说话也很是直来直去。
“还有这事?”贾母一惊,转而瞧向王夫人。
王夫人赶忙答道:
“琏二从扬州回来没多久,许多省亲别院的事情他还不晓得,想来是听人家说了几嘴,就拿来在老太太这里说了。
老爷昨儿还同我说,外头是有几笔银子略迟了些,珍儿那头也都处置了,赶紧继续动工就是了,工期急得很,得有得力的人天天盯着才行。”
贾母听了,这才松了口气,笑道:
“琏二到底是年轻,没经过什么大事情,果然正是该多历练历练的。”
转而向贾琏道:
“你啊,可得拿出些魄力和手段来,好好接了老爷的班儿才像话,否则我可不答应。”
贾母的语气既和蔼,又威严,似鼓励,似期许,又不容置疑。
贾琏满脸都是为难的表情:
“老太太也说了,我到底是年轻,又没经过大事情,就是我肯拿出些魄力和手段来办这事情,可我这到底名不正言不顺的,谁听我的啊?谁肯服我啊?
倒不是我怕辛苦,不肯花心思使力气,我是怕耽误了娘娘省亲的大事,那我不成了贾家的罪人了?”
“胡说!”贾母沉下脸,不悦道,“你是接替老爷去办大事的人,谁敢拿你的话不当话?若真有,你揪他到我眼前来,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哪个那么坏良心!”
贾琏还是一脸的不情不愿,可最后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了句:
“是,孙儿遵命。”
贾母这才缓和下来,笑道:
“你好好听话,认真去办事,我才欢喜。”
贾琏去后,迎春、探春、惜春又来了,不一时,尤氏也来了,一屋子女眷说说笑笑,一直快临近中午时候,方才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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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和薛姨妈一道儿说着闲话回到王夫人屋里,屏退丫鬟,薛姨妈才道:
“昨儿姐姐叫我早些过老太太这里来,我还当着是为了昨儿胡婆子赌博的事情呢。方才一见姐姐的话头往琏二身上引,我这才明白,姐姐这是另有谋略。”
王夫人在贾母那里坐了半日,腰酸背疼,此时又不便叫丫头进来捶腿捏腰,便歪在大靠枕头上道:
“我也是不得已,昨儿让老爷过去跟老太太说,结果就是没个结果,还不是得我今儿亲自出马才成?”
薛姨妈干脆也歪在对面的大靠枕头上道:
“头前儿他们撺掇老爷找我们家借银子盖省亲别院,听说少说得几万银子呢。你瞧着,凤丫头会不会把陪嫁的银子拿出来帮琏二啊?”
王夫人一个冷笑:
“她倒是想!
她当初陪嫁来的家什、头面、衣服统共两万银子,这几年她在放外头利钱、收孝敬,少说又存下了八千一万的私房钱。
我头前儿叫来旺儿坑了她一回,说她放出去的银子叫人卷包儿跑了,都没收回来,再加上又叫她补府里的月钱出来,一回就折了她一万六千多的银子。
她如今手头几乎上就根本没了现银,剩下的那些东西里头,刨去她还得用得戴的,能拿去卖的绝超不过五千两,若是拿去典当,哼哼,连三千也拿不到手里。
哼哼,她有本事都拿出去卖了,我看等中秋节的时候,她穿什么戴什么出来见人!”
薛姨妈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这个大姐,下手好狠,宝钗要是嫁在她手底下,若是好还好,若是一个不好……
王夫人见薛姨妈忽然不说话了,猜到她是物伤其类,怕她心里生了芥蒂,赶忙道:
“常言道:恨乌及乌,爱屋及乌。
我本来就瞧不上琏二,凤丫头当初死活要嫁给他,我也不过是图她能压住琏二罢了。毕竟大房不长进,二房才有出头之日。
让凤丫头管家,也不过是个权宜之计,若没有她这个萝卜占住坑,生了兰小子的珠儿媳妇就是名正言顺的掌家大奶奶,我就得和老太太一样去颐养天年,那我的宝玉可怎么办?
让凤丫头暂时管家,只要宝钗一嫁进来,让凤丫头和琏二回大房那边去易如反掌,这个家还是宝玉和宝钗的,岂不正合咱们的意思?
这回是琏二要算计我,凤丫头还助着他,我要是不给她些教训,她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作妖呢。”
薛姨妈被猜中心事,嘴上却不肯承认,只赔笑道:
“我方才想的倒不是这个,是忽然想到要是老太太私底下助着琏二,悄悄把自己的体己钱、体己东西都贴补给他,那可不是动了以后给宝玉的财产了?”
王夫人闻言陡然起身,腰背一下组都不疼了:
“我倒没想到这个!
这可是个大事,老太太的东西和银子,以后都是要留给宝玉的,这要是都悄悄填补给了大房,那还了得!”
第三百七十三章 王熙凤的暴怒
贾琏从贾母处出来,并没有回自己院中,而是径直出了二门。
兴儿等在那里,将衣帽都预备好了,贾琏更衣后,就坐轿去了衙门。
工作还得干,家事也得管,有多大的权,就得操多大的心。
贾琏可不能跟贾政似的,在衙门里当官的时候满脑子想归隐,在家里要他管理家事的时候又说公事繁忙,反正就是该干嘛不干嘛,在哪儿的借口都是“忙”,其实就是在哪儿都是啥也不想干。
贾琏明白,做官就得把衙门的一摊子事情办好,回家就得把府里院里屋里的事情理顺,哪儿不平,就把哪儿拍平。
这是能力,更是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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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在屋里没见贾琏回来,让平儿过去问。
鸳鸯将平儿拉在廊子角的山子石旁,才悄悄说了经过,平儿一听就急道:
“这是怎么了?内宅不让二奶奶管了,外头的事儿也不让二爷管了,老太太这是要让我们搬回大老爷那头的意思?”
鸳鸯自己也不懂,可看平儿着急,还是劝道:
“旁的我不懂,可老太太不糊涂,你且别急。”
二人正说话,见一个小丫头扶了赖嬷嬷正走过来,鸳鸯和平儿赶忙站起来,行礼道:“赖奶奶好,请赖奶奶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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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却是谁也不敢逾越:凡服侍过老主子的奴才,比年轻的主子更体面。
赖嬷嬷十几岁时候,就曾经服侍贾代善的母亲两三年,也就说,她曾经是贾母婆婆的丫鬟。后来嫁给了赖家,生了赖二后,又做了贾政的奶娘。
有了这个身份,赖嬷嬷在贾母面前是有小杌子坐的,而尤氏凤姐儿李纨则只能站着。
此时在丫鬟面前,赖嬷嬷更不必客气,走过去便在廊子上坐了。
鸳鸯和平儿只在一旁立着,赔笑问:
“有日子没见赖奶奶来瞧老太太了,今儿怎么有兴致进来了?”
赖嬷嬷笑道:
“我来见老太太,是给主子贺喜的。
头前儿给我孙子捐了个官儿,多蒙上个月老爷给保荐,托着主子的洪福,他的实缺知县已经下来了,他如今大小也是个父母官儿了。
我昨儿还说他:‘哥哥儿,你别说你是官儿了,横行霸道的,这可都是主子给的恩典。自打你一落娘胎胞,主子就放你出来,让你从小就公子哥儿似的,有丫头、老婆、奶子捧着伺候,有小厮、伴读跟着读书认字。也不知道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些苦恼,这是一家子熬了两三辈子,好容易才挣出你这么个东西来的。’
我在家也不省心,这些孩子个个都得管得严,饶这么严,他们还偷空儿闹个乱子来,叫大人操心。
比如我那儿媳妇,做事不尽心,叫主子生气了,恨的我没法儿,她挨了打,我也得把她叫回去骂一顿。我今儿来,也是替她向老太太请罪的。
刚才进了府,又听说老太太恩典,竟让赖大替了琏二爷来管事,这可叫我又愧得慌。
我刚才就骂了他:‘主子这般信你,你瞧瞧你媳妇什么德行!内宅里头上夜的婆子又是赌钱又是吃酒,角门大敞四开不算,连东府大奶奶都敢顶撞,你们管的这是什么家、理的什么事?’”
说了一大通,赖嬷嬷忽然朝平儿道:
“劳烦姑娘回头替我给琏二爷带句话,就说‘二爷打得好,罚得对,撸了她领头管事媳妇子的身份就更应该了。就该让我那不懂事的媳妇明白明白,事情做不好,就别在那位置上,自己管不住自己,自有旁人来管教。如今丢人了,丢得好。’
平姑娘,你也知道,我解事回家这些年了,对我们家的孩子,那全要管得严。可一个没留神,这儿媳妇就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丢了祖宗的脸,可叫人恨。”
平儿何等聪明,听得出这当中的“指桑骂槐”,心里骂了几句“老夯货”、“饿不死的野杂种”,脸上却笑道:
“赖奶奶放心,你老人家的话儿我一定带到,一字儿不落。”
赖嬷嬷这才朝鸳鸯道:
“我先去见老太太,你给我带着路。”
鸳鸯赶忙应了,过去扶起赖嬷嬷,一路搀着她进贾母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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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心中不平,暗自啐道:
“这老货,口口声声‘主子’‘主子’的,他孙子赖尚荣果然是得了贾家的大恩,结果呢?还不是头些年就在过年的时候进来拜一拜,这五六年了,年下节下,主子生日,他来过一回没有?
还不是先仗着贾家的恩典当了官,反倒又怕给人知道自己出身了?”
回去到凤姐面前,将这些话都气哼哼地说了。
凤姐听得更气得浑身发软,咬牙拍桌道:
“这个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老狗奴才!
也不想一想是什么出身!就凭她也配使奴唤婢的!
如今靠着贾家的恩典,有了楼房厦厅,又有了大花园子,出门有轿子坐着,走路有丫头搀着,给了她能跟老太太坐着斗牌看戏的体面,她就不知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倒敢叫你把这指桑骂槐的话带回来说给二爷!”
平儿也气道:
“老太太也奇怪,昨儿明明说琏二爷对抓赌的事儿处理得好,今儿就不让二爷再管这府里的事情,这不是故意打二爷的脸么?”
凤姐儿低头想了一想,咬牙恨道:
“这是太太的主意,绝不会有错儿。
她这是逼着让我和琏二滚回大老爷那头儿去,把这府里都留给宝玉和宝钗。”
“啊?”平儿手一抖,心里太乱,便有些口不择言,“这……这不是卸磨杀驴?”
王熙凤也顾不上在意自己是不是驴,她越想越怒,胸口里像燃起了一团火,手攥得死死的,狠狠一拳捶在桌上,将指甲都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