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312节
你可要知道,“骂圣”骂小刁的一张嘴可不是浪得虚名。
污言秽语、出口成脏,问候你亲娘加祖宗十八代都是轻的。
虽然这趟来之前,裘世安嘱咐了一句“贾政是个书呆子,你别太过了”,可骂小刁不靠脏字,照样能骂你个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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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小刁死死板着小脸儿,深吸一口气,扯开尖细高亢的小嗓门,操起这些年学来的一口流利京腔,指着贾政的鼻子开始“叱责”:
“皇上说了,贾政啊贾政,亏你还是一大老爷们儿,让你干点儿什么正事儿你都不着调,皇上只要一听见你的名字就得运一脑门子气了。
皇上说了,看着你装的了实巴交的,没嘴儿葫芦似的,其实一贯的偷奸耍滑弄猫儿腻,天天就知道胡吃闷睡,见天儿就到部里晃荡打油飞,交代你屁大点儿的事儿,你都时不时的整出点汤儿事来恶心朕。
皇上说了,好家伙,你都快五十了,怎么长的?罐儿养王八啊,你是越活越抽抽儿,整个一嘎杂子琉璃球,不是玩意儿。
皇上说了,你自个儿照照镜子去,你瞧瞧你那德行,装的人五人六儿,还挺象那么回事的。实际上,你就是废物点心一个,除了整天游手好闲,办事也没个准谱,剩下的就是鼓捣点儿嘎七马八的事儿出来,皇上还不够给你擦屁股的呢。
皇上说了,你说说你,你是眼睛让屁股坐爆了?还是脑子让屁股坐扁了?工部的活儿你没一回不出幺蛾子的?今儿这一下雨,别的地儿都没事,好家伙,就你负责的皇陵竟然进了水,你说说,你除了吃干饭,你还能干点儿人事儿吗?和着皇上头前儿跟你费的那些吐沫星子全打了水漂儿了!
皇上说了,你们家祖宗是缺了八辈子德了,才指望着你这一点长进没有的玩意儿能有点儿出息,平地扣饼呢。你说说就你这德行的倒霉玩意儿,你们家那点儿家底早晚全让你这个废物鸡给攘秃噜了。
到时候你们家给你败坏得蹦子儿没有,就欠让你见天儿吃棒子面饽饽,顶多白饶你一碗凉白开遛遛缝儿,那都算是老天爷大发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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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人不仅仅是力气活儿,还真得有本事。
别看骂小刁一副小身板儿,干干巴巴的,可他叉着腰指着贾政,愣是一口气骂了一个多时辰,中间半点停顿都没有,不仅腰不酸、腿不疼、口不干、嗓子不哑,而且这顿连数落带臭骂,一句都不带重样的。
就这,还是骂小刁没充分发挥出来自身的业务能力呢。
要不是有裘世安的嘱咐,他早就连贾政的老婆带贾政的妈,以及贾家祖宗十八代的女性,个个都得悉心关怀、亲密问候一遍了。
可怜贾政同学,跪在地上只能低头听着他一口一个“皇上说了”,既不能申辩,更不能回骂,还要伏在地上谢恩,要不是怕得个抗旨的罪名连累全家,他简直恨不得一头碰死在这里。
他是个书呆子,无论如何也不懂,为什么“奉旨申饬”的太监不是学着皇帝的口气骂,而是偏要用如此不堪入耳的村野粗话不讲道理地滥骂一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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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已经是百般克制的骂小刁结束了“奉旨申饬”,最后跺脚大喝一声:
“皇上说,今天就申饬到这里,贾政你个混账王八蛋滚下去,先闭门思过三个月,之后交部议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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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浑身哆嗦得像吃了烟袋油子的歇虎子,还得强撑着磕头谢恩。
闭门思过三个月,那就是“停职反省”,倒也罢了。
可最后的那句“交部议处”,可把在场的贾家人全吓坏了。
跪在地上的贾母立时面色如土,瘫倒在地,鸳鸯和琥珀扶都扶不起来。
完了,原本以为就是“奉旨申饬”,骂一顿就得了,怎么还有个“交部议处”?
要是贾政受了吏部的处分,那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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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小刁才不管贾家人吓成什么德行呢,此时他已经是一脸的幸灾乐祸——老子进门的时候,可是给贾政那老王八蛋机会了,谁让他死不掏钱的!
见传旨的骂小刁转身就走,还是贾琏利落起身,三脚两步追上去道:
“请公公暂且留步。”
骂小刁瞥了一眼贾琏——不认识,于是他脚下不停,更不搭理。
贾琏眼睛一转,立刻道:
“公公东西掉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那顿骂白挨了
骂小刁“啊”了一声,低头一看,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正要大怒,却见贾琏双手递上来一张银票:
“公公掉的这张银票,还请收好。”
骂小刁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孝敬。
他摆着谱儿,大咧咧接过来展开一角,瞄了一眼。
哟嗬!一千两啊!
骂小刁揣起银票,嘴角瞬间就带上了谄媚的笑容,半男不女的声音也柔媚得不要不要的:
“请教这位帮我捡银票的公子,怎么称呼啊?”
贾琏也一笑:
“下官,贾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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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贾琏”二字,骂小刁登时“诶呦”了一声,伸手在自己脑门上重重一拍:
“原来是贾大人啊,你瞧我这双瞎眼哦,竟然没瞧出来!就应该抠出去当泡儿踩了得了。”
贾琏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的人,应该是归裘世安管,便笑问:
“裘公公近来可好啊?”
骂小刁早听说了贾琏如今是皇帝眼里的红人,赶忙赔笑道:
“我干爹好得很,上回打扬州回来,还跟我夸贾大人年轻有为,日后必成大器呢。”
贾琏听说他是裘世安的干儿子,便更不客气道:
“在扬州时候,我就说回京来要再请裘大哥喝酒,这回可不能拖了。”
骂小刁当然知道裘世安最爱好酒,但他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号红人,可不是谁想和他喝酒,他就给面子的。
裘世安能应下贾琏的酒,可见这贾琏确实是他相当看得起之人。
一想到此,骂小刁立刻又把银票从怀里掏出来,塞回给贾琏:
“咱们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我怎么还敢拿贾大人的银子?这要是给我干爹知道了,非得拿鞋底子抽我不可。”
贾琏笑道:
“怪道,这明明就是公公自己掉的银子,如何倒要给我?”
说罢,又一把将那银票塞回在了骂小刁怀里。
这一千两银子可是人家执意要给的,骂小刁心下自然欢喜得很,却故意埋怨道:
“贾大人啊,莫怪我埋怨一句。既如此,方才怎么不先打个招呼呢?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还……”
贾琏当然明白,要是这小太监一进门,贾家这边先把这一千两银票塞给他,那贾政就不用挨那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这小太监也省了一顿唾沫星子了。
可这能怪贾琏吗?明明是贾政不让给啊。
再说了,是贾政自己干砸了本职工作,他挨骂活该。
贾琏向骂小刁又是一笑:
“方才劳动公公了,只是我这里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骂小刁也是经过见过的,立刻知道贾琏下面要说的事情,才是他送给自己这一千两银子的真正目的。
他是个胆小之人,并不会傻呵呵拍着胸脯说“既然都是咱们自己人,贾大人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这等大话,而是咧嘴一笑:
“贾大人请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必定效力。”
贾琏也明白他这是给自己留着“退身步”呢,点头道:
“我自然不会让公公为难。我只是想现在进宫面见皇上,替我叔父谢罪而已。”
骂小刁不敢应下,低头想了想,才道:
“既然贾大人开了口,我不妨就带贾大人先进宫去。
至于这会子进宫能不能见着皇上,还是得让我干爹想想办法才是。”
贾琏闻言,明白此事已经成了七八分了,便点头称是,说去换好官服就同骂小刁一道儿进宫。
骂小刁一心要在贾琏眼前买好,又低头想了想,小声向贾琏道:
“这会子非是朝见时分,贾大人进宫倒未必要穿官服。
依我看,大人若是换上头前儿主子赏下的那件衣裳,或许主子瞧着更顺眼呢。”
这是个好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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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多谢他提醒,赶忙请骂小刁到正厅喝茶。
去更衣之前,贾琏还是抽空急急回身去看看贾政的状况。
只见贾政已经被扶起来,此时正呆呆坐在一旁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椅子上,满脸没有半点血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地面,眨都不眨一下。若非是胸口还在大起大伏,耳中能听见他那破风箱似的呼吸声,简直就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贾琏连唤了两声“叔父”,贾政只是浑然不动。
贾琏再去看贾母,见老人家已经被几个丫鬟扶到了临窗大炕上,倚靠着大红金钱蟒靠背和石青金钱蟒引枕。
贾母毕竟见过大风浪,方才不过是听说爱子要被“交部议处”,骤然吃惊才失态,此时脸色尚未恢复,但神色已经稳住了。
贾琏急急向贾母说了句:
“孙儿这就进宫去,恳请圣上从宽发落,免我叔父交部议处的罪过。”
贾母大惊:
“琏二,你去不得!”
说着话,颤巍巍朝贾琏伸出手来。
贾琏不忍让老人着急,赶忙迎上去,让贾母拉住自己的胳膊,又由着他将自己拉住坐在大炕上。
贾母忽然落泪道:
“你二叔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进来了。
若是他的官保不住,这府里可就只有你这个官位还有实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