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396节
“贾蔷方才报账,我开头还觉着账目清楚得很。
听你后来一说,我才觉出不对味儿来。
细一想,一个小戏子一千两银子,简直是离谱。宝玉屋里的袭人是外头买来的,当时的身价银子才不过二十两银子。
真没瞧出来,贾蔷这小子看着老实,内里可真够心黑手狠的。
别人就算靠藏掖赚钱,赚个对半利也就够了,狠到家也不过就赚个十倍利。
他倒好,这可是一赚就是百倍利,杀人越货打家劫舍都没他这样来钱又快又稳当的。”
贾琏冷冷一笑:
“要是由着贾蔷把这一宗钱给黑了,那后头贾蓉打造采购金银器皿的事情我还怎么管?
原说我这头负责采购帐幔帘子、陈设玩器古董的,可我衙门里、家里都是一堆事情,哪里有时间做那个?少不得也得交代给别人,到时候又怎么管?
这府里若是还跟以前一样,个个都贪,个个都黑的黑,坑的坑,有几年这府里也就彻底败干净了,到时候咱们都上街要饭去?”
王熙凤低头半晌,终于还是道:
“我也不瞒二爷,我原有些心虚。
头前儿我管家的时候,在外头放印子钱的事情,贾蓉贾蔷也都知道,这事情上不得台面,若他们跟我……”
“他们要敢提这个,你叫他们来找我说话。”贾琏断然道,“我倒要看看,是叫你退回那一年的一千两银子事儿大,还是他们侵吞这一笔就两万多两银子事儿大。”
贾琏的果决让王熙凤心下先是一惊,随即又是一稳,再后来更是一暖。
这样的男人,好像天底下就没什么事儿能难住他。
嫁给他,就觉得背后有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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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伸手拉住贾琏的手:
“你可真是我的大白脸曹操,真够霸气的,做你的女人,可真有福气。”
贾琏的下一句,更让王熙凤惊得直接睁大了眼睛:
“印子钱这事儿,我已经想法子解决了。
我跟皇上求了个恩典,现在已经在户部走手续了,再过不多久,咱们家就在京里正式开个官银号。
到时候,用官银号放贷,比你偷着摸着放印子钱体面多了。”
“我的娘诶!”
王熙凤真是惊到了。
“你是凤子龙孙啊?能开官银号了!”
王熙凤觉得眼前的贾琏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个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窝囊男人,怎么总能造出意外的惊喜?
他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神奇之处?
他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他不是曹操,他是个活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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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还真是个“诸葛神算”。
第二天贾琏去衙门的时候,贾蓉和贾蔷果然来求王熙凤。
王熙凤坐在炕上,他二人跪在炕边,贾蓉带着贾蔷,在地上磕头有声,贱兮兮地哀求道:
“求婶子帮帮忙救救侄儿,如今也只有婶子说话叔叔才能听了。
这趟事情都是蔷儿年轻,叫外头人家给骗了。
我父亲昨儿已经狠狠骂了他一回,说他是‘狗肉上不得席面’,要不是我拦着劝着,说不得就要打。
后来我父亲说,小孩子家做砸了事情,他当族长的也不能让琏二叔以后不好做事,就从我们府里拿了两万六千两银子出来给补上这回的损失。
这样大家都有个交代就是了。
还求婶子私底下给叔叔说说,既然没亏了咱们官中的银子,但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好。”
看王熙凤沉着脸不言语,贾蓉赶忙又跪着往前凑上来两步,涎着脸哀求道:
“好婶子,好姑娘,好姨妈,疼一回侄儿吧,若是此事办不成,我父亲必定饶不过我的。”
贾蔷看王熙凤只是不说话,便跟着道:
“只求能过了这一关,侄儿们必定要来孝敬婶子的。”
贾蓉闻言,赶忙道:
“对对,我们那边店铺里近来得了好虫草,侄儿回去就跟父亲说,给婶子挑好的送过来。”
王熙凤给了他俩一个白眼,冷笑道:
“我稀罕你们那些?我自己陪嫁的东西还多得没地方放呢。
得了得了,你们去吧,我今儿跟你们琏二叔说说,看看他的意思。你们明儿再来一趟,我再告诉你们结果。”
贾蓉和贾蔷对视了一眼,也不知王熙凤这话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看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只好赶紧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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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去的路上,贾蔷不由挠头道:
“这要是搁在以前,琏二婶子必定得大包大揽,说什么‘你们听我的话,必定比听你叔叔的话好儿多’,怎么如今变了脾气了?”
贾蓉一撇嘴:
“我昨儿说了你不信,今儿长见识了吧?”
贾蔷缩了缩脖子:
“我只是觉得,能不拿刀动枪就把那个女霸王彻底降服了,这个琏二叔,可有点儿瘆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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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赖家,收拾了府里的下人,重新安排府里的管家和下人,点算、处置收上来的贪墨银子和资产,顺天府衙门里一堆事,省亲别院日夜赶工一堆事,把贾琏忙了个四脚朝天。
虽然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想抽空去一趟小花枝巷,去问问那个嫣红到底和阿禾是什么关系,却是一直也抽不出空子来。
今日本来想从衙门早些出来去一趟那处“外宅”,却不料宫里又来人传话,说今年重阳节,太上皇和皇上都觉得禁内的万岁山不够高,要去西郊香山登高。
这下子顺天府只好赶紧叫来宛平知县,会同羽林卫一道儿商议如何安排这一路的净街和迎驾事宜,一直折腾到了掌灯时分才各自散了。
饿着肚子的贾琏赶紧回家,一进门,王熙凤已经叫人摆好了饭,又是亲自伺候贾琏洗手,又是斟酒夹菜,殷勤得平儿瞧着都脸红。
终于,看贾琏吃得差不多了,王熙凤才道:
“二爷,如今咱们府里的小戏子们都买回来了,那薛家住的梨香院,是不是得腾出来了?”
第五百六章 薛家是钉子户
“混账!这话是凤丫头那边传出来的?
这个见了亲汉子就忘了娘家人的下作小娼妇!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母!”
怒气让王夫人一团和气的圆脸拉得老长,显得颧骨愈发高耸,带累得一副慈眉善目都显现出狰狞的戾气。
那串十八界檀木罗汉持珠,被王夫人那保养得仍然白嫩修长的手指捻得飞快,瞬间就是一轮六根、六尘、六识的“十八界”,仓皇得让没穿鞋的佛祖驾着筋斗云都追不上。
“她敢让你们腾出梨香院来给戏子住?可不是疯了?”
平素里王夫人就是个菩萨面貌,金刚声音,她只要一开口说话,语气里就带出一股威严,搞得贾政宁可去听赵姨娘那只“唧嘹唧嘹”的蝉,也不愿意来听王夫人冰冷森然的念佛声。
此时的王夫人,不同于在贾母面前的菩萨低眉,而是威严里带着愤怒的金刚怒目,声音就更如同“大威天龙、至尊地藏”的“般若叭咪吽”般震撼。
“咱们多年不见面的亲姐妹,到了这个岁数住在一处,有什么不好?
何况你们是举家进京来的,以后也不能回金陵了,不住在这里,还能住哪里?
贾家人不知道,凤丫头还能不知道?
子腾是个有本事的,又是个最看重咱们王家一家人的,可他媳妇是个能容人久住的?
子腾升迁了九省统制去了外边,你们一家要是去他府里,住不了半个月,还不直接就被她媳妇给送客出门了?
就算你们原本在京里的那几处房子,可那房舍都十几二十年没人住过了,修葺打扫实在费劲,难不成如今让你们再另买房子去住不成?
何况蟠儿那事儿虽然在金陵算是了了,可也只是个假死罢了,若是真叫人告发说他来历不明,按例是要递解还乡,那不是要了命?
哼!当我不知道,这背后必定是贾家的主意!
咱们亲姊妹,我也不瞒你,当初你们搬进来,照我的意思,就让你们就直接搬进我这院子里来一起住。
偏老太太和老爷却觉得蟠儿成年又未娶亲,住在府里恐对几个未嫁的姑娘名声不好听,这才让你们住在东北角上的梨香院,又有自己对外的门户,又与我这院子近便能。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蟠儿能有什么不便?
宝玉那么大了,不也是在宅里姐姐妹妹屋里跑,能碍着哪个姑娘的名声不能嫁人了?
迎丫头、探丫头才多大?离着嫁人还好几年呢,怕什么?何况又都是庶出的,嫁人能攀上什么高枝儿?
就是那个林姑娘,病歪歪的,酸叽叽的,老太太还一心要撮合给宝玉,蟠儿是没见过,就是见过了,他能看得上那个病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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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原本是听了消息就赶紧来找王夫人拿主意的,此时听王夫人提起薛蟠,登时将来这里说“撵人”的事情给丢到脑后了,摇头垂泪道:
“可别提那个不争气的蟠儿了,气得我啊,日日都心口疼。
他老子两腿一蹬,倒去那世清静了,撇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教我可怎么过?
我一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事也做不得,没了男人,就只能靠儿子顶门立户。
可这个蟠儿,是一日混账似一日。
在金陵就是他犯浑,当街打死了人,害得我们才不得不离乡背井,一家子都搬来京城投亲避难。
如今到了京里,我原想着,若能有政老爷训子有方,若能管着他些,或许还能让他收收心。
谁知我们才在梨香院住了不上一月的光景,他便与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这个蟠儿,只单单爱与那些纨绔习气的子弟来往。今日会酒,明日观花,又是聚赌,又是玩乐,又弄些优伶娼女,闹得实在不像话。
后来他说要去学里念书,我还高兴了几日。哪知道他又是去学里胡闹,今儿包养个什么‘香怜’,明儿又看上了什么‘玉爱’,就连个什么长得顺点眼的学弟,他也十几二十两银子地白送给人家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