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403节
一进屋,却见书友先生已经不在屋中。
原来书友先生听外面有客人来,便自行从厅后逛去园子里了。
戴权见书友先生避开,也不强求,只和贾琏说些套近乎的闲话,贾琏便也随着他东拉西扯。
直到说到书院的匾额,又说起了老宰相姚谦之,戴权本就笑眯眯的眼睛更眯成了一条缝:
“唉哟我的世侄诶,头前儿我说过的话,这下子可得打嘴都收回来了。
我说你‘不是科举出身,本来顶天了也就只能做到三品闲职。如今给你炙手可热的京城知府这个正三品官职,那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再难往上了’。
嗨哟我那是矬子婆娘——见识低,
小鬼没见过大馒头——见识小,
门缝里看大街——眼光窄,
井底的蛤蟆——眼界浅,你别跟我计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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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看着眼前这位坐在井底门缝里的婆娘、小鬼、蛤蟆,一肚子的莫名其妙。
这老太监这么下本钱说好话给我灌了一肚子的“迷魂汤”,啥意思?
他上回跟我说这话,不是他在姑苏替太上皇来劝我对扬州盐政不要再折腾,“见好就收”,这才特意追到鹤山书院给我送礼?
送得直接把人家肉铺、书店、文具行,三个铺子直接给我“平端”过来了。
那时候又赶上下连阴雨,鹤山书院根本没那么多库房,虽说最后书友先生倒是没跟腊猪、风鸡睡一屋里,可也把书友先生的卧室里堆得满满当当全是砚台啊墨锭啊,还有一摞子一摞子的书,搞得书友先生每天晚上回屋睡个觉都得上蹿下跳、翻山越岭、闪展腾挪才能爬上床。
今儿他又跑来送礼,又说要收回那些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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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权却还继续说道:
“我上回说的那些话,虽不中听,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科举一事,本就是为国家选拔官员而设,朝中文官,都是由科举而来。
本朝虽没有‘非科举者勿得与官’的说法,可不经科举上来的官员,得不到文官集团的认可,就算不是虚职,也绝难得到好职,而且,三品也一定是到顶了。
能像世侄这样的能人,那可真真是少之又少了。
你虽然没经过科举,可如今却是‘鹤山书院’的副山长,又成了天下闻名大儒书友先生的忘年兄弟,还得了老宰相大人的青眼有加。
啧啧,你这是多大的本事啊!
有了这些资本,那些文官清贵别说谁还敢阻止世侄升迁,只怕还要争着抢着保举世侄呢。
现在可别说三品到顶了,一品入阁都没问题啊。
世侄啊,你这未来的前途,真真儿不可限量啊!”
第五百十五章 戴权来走后门
呦呵?
怎么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儿?
贾琏原本只是想请书友先生来教导教导贾家这些不成器的浪荡公子们,后来能与书友先生成为忘年之交,其实纯属巧合。
贾琏不是个爱装逼的性子,当时若不是学霸严焱看贾琏横竖都不顺眼,把贾琏挤兑得实在没了辙,贾琏也不会当众嘚瑟那一把。
谁知道他一边弹着自己所会的唯一一首古琴曲《沧海一声笑》,一边念了一首自己东拼西凑的《忆秦娥》,还真从气势上镇住那些每天埋头苦读、寻章摘句的读书郎。
至于后来贾琏在书友先生面前的那一番“境界高论”,则完完全全是拿着自以为是的学霸严焱借题发挥而已。
而真正拉近了贾琏和书友先生之间的私人关系的,则更属于误打误撞的巧合。
作为同样的“家有悍妻者”,一旦能彼此敞开心扉“痛说苦难家史”,那二人从同病相怜,到惺惺相惜的这个过程,几乎是超光速的。
后来,书友先生先是把贾琏介绍给在姑苏的诸多文坛名士以及致仕官员,而后又带着贾琏参加各种文会、诗会,贾琏还只当是因为自己在鹤山书院里潜心学习,书友先生是为了让自己多增长些见闻而已。
直到此时,贾琏这才恍然大悟,书友先生原来是用心良苦。
他是在为自己铺路啊。
铺的还是一条多少人做梦都想踏上的“青云之路”。
而自己竟然还一直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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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权看贾琏发愣,便笑道:
“唉哟世侄啊,这种上进的事儿说破了也没什么,你别不好意思啊。
我也知道,你这人有些傲气,那二位公主的光儿你都不想沾,你还是想走正经仕途,对不对?
你想想,我在宫里都听说了,这事儿能瞒得住谁啊?”
“啊?”
贾琏一愣:是啊,戴权在宫里是怎么听说的?
随即,贾琏又释然。
且不说满京城里都是嘲风司的小特务,就是戴权当时往姑苏给安慧仙师贺生日那回,这老太监不就已经知道贾琏在鹤山书院了吗?
于是贾琏干脆诚恳说道:
“我哪里要瞒世伯啊?
况且,我能有什么本事瞒得过世伯?
这天底下的事情,有哪一件是能瞒得过太上皇和皇上的?
但凡太上皇和皇上知道的,还能有世伯不知道的?
我要是瞒着世伯,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我当时去姑苏,就是得了我林姑丈的推荐,要去请书友先生来京,其实只不过就是为了我们家里的那些子弟读书而已。
至于如今干脆设立了一个‘鹤山书院北院’,是为了让书友先生的弟子们能在京城里有个落脚之处罢了。既然这些学生迟早都能够金榜题名,让他们早些来京里见识见识,也是好事。
世伯也知道,我家里这些人当中,有九成都是我这样不爱读书的;剩下一成倒是爱读书,偏偏又都是榆木脑袋,天天把书本都啃烂了也没用。到了三十能考上个秀才的,一家子里头没有两个。
我二叔倒是号称爱读书,其实也不过就是躲在书房里睡觉罢了。等他睡醒了,就拿他儿子我那宝兄弟醒脾,打着骂着逼宝玉读书考科举。
可偏偏宝玉的志向不在科举,他是个有偏才的,只爱写诗作赋,做个李太白那样的闲散人罢了。
宝玉被送去我们家的家学里头,书没念几页,倒学了一堆不像样的事情回来。至于其他偷鸡摸狗、吃喝嫖赌的事情,真真儿说起来就叫人头疼。
世伯,我若是再不请个像样的老师来教好贾家的子弟,只怕我们贾家败家可就在我这一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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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权听贾琏说得十分坦诚,便也不绕弯子了,嘿嘿笑道:
“唉哟尊府这家大业大的,哪里就败家了?
不过呀,居安思危,这是好事儿。世侄想得长远,也果然是教人钦佩。
谁不想家中的子侄个个都有出息呢?世侄如此,我也是这么想啊。
世侄啊,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过继了我三弟家的小儿子到我这里啊?
如今已经正式是我儿子了,我给他改了个名儿,叫戴金冠。
唉哟那孩子是真聪明啊,又特别好学,才十二岁就中了秀才,我是真喜欢他诶。
你说冠儿这么个招人疼的聪明孩子,那必须得找个好老师不是?
为了他啊,我把国子监的人全都叫我家去了,挨个儿挑了一遍,好容易才中挑了一个,请到家里给我们家冠儿当老师。
谁知道我从姑苏回来,在家里说了一回‘鹤山书院’和书友先生,好家伙,我们家那小子,抱着我的大腿磨我,非说想要去姑苏鹤山书院念书,说要是能有书友先生那样的名师,他非得十五岁就中举不可。
十五岁中举那当然好啊,可我哪儿舍得让孩子去那么远啊?再者,万一他到了南边水土不服可怎么办啊?
唉哟把我给急得呀,我是这么哄着,那么劝着,说等他大点儿再去。
最后才答应,十五岁就得送他去,还跟我击了掌。
我这正愁着呢,这回可好了,书友先生来了京城,还把鹤山书院给开到咱们自己这儿了。
我就想来跟世侄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我那小子收进书院来,跟着书友先生读书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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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亲自跑来开了口,这事儿怎么也得答应啊?
何况人家可又是先送来的一波大礼,四十五张上好的古琴,里头还有一张让书友先生一见就两眼放光的唐琴,这礼物可是相当的丰厚。
贾琏笑道:
“世伯这是说哪儿的话?
世伯的儿子想来读书,送来就是,哪儿还有个‘成不成’的话儿啊?”
顿了顿,又道:
“只是有两件事情得先禀明世伯。
鹤山书院里学生程度也各有参差,早先人数少,书友先生都是只按高、中、低设级。
后来人多了,则在同一级里,又按照学生的水平再按照甲乙丙丁设不同的班。
如今我们贾家的孩子入学,先生都要先进行考试,然后按照考试成绩评定进入何级何班。
所以,头一件,就是世伯家的公子入学,也是要参加考试的。
第二件,是书院一贯都是一视同仁,定期是要考试的,考得好,就升入高班高级;考得不好,就降级降班。甚至平素不用功的,该打要打,该罚要罚。世伯可想好了,别到时候舍不得,那大家倒要难做了。”
“成,成,成!都是为了孩子好,我没有不成的。”
戴权把头点得像鸡哆米。
正当贾琏觉得此事搞定的时候,没想到戴权又嘿嘿笑道:
“唉哟我的好世侄啊,你看……咱这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我这儿还有……”
说着话,戴权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徐徐展开,是一串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