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461节
她语声轻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贾琏并不是个蛮干的人,闻言虽然仍皱着眉,却还是点头示意平儿继续往下说。
“二爷,听我一句劝,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咱们家里的事情,哪一桩、哪一件是单单只那一桩、那一件?
若不是这么着,二奶奶早就想处置那些背后老挑唆是非的老婆子们了,可偏偏哪个背后不是又是亲、又是友的?得罪了一个,就是得罪了一窝。
别说是这些上了些年纪、有些资历的婆子了,就是有些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背后做的那些惹是生非、拉帮结派、挑唆主子、坑陷主子的事情,还一大把一大把的呢。”
看贾琏似乎有些不相信,平儿干脆揭开了盖子:
“比如三姑娘屋里的蝉姐儿,就是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三等小丫头。其实呢,她亲姥姥就是大太太打娘家带来的夏婆子,亲姨姥姥是负责浆洗的何婆子,何婆子的闺女又是怡红院中的丫鬟春燕。
饶是三姑娘管下人管得严,也照样儿阻不住蝉姐儿四下里搜罗消息,一转头就说给夏婆子、何婆子。这两个婆子都跟赵姨娘走得热乎,还不知是怎么往赵姨娘那里挑唆呢。
头前儿三姑娘空闲的时候,给宝玉做了双鞋,这算什么大事儿?才一转眼儿,赵姨娘就知道了,在老爷面前说三道四,老爷就骂了宝玉一顿。
这还是以厉害出了名的玫瑰花儿三姑娘屋里的丫头呢,就别提咱们那好说话的二姑娘了。
早先几个姑娘都住在一处,有三姑娘镇着,也还好些,如今二姑娘搬去了紫菱洲那边的缀锦楼,没人帮她弹压,她屋里那司棋、莲花儿、荷花儿什么的,再加上那几个婆子,没一天不挑唆生事的。
可怜咱们二姑娘,凡事只知道一味退让,又一心只把自己撇清干净,在家里如此也罢了,若以后嫁了人……”
平儿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议论二小姐迎春,赶忙住了口,转而道:
“二奶奶早就说过,咱们府里的奴才,个个都能攀扯出些关系背景来,早就纠结成了几股大势力,不论动了一个,最后都能有主子出来替她们说话。
二奶奶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别说真格动她们,就是得罪了她们,她们还时不时地要让主子闹笑话、给主子难堪呢……”
“好!那正好!”
贾琏忽然一拍桌子,陡然站起,面露喜色。
平儿全然弄不懂贾琏怎么突然间这么高兴,一时不敢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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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贾琏这样的聪明人,总是善于利用形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旁人以为是为难了他,他却总能借力打力,就此想出个一举多得的好主意来,最后踩着为难他的人尸首一路高歌猛进。
“这好办。
既然咱们院里的郭婆子和怡红院里的包婆子不好处置,那就把她两个调去二姑娘的紫菱洲,换两个老实点儿的婆子,给咱们院子和怡红院使用。
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蝉姐儿,把她跟现在二姑娘身边伺候的绣橘换一换。回头我跟三妹妹说,绣橘做事飒利,三妹妹没必定会答应。”
“啊?”
平儿彻底懵了,愣愣说了句:
“让这些人去伺候伺候二姑娘啊?以二姑娘那软性子,这岂不是把羊扔进狼窝……”
顿时觉得忒不合适,赶忙捂住口。
贾琏噗嗤一笑: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把羊扔进狼窝。
要是现在不把羊逼急了,以后真遇到了狼,那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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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贾琏在替迎春的未来打算。
大观园已经建好了,迎春年纪不小了,按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再不把迎春训练出来,就算她以后嫁给的不是孙绍祖,就以这种她“任谁骑在她脖子上拉屎都可以”的德行,吃亏也是早晚的事情。
毕竟贾家的小姐,出嫁就是要做大户人家的正妻的。
试问哪个公侯之家明媒正娶了一个正妻回来,能看着她一天到晚啥也不管,啥也不问,啥也不干,天天只由着家里上上下下的奴才们作妖?
就迎春那一副“你对我好,我无所谓;你坑我骗我欺负我,我还是无所谓;你替我说话,帮我打抱不平,我更是无所谓”的“活死人”态度,哪个男人娶了这种老婆不火大?
往好里说,她是脾气好、不生事,但实际上,她那一副“任谁都能骑脖子拉屎,反正我也不在乎”的德行,其实是一种不负责任,不分好歹的混蛋劲儿。
这种来自骨子里的“懒”,真是白费了近来老太太常常带着迎春迎来送往,恨不得手把手教她如何管家。
贾琏早就想“治一治”迎春,这回,这不就“就着河水洗船”了么?
到时候该贾琏出手的时候,还管她谁是谁的陪房的亲戚?该打,该卖卖,一次性解决,也算是彻底开个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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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也是个聪明人,给贾琏一提点,就大概也明白了贾琏的用意,低头想了想,才道:
“二爷既然如此说了,那我去想办法,必定按照二爷吩咐去做就是了”
“得嘞,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我也累了,这两天,可叫我好好歇歇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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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想得挺好,抱定主意让自己好好睡个懒觉。
可从第二天一大早开始,荣国府门口就成了“车轮战”的战场,一拨人接着一拨人。
除了王子腾和王子腾夫人、小史侯和小史侯夫人这些亲戚之外,连南安郡王妃、锦田侯诰命、赵侍郎夫人,甚至连寿安公主都派人来了。
说是瞧问贾府琏二奶奶和宝二爷,但都无一例外地要见贾琏。
第五百八十六章 宋江怎么死的
当时开办“鹤山书院北院”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阵子,荣国府门前门庭若市,车来轿往,络绎不绝。
都是高官贵宦想让自家的子弟或是亲戚的子弟能够有幸成为当代名儒书友先生的弟子,所以都变着法地来找贾琏这位鹤山书院北院副山长走后门。
想要上进的贵族子弟,只要能够进入鹤山书院念书,除了增长学识之外,还算是和未来的清贵们成为了同门,这样以后在官场上,名声也更好听,免得被人说是纯属靠祖宗恩荫才得了个官儿做。
虽说是来找贾琏走后门,可既然为了“子弟上进”这种光明正大的好事,大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这回就大大的不同了。
此番来贾家的人,就没一个直接说要干什么的。
说是来瞧问贾府琏二奶奶和宝二爷,其实给琏二奶奶和宝二爷送的礼物,远没有单独送给贾琏的礼物丰厚。
当中大部分都是夫妇同来,女眷进内宅去看望,男人就专程见贾琏说话。
若是单独只有女眷,就在老太太和宝玉那里走个过场,而后的重点是直奔琏二奶奶的屋里说话。
无论男女,都又是亲热又是客气,说话转着圈子、绕着弯子,讲古论今,说东道西,明明是有事而来,却都不说是为了什么事儿。
但说来说去,肯定要说的话,那就是:这幸亏是有佛祖保佑啊,佛祖慈悲啊。佛祖是好的,供佛也是对的,可就是要当心有人打着佛祖的旗号,蒙人骗人,那才是害人不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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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的身体还真是挺不错的。
第二天宝玉还病歪歪地倚在床上、要袭人喂粥喂水喂参汤的时候,王熙凤已经精神抖擞地参与到对一众高门贵妇的迎来送往当中了。
尤其王熙凤是个天生来的“人来疯”,越是有事,她越是精神百倍。
但王熙凤也是个精明人,她很快就瞧出这些来看她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趁着一拨人出去、一拨人还没进来的空档,王熙凤一脸疑惑地问平儿:
“我这病来得蹊跷,去得也蹊跷,病好了,这些人来看我,看得也蹊跷。
我怎么觉得这背后是为了什么别的事儿啊?
你瞧方才仇都尉夫人,说什么‘我是托琏二奶奶的福,有琏二爷这么个能人,琏二奶奶的福气自然是小不了的’,我怎么觉着,她们这明面上是来瞧我,实际上,可都是奔着朝二爷卖好啊?”
平儿也早瞧出这当中有事,只是她怎么也猜不到此时会和赵姨娘、马道婆有关,便安慰凤姐道:
“二爷如今本事大了,叫这些人都上赶着巴结,这是二奶奶的福气,二奶奶福大命大造化大,就安心受着也就罢了。
倒是二奶奶别累坏了,好歹肚子里的那个才是最金贵的。”
话虽如此,平儿却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向贾琏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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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和平儿心里没底,贾琏自然明白这当中的原因。
这些高门大族里的女眷,都是跟马道婆有过往来的,甚至还有人私底下还出钱请马道婆用过邪法。
这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旦曝光,家族名誉受损,当家人脸面扫地,更不知有多少女人会因此失去地位和倚靠。
要知道,贾琏手里捏着马道婆的供状,而更要命的,是他手里还有从马道婆屋里搜出来的一大笸箩写着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纸人。
大光明寺的住持法慈是个贪财的老尼姑,自打带着两个徒弟赶走了大光明寺里看门的病和尚,霸住这块风水宝地,香火生意越做越大。如今的大光明寺,已经有了二三十个尼姑,庙产也多得令人眼晕。
可昨天庙里赚钱的“大能人”马道婆忽然被贾琏抓走,老尼姑法慈可吓慌了神。
她倒是不知道马道婆背地里还做邪法害人的事情,可是一想到要是被抓走的马道婆一害怕,把菩萨面前的海灯都是人来时点起来做做样子,整个庙里一天也用不了半斤香油,却坑骗了那些高门贵妇每天上百斤的香油钱,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法慈听说如今荣国府里贾琏当家,不敢上门去找不痛快,便立刻和徒弟们打着“救佛门弟子”的名义,分头去求各家命妇。
却不料这些被求到的命妇闻言几乎个个大惊,再派人一打听,得知单单抄了马道婆的屋子,更是惶恐不安,昨夜不知多少人通宵未眠。
贾琏并不想让这些高门贵族惶恐,更不想牵涉到这些内宅争斗之中,反正从马道婆的详细供词里,他已经知道了不少这些高官家中见不得人的秘辛。
于是贾琏坦然收下对方送来的重礼,坦然听对方说了不少好话,最后,在对方绕来绕去就是不知怎么才能表达心中说不出口那些话的时候,贾琏轻轻一笑,闲闲说上一句:
“不瞒大人说啊,拙荆撞邪之事,我是疑心与大光明寺马道婆有些干系。
只是我找了她审问,不仅问不出什么,还见此人六阳暗黑、四余干枯,天中塌陷,印堂枯白,双眼之下横生黑纹,更兼面上暗笼黑气,正是书上所说‘霜上雪、雪上霜’之色,恐怕是天收此人,不过数日耳。”
他说得一半漫不经心,一半神乎其神,对方往往都先是大惑不解,随即如释重负。
行了,只要马道婆死了,死无对证,事情就算是一床大被一盖,了了。
所以解决事情,还是把事情相关的人解决了,才是解决得最干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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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踏踏实实地收了两天礼,光上好的人参就得了三四十匣子,乐得王熙凤嘴都合不拢了:
“这几年可没这么见过这么好的人参了。
想着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哟,谁在乎人参啊,老太太说配药,那还不是说拿一斤整人参就拿一斤整人参啊?
后来太太说人参贵重了,除了老太太自己拿体己人参配药用,其余谁要用人参,那都得从太太手里拿。
我怀着咱们大姐儿的时候,要用人参配药,叫平儿去要了三四回,就给了一包芦须回来,就没见了整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