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469节
早先从书里看黛玉葬花,虽然觉得凄美动人,但多多少少会觉得黛玉有些顾影自怜、无病呻吟。
此时贾琏想到方才宝钗、袭人相互勾结笼络、背地里贬踩黛玉的私房话儿,再想起王夫人为了和老太太争夺宝玉的“控制权”、而人为制造出来的“钗黛之争”,还有李纨、探春等人的行径,各人有各人的私心,为了自己利益,巴结王夫人的同时就必定会拉踩黛玉。
此时才明白,明明过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富贵日子,行动都有丫鬟婆子伺候,林妹妹为什么还会觉得“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心中如此感慨,贾琏也不由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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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原本听晴雯说起茱萸郡主一心想要嫁给贾琏,并且因为贾琏不肯休妻,便主动主动提出愿与王熙凤同做“平妻”。
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何滋味。
可等听贾琏说并不想要平妻,黛玉忽然又生出无限失望来。
她无限心事说不出口,原本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如今却又不由鄙视起自己来。可若真要“以慧剑斩情丝”,心下又断然舍不得离开。
心中悲伤,感花伤己,便哽咽着随口念了几句,却忽然听得山坡另一边有人轻声叹息,心中立刻便是一震,随即又是慌乱,又是欢喜。
贾琏和黛玉二人都不由朝前走了几步,隔着花枝花叶,彼此相望,一时竟都是一怔。
还是黛玉先警醒过来,从袖中取出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痕,口中掩饰道:
“一个不留神,给风迷了眼睛。”
贾琏真诚劝道:
“林妹妹若还总是思虑过甚,身体怎么会好呢?
许多事情,还是要放开怀抱,这世上谁无烦恼,可只要能搞清楚两件事,便可少却九成九的烦恼了。”
黛玉有些不解:
“两件事?哪两件事能如此厉害?”
贾琏神色郑重道:
“一件是‘我的事关你屁事’,一件是‘你的事关我屁事’。”
黛玉略一愣,随即便捂嘴笑道:
“琏兄这话说得当真通透,却也是当真刻薄。”
贾琏知道以黛玉的聪明,根本不用再给她解释这当中“不用太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的道理,便笑道: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林妹妹这样水晶心肝的人物,若看不透这一点,却不成了庸人了?”
黛玉低头沉默半晌,忽然抬头道:
“正是因为许多事情我能够看得透,却又不愿说破,所以才伤心忧虑。
可今日我若不说上几句,又唯恐让琏兄觉得我每日里杞人忧天。”
她似西非喜的眸子静静望着贾琏,清澈见底:
“自我来荣府的第一日,老太太待我自是疼爱无比,可我还是觉出这府中看似平和,却无时无刻不叫人步步惊心。
我跟着大舅母去拜见大舅舅,大舅舅不见,大舅母再三苦留吃过晚饭再走。
我若当时脸皮薄没有拒绝,岂不得罪了还在等着的二舅母?又岂不让一直等着我拜见两个舅舅之后回去的老太太难堪?下人们岂不要嘲笑我不知礼法、丢了林家的脸面?
我好容易得体辞谢了大舅母,到了二舅母那里,未见面,在荣禧堂东边的三间耳房内等着,二舅母那边的老妈妈就引我往炕上坐。我见炕上两个锦褥对设,便猜出那是舅舅、舅母居坐宴息之处,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
及至叫我去东廊正房,二舅母坐在西边下首,却极力让我坐东边上首,我瞧出那是二舅舅的位子,便在椅子上坐下,好歹才没有做出失礼没家教的事情来。
贾家是诗礼簪缨之族,能这样两次引我乱了长幼尊卑的做法,说不是故意的,我也不信。
两个舅舅,两个都不见面;两个舅母,两个都给我设伏。我那时候便想,外祖母疼我,我也只住一阵子就走,不掺和这府里的事情。
可我这回跟着琏二哥又回来外祖母这里,是我觉得琏二哥帮了我父亲,我也要帮着琏二哥才是。
这府里看似风平浪静、和和睦睦,其实,也是暗流汹涌,勾心斗角的事情无处不在。
我把这个说给琏二哥,是想着琏二哥如今管着这府里的事情,必定知道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
可真正的事情叫人忧心的,还是这府里的人心,琏兄,千万不可大意。”
第五百九十六章 莺儿也想爬床
这个贾家,无论外表多么光鲜,内里却是人心叵测,利益面前,人心难测。
贾赦夫妇是一对儿不着调的“老抽风”,贾政夫妇则是各怀鬼胎,尤其王夫人,看似是一门心思为了宝玉,其实是一门心思为了她自己。
此时听黛玉这一番话说得如此掏心掏肺,,任是谁能不感动?
贾琏忙道:
“妹妹忧虑的正是我所忧虑的,所以我才要想方设法挑起贾家的大梁。
这个家有我在,就倒不了。”
说着话,不由也轻轻苦笑一下:
“只不过我这辈分摆着这里,许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一步到位。这当中,也有个轻重缓急。”
黛玉听贾琏说出“这个家有我在,就倒不了”的话,更钦佩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后来又听他说出“轻重缓急”的话,更明白他是有勇有谋的稳重人,便低头抿嘴一笑,道:
“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贾琏赶忙摆手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黛玉轻快地瞥了贾琏一眼,低声道:
“我晓得琏二哥是做大事的人,不必花心思猜我的想法。
我不会胡思乱想,给琏二哥添麻烦。
我好歹也有些见识,若琏二哥有不解之事,刚好是我知道的,有幸给琏二哥帮上些忙,那我就很开心了。”
说罢,也不待贾琏回答,黛玉低头便转身走了。
贾琏一愣,赶忙朝着黛玉的背影道:
“多谢林妹妹送的枇杷。”
黛玉忽然停下脚步,回头轻叹一声:
“归有光《项脊轩志》中,有‘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之句。
我家姑苏老宅里,有我母亲嫁入林家那年种下的杨梅树,如今我母亲不在了,杨梅树仍在。
我也想在潇湘馆里种一棵枇杷树,只不知南边的树,在京城里能不能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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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探春一手拉着宝钗、一手拉着袭人,亲亲热热说了一阵子贺喜袭人的话,又去到宝玉屋里说了一阵子话。
可巧宝钗的丫鬟莺儿来给宝钗送扇子,袭人便悄悄跟宝玉说:
“上回宝姑娘说让莺儿来给你打几根络子,你倒忘了?”
宝玉一听,赶忙跟宝钗说了,宝钗笑道: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她既来了,只管就叫她打就是了,她天天也是闲着淘气。”
又转而向探春问道:
“你一个人过来的?”
探春这才想起黛玉,不由“哟”了一声:
“我叫了林姑娘一道儿来,想是我四下里寻袭人,她等不耐烦,就回去了。”
宝钗笑道:
“这可是你的不是了,得罪人都不知道。
罢了,我跟你这会子去潇湘馆找她,说一说,笑一笑,免得她心眼小不自在,倒不好了。”
说着,就拉着探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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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只剩下宝玉一个主子,袭人登时就成了半个主子,指着一张杌子让莺儿坐,莺儿连连摇手不敢坐。
袭人又端了个脚踏来,莺儿还是不敢坐。
袭人更拿出主人派头,向宝玉问:
“你要她打什么络子?”
宝玉瞧着莺儿丰盈红润的小脸,不由想起宝钗,笑道:
“不拘什么,你都每样打几根罢。”
莺儿拍手笑道:
“这还了得!要这样,十年也打不完了。”
宝玉撩妹撩成习惯,哪里还记得只为他几句调笑、就被王夫人一巴掌打成了“下作的小娼妇”的金钏?只笑嘻嘻望着莺儿道:
“好姐姐,你闲着也没事,都替我打了罢。”
袭人见了,心里作酸,赶忙笑道:
“哪里一时都打得完,如今先拣要紧的打几根罢。”
莺儿眼睛一眨,笑道:
“扇子、香坠儿、汗巾子,哪个要紧?”
宝玉立刻会意:扇子、香坠儿、汗巾子三样之中,自然是系裤子的汗巾子最是贴身。
他心中愈发有了兴趣,瞥了一眼莺儿的小腰:
“汗巾子就好。”
二人又是商量颜色,又是商量花样,说得甚是热闹,倒把袭人撇在了一旁,只到要拿线的时候,宝玉才想起叫袭人去拿了来。
袭人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想法子要插话,偏此时窗外又有婆子来,说老太太屋里散出果子来,让来叫姑娘们去吃。
宝玉一听,乐得赶紧支走屋里的丫鬟,便叫袭人带着丫鬟们都去。
袭人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