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495节
不过司棋自己从来想不到这些,更不会因此而一心维护性子懦弱可欺的迎春,她向来心高气傲,时时只顾着她自己的日常吃穿使用都必要比照着迎春一般,否则就要拿出“副小姐”的身份来压人。一旦觉得自己吃了亏,立马就豁出脸面闹腾,才不管对迎春有没有影响。
绣橘不愿招惹司棋,可心里又委实担心迎春,只好干脆不搭理司棋,只继续朝迎春跺脚道:
“姑娘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还不知那薛家的境况,我……”“
绣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棋大声打断:
“姑娘不知道,你一个丫鬟倒能知道了?
薛家有什么不好?宝姑娘你又不是没见过,不说旁的,这府里的主子当中,肯时常和小丫头们说说笑笑逗着玩的,也就是宝姑娘了。
你睁开眼去瞧瞧,人家宝姑娘那是什么样的吃穿用度?什么样的模样长相?她亲哥哥能差得了?
你们秋爽斋没事给你做么?非要跑来我们缀锦阁挑拨是非!”
说着话,又走过去故意用身子撞了绣橘一下:
“横竖你如今是三姑娘屋里的人,我们姑娘的事情,还轮不着你操心。”
绣橘被司棋撞了个趔趄,气得脸都红了,赌气也冷笑道:
“司棋姐姐这话倒也说得不错,何止轮不着我操心,就是姑娘成亲之后,跟着陪嫁过去的也轮不着我。倒是司棋姐姐才是板上钉钉要跟着陪嫁过去的呢。”
“啊?”
司棋骤然一愣,忽然把手里的荷包下死力一攥,半张着口,仿佛是才醒过味儿一般。
绣橘一见,心道:
早先听莲花儿说司棋心里有了男人,还道是那小丫头编排出来的,现在看来果然倒是真的。
于是赶忙趁热打铁,继续道:
“方才司棋姐姐说薛家大爷必定不差,可我怎么听说他是京里出了名的‘呆霸王’了?
我听薛家的婆子说,薛家大爷自幼无父管教,光老师都不知打跑了多少,到如今大字都不认得几个。
听说薛姨奶奶在家里整天把‘不知过日子,只会糟蹋东西’不知要唠叨几十几百遍,也管不了薛家大爷那个出了名的能花钱。
他不仅大把银子包养着锦香院的伎女,软香馆的小倌,还有风月楼的戏子,甚而就连早先咱们家学里的清秀学弟,他都个个不放过,到如今还拿银子包养着三五个,闹得满城皆知。
还有一件事,也是嫁不得的。
宝姑娘带进来的那个香菱,就是生得有几份像东府里小蓉大奶奶的那个,其实并不是宝姑娘的丫鬟,而是薛大爷已经正经摆酒收房的妾室。
还没娶妻,倒先纳妾,谁做了正妻也没有脸面。
还有更要命的,就是当初在金陵为了强卖香菱过来,薛家大爷还当街打死了人命,所以才举家一路来京里的。”
她一心为迎春担忧,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话说得又快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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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听说薛蟠大字不识、好色胡来,而且还是杀人犯,顿时就吓白了脸,手脚冰冷。
司棋也吓白了脸,手脚冰冷,则是因为听说薛蟠男女通吃,而且,已经纳香菱为妾。
她比迎春不同,已经和表弟潘又安有了男女之事,自然懂得薛蟠的龌龊。
且她是家生子出身,又必定要跟着迎春陪嫁过去,那么被薛蟠收房便是迟早的事情。而薛蟠在婚前已经有了正式摆过酒的妾室,那么自己就是做了妾,也只能排在香菱之后。
绣橘不理会司棋,却害怕吓坏了迎春,赶忙上前一把扶住迎春的胳膊,急道:
“姑娘,这门子亲事可万万做不得。”
迎春嘴唇轻颤,忽然落下泪来,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我……我的命……好苦……”
司棋两手微颤,忽然一把拉住迎春高声道:
“姑娘!赶紧去找老太太!说你不嫁!死也不嫁!”
迎春被司棋猛地一扯,这才彻底回了神,用手帕捂着泪眼摇头道:
“我……不敢。”
“哎呀还有什么不敢啊!”这回可是司棋急得连连跺脚了,“姑娘好歹去求老太太给另说一门亲事,怎么也比嫁给个天天玩儿兔儿爷的强!”
“什么……‘兔儿爷’?”
听迎春如此一问,司棋也觉自己说走了嘴,赶忙一把捂住口。
绣橘也劝迎春:
“姑娘,旁的事情忍一时也罢了,好歹能有个忍过去的时候,可这等大事是一辈子的,若也忍着不说,只怕这辈子就都完了,姑娘,可千千万万糊涂不得啊。”
司棋攥拳狠狠跺脚道:
“忍忍忍!这要是不知道也罢了,知道了还能看着火坑忍着往里跳啊我的姑娘?!这可是苦海没头儿啊!”
迎春抹着眼泪,低头半晌,终于一声长叹:
“原来——方才琏二哥说的那一番话,是这个意思。”
司棋和绣橘都不解其意,却见迎春缓缓抬起头,用帕子擦干眼泪,轻轻吩咐道:
“绣橘,你给我重新梳头,司棋,你去取衣裳过来,我要去秋爽斋,这会子琏二哥必定在那里等我呢。”
司棋一摊手:
“找琏二爷?他能比老太太管用?”
绣橘却已经手脚麻利地打开了花梨木镶螺钿七彩镜匣,一边取出梳篦抿子头油来,一边问迎春:
“姑娘这是要找哥嫂帮忙?”
迎春望着镜中的自己,也觉慵妆髻梳得委实马虎了些,轻轻皱了皱眉,破天荒地自己动手拆开发辫,轻声道:
“琏二哥说得对,这是我们自己的家,有事也不必再一味忍着委屈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鲁迅名言震撼
眼看快走到秋爽斋的门口,迎春又渐渐低下头,脚底下一步一步往前蹭。
司棋没少听她娘和外婆说起王熙凤和贾琏的不是,自然不愿意迎春向贾琏王熙凤靠近,此时一见迎春犹豫,赶紧上前拉住迎春道:
“姑娘的婚事还是得大老爷、大太太做主,不如去求求他们的好,豁出去哭一场,说不得他们一心软,就替姑娘做主了呢。”
绣橘方才见一向耳软心软没主意的迎春头一回自己做了决定,心里正替她高兴,见迎春被司棋说得停下了脚步,也赶忙道:
“姑娘平素里爱下棋,背了那许多棋谱子,自然知道若是一味地举棋不定,老是前怕狼后怕虎,一时一个主意,那么这盘棋能赢才怪呢。
大事临头,姑娘自己的事情可要拿定了主意才是。”
迎春始终不抬头,也不开口,停了一会儿,又继续朝秋爽斋慢慢走去。
“二姑娘果然来了,里头都正等着姑娘呢。”
耳边传来一个温柔和善的声音,惊得迎春抬头瞧去,只见眼前之人身段玲珑婀娜,面容娇美可人,不是平儿,却是哪个?
迎春讷讷道:
“我……我是来看看三妹妹,她在屋里?”
平儿早明白迎春的性子,心想“果然都叫二爷给猜中了,一丝儿都不错”,抿嘴儿一笑,并不拆穿,只道:
“我们二爷去姑娘房里不方便,大家伙儿就到东南边的掬月亭里头坐着说话儿呢。”
一边说话,一边引着迎春走过四面出廊的晓翠堂,沿着青石小路,一路上山而去。
这座土山上也和探春院中一样,遍植了芭蕉和梧桐,山的东南一带正是大观园中的最高处,建有八角亭一座。
离亭子还有几十步子远,平儿就停下脚步,笑道:
“二爷和姑娘们说话,我们就不过去了。”
转而将司棋和绣橘也留住:
“侍书她们也在树下抓子儿玩呢,咱们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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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居高开阔,叫人不由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贾琏、熙凤、黛玉和探春正一边喝茶,一边说着大观园经济独立核算的事情。
探春本来对管理大观园一事就极感兴趣,如今有了贾琏做后盾,自然愈发地摩拳擦掌信心满满。
但今日出了迎春的事情,探春到底心里还是记挂,所以时不时就有些心不在焉,不住地往缀锦楼方向张望。
王熙凤何等精明,一眼就瞧出探春的心思,轻轻推了推贾琏:
“二妹妹的性子真能急死个人,你说她会不会真的就这么忍了?或者,她会不会急昏了头去找老太太啊?还有,万一她去找大老爷呢?”
贾琏啜了一口茶,又从果盒里挑了一颗蜜枣送在嘴里,不紧不慢地笑道:
“我这双眼睛,瞧不错人的。
绣橘那个丫头是个忠心于二妹妹的,且办事有分寸,她得知了消息,自然会不惜一切说动二妹妹的。
何况我这二妹妹,也错不了。”
金陵十二钗,乃是金陵一省之中、容貌、才华、秉性都冠首的十二位女子,迎春位列第七,难道会是个庸常愚蠢之辈?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黛玉一声轻笑:
“琏二哥是个活诸葛,你们瞧那不是二姐姐来了么?”
迎春走入亭中,见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赶忙低下头去,嗫嚅道:
“好好的,都瞧着我做什么?”
贾琏见她显然已是重新更衣梳妆,愈发娇美。
正是二八大好年华的迎春,容貌虽非倾国倾城,也至少是中上人物,尤其出挑的,是其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肌肤之美,白腻娇嫩得几乎吹弹可破,更加之有天生来的温柔娴静气质,更添了几分柔弱可怜,颇动人心。
贾琏微笑道:
“我们都等着二妹妹拿主意呢。”
“我?我能有什么主意?我……”
迎春这习惯性的口头语还没说完,就被贾琏打断:
“我方才说给二妹妹的那一番话,不知二妹妹想明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