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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汉大司马 第146节

  关羽今下与刘琦为儿女亲家,继而他与刘表也有亲疏关系。今不为刘备,亦要为刘琦做事。

  刘备负手背腰,皱眉说道:“恐景升兄此举会逼蔡、蒯二人行龌龊手段,如篡改遗命,拥立刘琮上位,以致于其有性命之忧。”

  说着,刘备沉声说道:“云长坐镇夏口,某率士卒奉景升兄口令,赶赴襄阳,铲除蔡、蒯二贼。且不可让曹操有所察觉,否则其率军南下,荆楚必危。”

  话音未落,鲁肃便打断说道:“且慢主公,肃以为此事另有深浅需议。”

  “子敬且言!”

  鲁肃抓着胡须,分析说道:“主公,车骑将军此举当如震雷,告于众人立长公子为嗣子。若让荆南郡守得知,当心属奉长公子为嗣君。若二贼行龌龊之事,长公子起兵讨贼,从者必是如云。”

  “我料蔡、蒯二人心中必是惶恐,今强行扶刘琮上位,不足以解此危。肃以为曹操手握中原,兵马大盛,蔡瑁与其有旧。其危急之下,恐会迎奉曹操南下襄阳,以为自保,或为富贵。”

  “曹操大军南下,世人常畏其兵势,寡有人敢挡。故而刘琮可得州牧之位稳固,蔡、蒯二人亦能得保性命。今时主公北上,恐会与曹操南下大军相遇,届时针锋相对,敌众我寡,当是凶多吉少,望主公谨慎北上!”

  刘备停下脚步,沉声说道:“景升兄待我不薄,昔授令于我,言危急之时,可率兵入襄阳,辅佐嗣子。今时已是危急,不入襄阳,岂不有违昔日之言。且我曾答应伯玮,助他继任荆州牧,此乃良机,不可不往。”

  “曹操即便得到消息,整顿兵马,起兵南下,亦要时日。我若能在此期间,入襄阳,稳固局势。以襄樊之城,借吴楚之力,未必不能逼退曹操。”

  刘备北上襄阳的理由太多了,且诱惑也很大!

  曾经他与刘琦有言,如果他助刘琦得到荆州,刘琦便将扬州让给他。基于种种的理由,刘备都有必要北上一趟。当然刘备亦不是单纯的赌徒,他乘船北上,若遇不妙,亦能迅速撤军。

  沉吟少许,刘备说道:“季常,某委你为左将军从吏,出使荆州四郡,将襄阳消息告知与一众太守。”

  “云长,江陵实乃荆楚要地,蔡氏之旧地。兄入襄阳,未免蔡氏之人反叛,你且往江陵,可动刀兵。若江陵难克,云长不可恋战,宜当引兵速退。”

  “并将此消息传于仲邈,让其率兵支援我部。”刘备吩咐说道。

  “诺!”众人应道。

  ……

  不言刘备进军布置,且论贾诩之言语。

  贾诩观人之精准,点评之恰当,汉末少有人能及。其言刘表仅有盛世三公之才,难见事变,多疑无决。认为刘表撕破脸皮,当众封刘琦为嗣子,乃是其山穷水尽之时,行不得已之举,甚是准确。

  刘表在那日之后,身体状况急剧下滑。他后悔自己当初能掌握局势之时,顾虑荆州襄阳等士族的想法,担忧荆楚分裂,被曹操所趁,不敢强行扶刘琦继位。

  及那日发觉自己对局势掌握失控之后,刘表愈发后悔。他自以为能掌握局势,猛地才发现自己早被蒯越、蔡瑁联合蔡氏、刘琮等人,隔绝了内外,消息无法传达。

  在那病重昏迷间,他似乎看见二子如那袁谭、袁尚一样,互相争斗,最终便宜了曹操。

  “夫人?”

  刘表在疼痛中呼喊着蔡氏,然而得到的仅有侍女的回应,为他擦拭身体,侍奉汤药。汤药难以下咽,刘表抿了点水,又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刘表感觉到自己身上力量的流失,四肢无力,呼吸急促。隐约间,他似乎看到蔡氏哭泣的呼喊自己,还有刘琮、刘修、刘椒等自己的子嗣。

  他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了。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蔡瑁拿着自己的手指,在巾帛上盖印,继而又拿起车骑将军印在巾帛上盖了个章……

  蔡瑁拿着伪造的遗命,沉声说道:“明公临终前,更改遗命,立琮公子为荆州牧,继任车骑将军。”

  堂内沉默半响,在蔡瓒、张允带头,朝着坐在榻上抹着泪水的刘琮,称呼喊道:“拜见明公!”

  蒯越、庞季等众人拱手应和,但堂内亦有少数之人没有称呼刘琮为明公。

  从事张存站了出来,大声问道:“明公于十日前,欲立长公子为嗣君,今日病故怎突改二公子为嗣君。敢问蔡军师其中发生什么,且明公亲信成奇怎突发心疾,病故于府中?”

  张存,字处仁,南阳之人。其品行达人,常不喜蔡瑁所作所为,且刘琮这种性情暴躁,又无仁德之君,张存素来瞧不上。

  碍于张存的名声以及在座众人,蔡瑁强忍怒气,解释说道:“长公子、二公子各有所长,明公难以定夺,与我等亲信常有言语,临终前变更遗令,亦是正常之事。”

  “至于成奇突发心疾,瑁怎会知晓。成奇追随明公多年,年岁已高,又饮酒无度,今于睡梦中病逝,有何奇怪?”

  蔡瑁不想动手杀成奇,但成奇在被蔡氏族人看守期间,多次赴宴吃席。一次在众人面前,成奇醉言刘表已立刘琦为嗣子,但被蔡瑁、张允、蒯越等人劝立刘琮。甚至蔡瑁还欲逼宫,劝立刘琮,最终不得而散。

  成奇的这番言语,直接震惊了酒席上的所有士人,且随着士人的传播,整个襄阳人全知道刘表欲立刘琦为嗣子。蔡瑁暴怒不已,让门客杀了成奇,并将他伪装成突发心疾死亡。

  对于蔡瑁这种愈发出格的骚操作,蒯越亦是无语了,考虑到刘表将亡,曹操即将南下的情况下,他也不愿亲自掺合到蔡瑁的伪造遗命的活动中,仅是为他出谋划策。

  张存并无畏惧,冷笑说道:“若真如军师所言,那便最好。切莫行奸诈之事,以免污蔡氏之名望。”

  蔡瑁眯着眼睛,目露杀气,进而又隐去,看向宋忠,笑道:“仲子公名震天下,其乃经学大儒,名声高崇,彼时其也在明公病榻之前。可问仲子公,那日情况如何,明公可是难以定夺嗣子人选。”

  宋忠看了眼蔡瑁,又瞄了眼蒯越,低头说道:“实如蔡军师所言,那日明公难以定夺二位公子谁可继位,乃犹豫不决尔!”

  说完,宋忠心中叹了口气,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但他亦是无可奈何。

  蒯越解决宋忠的手段,即命人潜入宋忠家中,以他家中子嗣妻儿的性命为威胁,让告诉宋忠按照他的意思行事。

  宋忠担心自己及家眷性命不保,只得屈服于蒯越的胁迫之下,替蔡瑁的行为背书。

  张存见宋忠这般,嘲讽说道:“宋公熟读孔儒之学,却不晓孟子之问,甚是可惜!”

  说着,张存朝着蔡瑁、刘琮拱手,说道:“存才疏学浅,难辅公子及军师。”

  张存说完就在众人的视线中大步出堂,甚是潇洒!

  “人各有志,切莫强求!”蔡瑁扶剑沉声说道:“今有仿张存之人,亦可行之。”

  人群中习祯、韩冉皆荆州官吏,望着张存的背影,心有所动,但畏于蔡瑁权势,不敢当下言语。

  “升堂议事,恭请公子继位。”

  “恭贺公子继位!”

  刘琮拭去泪水,抬手笑道:“诸位免礼!”

  (本章完)

第209章 人皆思曹

  

  襄阳,车骑将军府。

  刘琮头裹白巾,端坐榻上,忧虑问道:“孤与兄长素有不合,今其手握扬州,刘玄德又屯兵夏口,敢问诸君可有计策,为孤解决此二大患。”

  面对刘琮的询问,在堂众人默默无闻。那些不属于刘琮心腹的人,不想掺合这种兄弟相争的这种事。那些属于刘琮心腹的人,则各有他念。

  或许感觉到气氛太过凝重,张允缓和气氛,说道:“将军,不如以先君名义,责令刘琦不孝,命其自尽。又让刘备放弃兵权,入襄阳为刘公守灵。”

  听此计策,蒯越连翻白眼,张允此策还不如不献。且不说刘琦性情如何,其身侧有不少的智谋之士,必定会怂恿刘琦起兵反抗。还有刘备岂是那种心甘情愿,放下兵权的愚人。

  如他所料不差,如果得到刘琮的继位的消息,二刘必然会以刘琮、蔡瑁篡改遗命,谋害刘表为由起兵征讨襄阳。

  说起来亦是可笑,刘表属于正常病逝。但从政治角度而言,刘表是否是正常死亡,他们毫不关心,他们只需要刘表的死亡,符合他们的利益。对刘琮来说,刘表属于是正常死亡;而对于刘琦来说,刘表必须是非正常死亡。

  张允这种不靠谱的计策,不仅让蒯越翻白眼,连那刘琮也觉得不靠谱。

  刘琮微微皱眉,说道:“刘伯玮素窥视荆州,今孤继位,其必是不满。他与刘玄德得知襄阳消息,必起兵马征讨荆州,怎会听命自裁?”

  王凯趋步而出,拱手说道:“将军不如自谦,遣人送成武侯、车骑将军二印与刘琦,言大敌在北,父亲授命,不敢拒之。且尊兄长为上,望能齐心协力,以抗曹操,勿行手足相残之事。”

  刘琮心有不舍,说道:“恐刘伯玮心念荆州,今即便授印,日后亦有兵戈争端。”

  “仅为当下计,长久之策需将军自谋。”王凯拱手说道:“凯与刘琦素有交情,愿替将军出使江左,平息刘琦怒火。”

  当下刘表已亡,王凯可不敢留在襄阳,今寻了个计策,只为脱身离开荆州。

  刘琮犹豫之际,侍从从外急匆匆跑入堂内,喘气说道:“南阳急报,曹操以曹纯、夏侯渊、徐晃、张辽为先锋,兵马数万已过南阳,正向襄阳而来。而曹操亲率兵马于后,言有大军六十万。”

  说着,侍从又道:“江夏急报,刘备闻襄阳大变,今率水师八千逆汉水而上,言奉车骑将军令,入城平叛,途中关隘不敢阻拦。”

  “什么?”

  刘琮脑袋嗡嗡直响,他被两则如此刺激的消息,吓得已是发懵。能让曹操、刘备联合征讨的人,除了袁术、吕布等寥寥数人外,世间已无。今刘琮能成为二者共同的目标,亦是另类的荣幸。

  在刘琮发懵之际,蒯越的嘴角微微扬起。虽然刘备起兵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快了一点,但曹操南下便足够了。今襄阳成为刘备、曹操的集火的对象。刘琮已是无法自守襄阳,唯有投降是他的出路。

  刘琮神情恐慌,说道:“当下如何是好?”

  韩嵩轻咳一声,说道:“启禀将军,曹公尊奉天子,南除袁术,北灭袁绍,东讨吕布,西平高干。中国已被荡平,天下十有其六。今举兵六十万南下,大势难挡,以嵩观之,将军不如归降曹公,以保刘氏福祉,子嗣绵延。”

  韩嵩早就被曹操所折服,当初官渡之战时,韩嵩出使许昌后,深陈曹操威德,请刘表遣子入质。便就被刘表所猜忌,幸蔡夫人劝说,韩嵩才幸免于难。

  那件事后也让韩嵩彻底倒向曹操那边,往昔之时不敢表态,这种情况下韩嵩自然会出面为曹操摇旗呐喊。

  刘琮面露不悦,说道:“孤初掌荆州,愿与诸君据全楚之地,守先君之业。且孤又非一人,兄长在吴,刘玄德率兵马赶赴襄樊。借二者之力,如何不能保全楚地。”

  说着,刘琮看向蔡瑁、蒯越,说道:“军师、蒯君以为如何?”

  面对刘琮哀求的目光,蔡瑁低头不敢直视,而那蒯越则是坦然,并不着急出面劝刘琮投降。

  至于为何不劝,甚是简单。襄阳的局势已被他们玩坏了,刘表在世坐镇襄阳时,那些心慕曹操的荆州士人、北方流亡士人不敢发表亲曹看法,生怕被刘表处罚。

  今刘表去世,刘琮上位缺乏礼法,不用蒯越出手,这些心慕曹操的带路党,便会早就急不可耐地劝刘琮投降。

  果然,东曹掾傅巽,霍峻在荆州的友人,便出声劝道:“天下大势分合有数,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今曹公尊奉天子,乃人主也。将军以人臣而据人主,逆也;以新掌之楚而御中国,其势弗当也;以刘备、刘琦而敌曹公,其大军远在江左,又弗当也。”

  “将军欲以三短,逆大势而御天兵之锋,此乃必亡之道。敢问将军自料何与刘备、刘琦?”

  刘琮默然不语,半响方道:“我不如刘备,但才学略胜刘琦。”

  傅巽捋着胡须,说道:“将军欲以刘琦、刘备而抗曹操,诚以二刘不足御曹公,则吴楚不能自存也。诚以二刘足御曹公,则刘备不为将军所用,荆州亦不能自保。届时不知将军何以自处?”

  傅巽之语可谓暴击,刘琮虽是篡改遗令上位,但不代表他不想保全基业。刘琮自以为能与曹操抗衡,主要在于刘备、刘琦二人身上。

  今傅巽直接将撕破血淋淋的现实,刘琮想凭借刘琦、刘备抵御曹操,那么其结果已不被刘琮所能掌握。二刘胜,荆州自归二刘,凭什么归你。若二刘不敌曹操,荆州则归曹操。无论如何,刘琮已是掌握不了荆州,他的命运也难由自己把握。

  刘琮脸色顿时苍白下来,他无法反驳傅巽的话。

  王凯见形势似乎有转机,出言说道:“傅东曹所言有失偏颇,将军与刘扬州、刘豫州乃刘姓之人,血浓于水。而曹操实乃国贼,挟天子,欺群臣。”

  “将军即便不能自保荆州,刘扬州乃兄长,必会善待将军。而曹操则是不然,其乃外人,焉不知是否会残害将军。将军不可纳傅东曹之语。”

  刘琮心略有所动,点头说道:“我若奉兄长为主,其必不害我。”

  见状,蒯越微微挑眉,开口说道:“古来兄弟残害则不少,将军乃先君后裔,吴楚正统之主。刘琦为长,自以为能继君位,却不料先君意属将军。敢问将军若为刘琦,心敢安否?”

  刘琮默然摇头!

  蒯越乘胜追击,说道:“曹公者,心胸开阔,无人能及。张绣使其长子、侄子、爱将身死。及张绣归降,曹公不计前嫌,仍以厚恩待之,恩及子嗣。将军为吴楚之主,若归降曹公,必享高官厚爵,裂土封侯。”

  “其中利弊深浅,望将军自我斟酌!”

  蒯越轰炸完,蔡瑁硬着头皮,恐吓说道:“将军,曹公大军行进迅速,今已来不及抽调地方兵马。若欲抵挡曹公,唯有汉北万人大军,及襄阳万人,可用兵马仅两万余众。而曹公手握有六十万之众,我军难以阻挡,望将军深思。”

  王凯欲说什么,却瞥见蒯越、蔡瑁、张允几人紧盯着自己,迫于权势,不敢言语劝阻,只得默默退下。

  刘琮见几乎无人支持他抗曹,垂头丧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归降曹公。”

  “将军英明!”众人应和说道。

  刘琮神情沮丧,问道:“诸位以为可派谁出使曹操,言送表归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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