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446节
“陛下仁德!”
姜冏逐渐放松下来,反问道:“臣见魏君离阶数十步,间有武士持戟,以防臣行不轨之事。今陛下何以容臣至阶下,而不疑臣为刺客?”
刘备指着姜维,笑道:“虎毒不食子,朕从未闻父为刺客,子为侍者从之。朕料卿非刺客,而实为贤士。”
姜冏敬佩不已,拱手说道:“魏君繁文重礼,疑我陇人为刺客,礼虽隆重,但却不及陛下所赐阶下之座。”
“囧与庞君相谈,言陛下宽宏大量,重士而轻礼,待人以诚。今臣所见陛下,恢廓大度,较之魏君,犹如高、世二祖,方知帝王之真容。”
听着姜冏的赞言,刘备背依凭几,从容说道:“卿名闻于陇西,朕早有所闻。今时见之,深感幸焉。却不知陇西如卿者,当有多少?”
姜冏保持谦逊,说道:“臣微薄之名,有辱陛下之耳。陇上如臣者,如江水之鱼,扑获不尽,多慕陛下恩典之望。”
“陇上多豪杰,关中多义士!”
刘备赞道:“前汉大兴,以陇西六郡儿郎为羽翼,驱匈奴万里;及至中汉之时,以陇西儿郎为兵,息平羌乱。季汉欲复中原,当赖陇上豪杰为羽翼,庇护关西。时以卿父子之能,当能建立殊功。”
听着刘备这般言语,姜冏时感如沐春风,笑道:“马援东行洛阳,而后弃公孙子阳,盖如臣今下之感。”
有曹丕作为前事对比,姜冏的言语已是倾向刘备。
毕竟天下乱世,如姜维所说,君择臣,臣亦择君。曹丕徒有虚名,马超外强中干,刘备待人礼下。盖有识之士都知道选谁,作为选择未来的君王。
“善!”
刘备笑了笑,望着父子二人,说道:“卿远道而来,多有疲惫。今夜朕于宫中设宴,以为姜卿洗尘。”
“多谢陛下”
听出了刘备让他们退下之意,姜冏起身告退。
临走前,姜维回头多望了几眼刘备、诸葛亮。
待二人退下,打瞌睡的张飞被唤醒,问左右道:“是否退朝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扬起笑容,听君臣问答理事对张飞来说,堪比催眠曲。
刘备故作沉吟,问道:“翼德,姜冏初使曹丕,而后谒朕。朕欲设宴待之,以翼德之见,以为如何?”
张飞当即提起精神,说道:“陛下,姜冏初使曹丕,而后拜谒陛下。如此轻待我大汉,陛下何以这般厚待姜冏父子?”
“且其主马超反复无常,而又轻待我大汉。臣请发兵伐陇,为陛下擒得马超于阶下。”
“哈哈!”
对于君臣之间的玩闹,文臣卿士见状,纷纷持笏板拍手而笑。
他们可是全程听了下来,通过刘备与姜冏的答问,不难看出姜冏多半有投汉之意。
赵云持笏板,戳了戳张飞腰上的肉,低声说道:“翼德,姜冏有投陛下之意,今为图陇右,厚待礼之,未尝不可。”
“啊?”
张飞反应过来,尴尬说道:“既是投效陛下,请喝吃酒,当是可行。”
刘备佯装不悦,责备说道:“翼德为上卿,断不可于朝堂上走神分心。今罚俸一年,以为警示。”
“诺!”
张飞悻悻而退,转头谓赵云,问道:“子龙,要不下次你坐首位。”
赵云无奈而笑,说道:“今除霍督外,唯翼德位高。舍你之外,何人敢坐首席。”
“哎~”
张飞不禁怀念霍峻在朝的日子,那时候他可以藏在诸将中,有大事由霍峻扛着。自己吃吃喝喝,不管杂事,真就轻松。
(本章完)
第552章 酾酒临月
公元223年,章武五年,正旦。
皓月下的长江,像条明亮的飘带,蜿蜒而下。江水涟漪,像无数条银蛇在游动。
江畔,黄鹄台上筵席大张,灯火通明,映照江湖,
关中北伐归来,刘备在黄鹄矶建造高台宫阁,用于储备粮辎,以及讲武练兵。当然与邺城三台功能相同,黄鹄台同时是刘备摆筵设席,宴请高卿之所。
台中,刘备着礼服而坐,诸葛亮、张飞领着左右文武依序而坐。姜冏、姜维因凉使之故,与刘备有数步之距。
中央,近百名赤膊裸足的大汉操持矛弩,在鼓乐声中,高歌而舞,行举奔放。
席中文武沉浸于賨人的表演中,或指点赞叹,或拍案而应和。
酒意正酣的刘备,持樽爵而起。
见状,左右侍从非常有眼色的停下手中动作,鼓乐、歌舞立马停歇,满场寂静无声。
刘备离榻走出楼屋,面向诸卿高举酒樽,但却不曾饮下。
刘备气沉丹田,豪声说道:“昔中汉之末,黄巾为乱,天下云扰,群雄虎争,英豪踊跃,张声大视。朕以寒门之身,奋投军旅,匡扶天下。”
“董卓乱政以来,曹操兴于河南,袁绍虎踞河北,孙氏立基江左,士燮闭门而王,鲁王雍容荆楚,刘焉妄尊蜀汉。”
“朕身无基业,纵有大志,唯离散中原。败走汝南之际,得鲁王临迎。时托大任,将兵东进,败群匪于豫章,大破孙权于丹阳,横扫江左;鲁王崩猝,曹操率中国之众南下,吴楚合兵,委霍君之大任,而发雷霆之怒,破贼于金口。”
“朕本欲与鲁王琦合,共匡天下。然天命不幸,鲁王琦恶疾薨,因强寇在境,荒服未庭,遂托荆楚与朕。为兴汉室,图兴四海,朕临危受命,总御万乘。”
“乘桴西征,克汉中,破重庆,下巴蜀,收蜀汉之土而归汉室。即受天命,故帅六师,以威大虏,唯复中原。经三役,复江淮,得襄樊,马超称藩。”
“时值正旦之节,朕至今思来,深感鲁王父子大义,中原旧随知难不弃,吴楚贤士临难奔投。”
刘备举樽临月,语气加重,说道:“昔下江扬,败走曹操,拓有江淮,皆是仲邈,朕常不忘之。”
说着,刘备向诸葛亮敬酒,说道:“亦不敢忘孔明临江救主,运筹策于帷帐,操案牍于公府,上建国体,下安郡县。”
在刘备自述功绩声下,在筵宾客静默倾听。尤其随着刘备讲述到奠基立业时,苦涩之气转而被豪气所代,到后面更是帝王之气扑面而来。
“此樽清酒,朕当敬云长,敬孔明,敬仲邈,敬鲁王,更敬诸公为朕奔走效力!”
刘备向众人举起酒樽,大笑道:“今有舟舸万艘,雄师百万,更得诸公效力,朕何愁曹贼不亡,汉室不兴!”
“敬陛下!”
群臣不约而同,举起酒樽,满樽饮下。
刘备非爱吹捧功绩者,其常将功绩归于下属。然刘备已六旬有三,从他四十一岁到荆楚,至当下二十多年的时间。他硬生生从已成气候的曹操手中夺得南方,将衰亡的大汉重新振兴。
大汉在他手中三兴,其疆域北至陇上,南达日南,东至海滨,西止高土。治下百姓千万,军士数十万,大将名臣充室。
如此宏伟的功绩,刘备怎能不为之欢喜?
且随着检索人口推广到全国,大汉历经数年休养,其之国力将会在他手上更上一层楼。
继而,王粲出席举樽,高歌道:“武力既定,庶士咸绥。乐陈我汉庭,式宴宾与师。昭文德,宣武威,平九有,抚民黎。荷天宠,延寿尸,千载莫我违。汉国保长庆,垂祚延万世。”
“彩!”
“王君好诗赋!”
刘备与众人纷纷鼓掌喝彩,正旦时节,没有比一首赞美大汉的歌赋更契合当下之场景。
“敬诸君!”
兴致甚高的刘备,回到座位上,举着酒樽与群臣再饮一樽。
“满饮!”
见刘备酒意有些上头,糜后拉着刘备的袖子,低声说道:“陛下,医师嘱咐不得多饮酒!”
望着手中的酒樽,刘备笑着拍着糜后的手,说道:“今日正旦时节,欢喜不已,难免多饮几樽,不碍事!”
历经战乱兵事,刘备身上岂无暗伤隐疾!
自刘备岁过六旬,其身体精力便一岁不如一岁,常有小疾缠身。医师杜度为御医,为刘备诊治疾病时,并未诊断出什么问题,唯有开了几服药,叮嘱刘备保养好身体。
是夜,刘备与群臣举樽而庆,兴尽则歌,乐极则舞,气氛热闹非常。
宴会将至尾声,刘备收敛心神,指着中央的歌舞及南汉文武,笑谓姜冏,说道:“姜卿以为如何?”
姜冏谦逊而拜,说道:“禀陛下,汉贤毕至,陇右狭乡未有如此之景,当开囧之眼界。”
“哈哈~”
刘备志满而笑,说道:“卿,陇上之义士,与君磋谈多有裨益,卿若是西归陇上,朕当是多有不舍。”
“近日以来,得陛下厚爱,连日款待,无微不至,臣所受有愧。仅恨不日将归陇上,无法跟随陛下左右。”姜冏叹息道。
见父亲尚未表忠心,姜维暗中踢了踢父亲的脚,示意父亲别犹豫。
自姜冏父子使汉以来,刘备多有召见论事,且礼遇超常,连日宴请,让姜冏自感受之有愧。年少的姜维直接被诸葛亮、刘备折服,常趋侍诸葛亮左右。
且今日正旦之宴,刘备酾酒临月,述自身之功绩,其豪情之相,让姜冏、姜维父子为之倾倒。
感受到脚部传来的异动,姜冏犹豫少许,说道:“陛下有复旧都之念,今当早效高祖之事,兵临陇上,旋下关中。若贼日盛,陇上复被其所取,欲夺旧都则是愈难。”
诸葛亮放下酒樽,说道:“欲取关中,需得陇右。时借陇右居高临下之势,多路合击关中,则关中可下。今陇右被马超所据,其反复无常,虽宾服我国,但不可用之,此陛下为之忧也!”
姜冏当即长拜,说道:“臣粗鄙不识大略,臣子多有规劝,其常言南北若取天下者,非汉莫属。今得陛下赏识,若陛下不弃,时取陇上时,囧愿为举兵应和。”
有了父亲的开口引荐,姜维说道:“非我父子卖主求荣,实马超非名主,其粗武弃文,难得陇人归心。今陇人如臣父子思求明君者,不再少数。况魏人在东,常有复夺陇上之念。陛下不可因藩国之故,怜而不夺,被贼人所复得。”
言语间,姜维多有激动,拱手说道:“时陛下取陇右,再下关中,东出潼关,效仿高祖之兵势,收取中原,匡正天朝,扫荡奸邪,则汉室季兴焉!”
刘备大喜过望,扶起姜冏父子,说道:“朕欲得陇右久矣,昔三伐关中皆不可得,皆因马超反复抗拒。如能先下陇右,再分兵三路取关中,则关西顷之入手。”
说着,刘备故作迟疑,说道:“纵有卿举兵应和,但朕恐陇道漫漫,崎岖难行。如谋划不当,则易被魏人所得。”
姜冏毫不犹豫,拱手说道:“臣愿携子归陇,为陛下探得详情。时有良机,陛下出兵,臣为内人,里表共发,谋陇驱马。”
“善!”
刘备握着姜冏的手,笑道:“马超,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父子莫能究其情。”
继而,刘备又拉着姜维的手,笑谓左右众人,说道:“少年英杰,助父归汉,胆略盖世,当可壮之。”
顿了顿,刘备笑道:“朕年少时,常有大志,不知伯约有何志向?”
姜维严肃神情,拱手说道:“愿以马伏波为效,舍家中田亩富贵,以济国家之大事,马革裹尸而归,此是维之志向。”
“壮哉!”
刘备目露欣赏之色,看向侧席的刘禅,笑道:“此是为太子之伏波矣!”
刘禅沉默无言,仅是向二人行礼问好,以表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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