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519节

　　寻常时期这些亲眷被轲比能外放出去，但因魏使阎志至王庭之故，故轲比能方招诸部大人至王庭议事，不料遇见邓芝，而阎志又死了，干脆为汉朝使团接风洗尘。

　　轲比能喝着酒，兴致大起，问道：“我与魏国交手多年，互有胜负，今控弦之士有十余万众，东起云中，西至辽水。不知汉家天子疆域如何，兵马如何？”

　　邓芝放下酒樽，笑道：“南土之疆域有万里，东西乘舟而行，日行数百里，日夜而行，盖需十余日。兵有百万之众，皆握刀引弓待战，且有霍公都御之，故我汉有灭魏之心。”

　　百万之众如控弦十余万骑基本可看作吹嘘之语，但南汉的疆域确实辽阔，从汶山郡至广陵郡起码有上万里。

　　听着邓芝如此言语，轲比能略有不乐意，说道：“既汉能灭魏，何故寻我鲜卑助力。”

　　邓芝笑了笑，说道：“虎狼搏兔，尚需全力，何况一国乎？今魏虽大衰，但实力尤在，岂能轻蔑视之！如单于猎蒲头，不亦是寻没回鹿部相助？”

　　“哈哈！”

　　轲比能大笑几下，非常满意邓芝的实话。

　　轲比能捋着髯须，说道：“邓君胆略、口才非凡，盖是南土之人杰矣！”

　　“不敢！”

　　邓芝反着吹捧，说道：“单于能以微末之身，降服鲜卑大部，辖地三、四千里，控弦十余万，可为漠南之霸主。”

　　轲比能笑了笑，说道：“较冒顿、檀石槐二者，我远逊之。”

　　说着，轲比能饶有兴趣，问道：“我今以云中故郡为王庭，而后猎蒲头，收朔方、五原二故郡为牧马之所。不知及魏亡之后，汉与鲜卑将何以自处乎？”

　　邓芝神情从容，如实说道：“汉统天下，单于治漠南，河套之战争，则方始耳！”

　　“此战不可休乎？”轲比能问道。

　　“不可！”

　　邓芝毫不避讳两国关系，说道：“单于得漠南，必望漠北，而后观西域。于汉而言，卧榻之侧不容猛虎酣睡，且此虎非老弱之虎，而是食肉之虎。”

　　汉与鲜卑的战争，其实从东汉末年就已开始了。只不过在汉末乱世的同时，草原亦经历着乱世。随着汉统一天下，而轲比能统治草原，汉与鲜卑的战争不日将会爆发。

　　河套一日不被大汉所控制，面对鲜卑这头猛虎，大汉注定难以放心，且别说统治者轲比能有与冒顿、檀石槐比肩的志向。

　　“哈哈！”

　　邓芝毫不掩饰的忌惮，让轲比能非常满意，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希望被藐视。当然了虚伪的话，轲比能也不会相信，他因学习汉家文化而霸草原，岂会不懂汉人狡诈之言语？

　　“邓君之所言，皆为诚语也！”

　　轲比能笑道：“阎志自恃精通胡事，行反复之事，若非其兄阎柔有名望，我早欲杀之。”

　　“看来芝为单于除一大害矣！”邓芝笑道。

　　思索少许，轲比能问道：“我闻霍公屡败魏军，有超世之能，不知其人何如？”

　　邓芝玩笑说道：“大司马之用兵之能不下卫霍，纵曹操横行天下亦败于大司马之手。霍公其人好士重义，治军严明，忠为国事，天下之兴亡，系于其与葛相之二人。”

　　“葛相何如？”

　　“葛相治国有方，和睦诸臣，赏罚以公，盖如高祖之萧、曹！”邓芝说道：“日后北伐用武，葛相将兵出江汉，直逼曹魏都城洛阳。”

　　轲比能收敛笑容，问道：“汉既有心北伐，不知欲让我向何处用兵，以配合大司马？”

　　邓芝思虑少许，说道：“如单于能向冀州用兵，以威魏郡邺城，则大有裨益大司马用兵。”

　　“善！”

　　轲比能问道：“除用兵之外，不知邓君可还有他事乎？”

　　邓芝朝着轲比能拱手，说道：“单于如能向曹魏禁运军马，以及提供三千匹战马与汉，此当是最好不过。”

　　说着，邓芝补充说道：“汉可用蜀锦与单于购换！”

　　“不必了！”

　　轲比能笑了笑，说道：“我有一事，如邓君能允诺，我愿无偿送马五千匹与天子。”

　　“何事？”

　　轲比能看向西面，沉声说道：“西部蒲头是为我心腹之患，其与步度根、泄归泥联合。我欲除之久矣，邓君有方略，不知能否为我效力一年或是半载，为我谋除蒲头或步度根！”

　　步度根、泄归泥有三万多户，在曹魏的庇护下逃到太原、雁门郡里，专心为曹魏御边，时常与轲比能帐下部落互相攻杀。加上西部大人蒲头数万户，轲比能一时间无法迅速吞并鲜卑。

　　当下轲比能见邓芝有才略，他寄希望邓芝看能否助他一臂之力！

　　“一年之后，若是不成，又当如何？”邓芝问道。

　　“放心！”

　　轲比能甚是大度，说道：“一年为期，君不论是否为我剿灭二贼，我当以赠五千匹战马与汉，以为君之效力之酬劳。”

　　邓芝迟疑了下来，五千匹马换他为轲比能效力一年，似乎非常值得，且能获取更多鲜卑情报，但这件事不是他所能做主。

　　“此事非芝所能决，恐要与陛下、大司马商议！”邓芝说道。

　　“此事易尔！”

　　轲比能大笑几下，说道：“容我写信与天子、大司马，言明事情经过。”

　　“如大司马允诺，芝仅助单于一年。如有超过约期，休怪芝不告而别！”邓芝说道。

　　“请君安心，我之所以服草原之众，在于信守诺言。”

　　轲比能吩咐左右，说道：“精选二千匹马为礼，先为酬礼送往大汉。”

　　“诺！”

　　(本章完)

第643章 荒唐的开战借口

　　在邓芝出使鲜卑的几个月时间内，因陆逊的操作之故，陇右地区风云变幻。

　　姜冏为防止意外，让属下主簿郭节向郭淮投降，请求郭淮派兵南下。及郭淮率兵至金城时，他将开门迎接郭淮入城。

　　郭淮得到信息，担心是诈降，不敢率直接答应，而是先派人南下去了解情况，以防马超率兵至金城伏击他。然见马超并未率兵至金城，加上郭节书信诚恳，郭淮不禁信了几分，而后派人告诉曹真。

　　曹真为了打通关中与河西地区的联络，夺回被马超占据的河湟谷地，向郭淮表示让他放心接收金城郡，他将率兵马在关中随时西进支援。

　　得到曹真的保证，郭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率兵河西兵马南下河湟。姜冏收到消息则以郭淮进犯为由，派儿子姜维前往冀县，向马超乞求兵马支援。

　　马超收到消息，当即与陆逊、黄权书信沟通，让二人向关中用兵，以防曹真向陇右进军。

　　陆逊则以生病为由，让黄权代他向关中出兵，以为牵制曹真兵力。

　　马超得知陆逊在成都养病，黄权率兵向关中出发，不再过多担忧，留下马岱防备陇山诸道后，率兵马向金城赶去。不过代姜冏向马超送信的姜维却因身体不适，无法随军出征，暂留冀县之中。

　　与此同时，郭淮率兵南下金城时，派人联络郭节。姜冏佯装发现郭节反叛，对外宣言斩杀郭节。

　　见状，郭淮因细作身亡之故，本欲撤军，但考虑到不能白走一趟，决意率兵包围金城，看能否攻下城池。

　　数日后，马超率兵马赶至金城，亲解了金城被围之困。郭淮见马超兵马尽出，一边让信使前往关中，让曹真率兵突袭陇右；一边率兵北渡黄河，与马超隔黄河对峙。

　　而马超见郭淮率河西之兵南下，便欲在金城击破郭淮，以便他鲸吞河西。

　　黄权如约用兵，率兵两万人大张旗鼓出关中，吸引曹真兵力。曹真注意力被黄权吸引，则率兵亲御黄权，二人对峙于骆谷。

　　双方对峙月余，转入秋季之时，陆逊忽然有了动作，以马超抢夺鲜卑赠送的战马为由，向武汉上疏请求讨伐马超。

　　九月，武汉行宫，黄鹄台。

　　“大司马，陆骠骑以马超抢夺战马为由，征讨马超，怕不是太过儿戏了！”

　　尚书令陈震不太能理解陆逊讨伐马超的借口，说道：“汉凉为君藩之国，马超虽是桀骜不驯，但却可以一用。魏国是为大敌，今大敌伐凉，我国反与凉国缠斗，恐会白白令魏国得利，宜当阻陆骠骑用兵。”

　　霍峻浏览轲比能与邓芝二人寄来的书信，说道：“今将西事交予陆骠骑，不如让陆骠骑放手作为。”

　　“这~”

　　见霍峻脸色淡然，丝毫不为止忧虑的样子，让陈震不由着急，看向抚扇而笑的诸葛亮，说道：“丞相，当下之事宜当劝阻一二，切不可贪利而进兵。”

　　陈震出任尚书令不久，并未参与当初谋划陇右的操作。今朝中知道陆逊打算背刺马超之所为者，除霍峻外，唯有诸葛亮、刘禅等极少数高层。

　　诸葛亮见陈震着急，安抚说道：“陈令君勿忧，向马超用兵之事，早在大司马与陆骠骑谋划当中。今趁马超与郭淮缠斗之际，出奇兵先下冀县，而后断马超之粮，则能全取陇右。”

　　“至于以马超抢夺战马为由用兵，仅能说不得已之借口，以为出师有名罢了！”诸葛亮无奈说道。

　　一国向一国开战，竟以抢夺战马为由，实在让人感觉扯淡。但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总不能告诉所有人，大汉早就想背刺马超了，仅是碍于时机不成熟。

　　故以抢夺鲜卑两千匹战马为由，向马超开战动武，仅是为了大汉师出有名而已。可不能说大汉自己签下的协议，而后转眼就不认。

　　实际真相是什么？

　　马超为了击败郭淮，将轲比能送与大汉的两千战马拦下，而后写信与陆逊、霍峻，请求借战马一用，待战胜郭淮之后还以两千五百匹战马。

　　有借据，有利息，虽是强制性。但总体而言，够不上开战的程度。但陆逊为了开战，唯有如此颠倒黑白，反过来指责马超的不对。

　　陈震从诸葛亮口中得知原委，既无奈又惊愕。

　　“大司马、葛相既欲向马超用兵，不知可有准备？”

　　缓了缓，陈震说道：“若因城郭阻挡之故，耽搁进兵时间，待曹真率兵入陇右，恐局势将会复杂！”

　　霍峻笑了笑，说道：“姜冏早年归降先帝，与其子姜维已是我大汉臣子。有二人为我国奔走联络，加之督军赵昂，欲下诸城不难。”

　　听着如此高信息量的内容，陈震顿感自己是小丑，在他出任尚书令以来，有太多没听过的消息了。

　　当然了，陈震之寡闻与南汉尚书令更新换代速度快有关，在刘备称王开始，尚书令平均两三年换一位，即庞统—法正—刘巴—孙邵—李严—陈震等。

　　当时姜冏归降刘备有不少高层知晓，而那时候陈震尚在担任长沙太守。仅可惜几年下来，诸多高层病逝，换代速度加快，陈震从长沙太守升到尚书，而后再升迁至尚书令。

　　“请陛下下诏出兵，以马超抢夺战马为由，向马超宣战。令陆逊率王平、魏延、赵昂等兵马三万余众出征，黄权为副将，率兵两万听候陆逊军令！”霍峻吩咐道。

　　“诺！”

　　霍峻将草拟好的奏文交予谒者，以便让刘禅盖上印玺，以生成正式的诏书。

　　谒者捧着奏疏离开，霍峻将轲比能、邓芝的书信交予葛、陈二人，笑道：“轲比能欣赏伯苗，竟欲留伯苗在河套一年，以助他铲除步度根或蒲头。”

　　说着，霍峻负手踱步，笑道：“看来，伯苗当场斩杀阎志之所为，怕是得到轲比能所欣赏。否则轲比能断不会愿以五千匹马为酬劳，仅留伯苗为其效力一年。”

　　“前汉张博望凿空千里通西域，中汉班定远夜斩匈使觅封侯，季汉亦有邓伯苗怒诛魏使和鲜卑。”

　　诸葛亮甚是欣赏，赞叹说道：“今汉之人论胆略之超群，绝不亚张子文、班定远矣！”

　　邓芝之所为虽与西域无关，论深远影响或许亦不及张骞、班超，但对大汉当下而言，却在外交上大涨威风。而后邓芝如果经营草原，凭他斩杀阎志之所为，足以让他被诸多鲜卑部落所得知。

　　陈震亦是为邓芝之所有惊叹，敢在鲜卑王庭中，当着轲比能与一众诸部大人的面，以雷霆手段杀阎志，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

　　当然，邓芝斩杀阎志只能说胆，而后通过言语契合鲜卑与汉的联盟，方可称得上是略。

　　胆略二字，在邓芝斩杀阎志这件事上，彰显得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