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武,子不类父? 第140节
李广的心思很难瞒住皇帝,说实话,连太子本人都瞒不住。
一开始。
对于李广的上赶着套近乎,刘据确实有点摸不着头脑,可次数一多,从李老头的话里话外,也能品出点味道。
只是。
刘据猜到也好,一直被蒙在鼓里也罢,都没啥用,因为太子是不可能有自由恋爱的。
他的妃嫔,要么皇帝说了算,要么皇后说了算,唯独没有他这个当事人说话的份……
既然不能反抗,只能躺倒享受了,选谁睡谁呗。
咳,话糙理不糙,道理就是那么个道理。
言归正传。
且说。
今日朝会依旧是内朝,不过与之前匆匆召集几个近臣不同,今天不仅大司马大将军到场,大司马骠骑将军也在场。
霍去病的官职,已经等同卫青,这不,就被皇帝拉进了内朝。
议事第一项。
卫青先开口,将漠北之战后兵卒的军功统计、抚恤放发捋了一遍,递了一份详细的奏疏。
他之后,便是桑弘羊。
毕竟大司马大将军刚才报的金额,都是国库买的单,这一回桑弘羊没有哭穷,不用哭,现在朝堂是个人都知道——
国库空的能跑老鼠!
“陛下,漠北之战时征调了十四万匹马,战后返回大汉的,不足五万匹。”桑弘羊语调平稳,毫无波澜的念道。
就这。
还是在有了马蹄铁的情况下,否则马匹损失还会更多,一匹马平均两万钱,将近十万匹马得损失……
皇帝深吸一口气,脸色沉重几分。
与此同时。
算账小能手桑弘羊还在念:“日前大司农的统计也有了结果,地方府库基本耗尽,京师仓余粮不足三成。”
“战时后勤粮秣运输,征调的数十万郡兵亦有死伤,地方无力承担抚恤,还需朝廷拨款。”
桑弘羊看着手中的笏板,全然不顾脸色越来越黑的皇帝,继续用那副认真的态度道:
“由于是春季发兵,夏季方归,动用军民达百万之巨,抽调民夫较多的上谷、渔阳、代郡、右北平、太原……”
总之。
桑弘羊报了很多地名,都是一个问题,耽误了春耕。
春季发兵,对匈奴人不利,因为春天是牲畜发情、交配的季节,此时去攻,能有效减缓匈奴人的移动速度。
但春季发兵,对大汉同样不太友好。
会耽误农时。
一般而言,无论是游牧民族还是农耕民族,最合适的发兵季节都是秋季,当今天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效果确实有,杀敌一千,可大汉也得承受自损的八百。
耽误农时,就会耽误赋税,再遇到个天灾,那便不仅仅是赋税的问题……
“朕知道了!”
龙榻上的皇帝神情严肃,郑重其事的看向桑弘羊,“你去告诉公卿们,短时间内,朕不会再起战端。”
第132章 朕不在意,但又在意
2024-08-08
一听这话。
桑弘羊当即拱手一礼,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桑侍中虽然精通财政,但他毕竟是内臣,今天能一股脑报出这么多数字、地名,自然不是他凭空捏造的。
而是外朝公卿们交给他,再借他的口,委婉的劝诫——
陛下。
这几年,您就消停点吧!
河西之战时,桑弘羊哭穷,这一次大战后,他确实没哭穷了,直接摆事实,大汉短时间真经不起再来一仗。
不怪朝臣们这么想。
因为当今天子登基后,一直这么干的。
元光六年,爆发龙城之战;两年后,兵出雁门;隔年,爆发河南之战;三年后,奇袭右贤王;
隔年,兵发六路出定襄;两年后,爆发河西之战;
三年后,漠北之战!
仔细瞅瞅当今天子的履历,紧凑不?
治国之道,说复杂那是无比的复杂,但要说简单,对于现如今皇位上的那位来说,也很简单。
无非就是绕着那几个字。
捞钱,打仗,打完仗,再捞钱,准备下次打仗,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交替。
刘彻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他的意志依旧坚定,他还能打。
但大汉。
必须得歇一歇了。
好在皇帝听了劝,桑弘羊松了口气,殿内其他人,即便卫青、霍去病两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们是将军不假,但他们……善战不好战!
两者区别很大。
朝会最后,似乎是为了庆贺此次漠北大胜,又似乎是要把自己过去多年征战的成果,给祖宗们一个交代。
皇帝吩咐下去,待冬至日时,要举行一场盛大祭祀。
散朝后。
皇帝按照惯例,独留下了大将军,等宣室殿内只剩下姐夫和小舅子两人,谈话敞亮了许多。
“最近几年,朕确实不准备再起大的战端,一来,这次举国之力北征,朝廷、地方都元气大伤。”
皇帝走下御阶,漫步间,举止随意。
“二来……”
他看向身侧的卫青,目光幽深,“匈奴内斗,你盯着点,能推一把就推一把,让他们斗得再激烈些!”
闻言。
卫青心中微动,他晓得,陛下决定短时间不动兵,恐怕和公卿们的劝谏关系不大,重点还是在匈奴局势。
“朕打算设立一个护乌桓校尉,节制乌桓人,以后乌桓和北地塞外五属国的匈奴人,任你调动。”
“往草原使奸也好、收买也罢,只要管用,无所禁忌!”刘彻摩挲着手掌,语气渐冷。
“朕只有一个要求,让匈奴人的血,多放一会儿!”
卫青郑重应声:“喏!”
让堂堂大司马大将军负责安插细作、分裂匈奴,好像有点大材小用,其实不然,这可以解读为——
皇帝对此事极为重视。
当然了。
不同人有不同看法,卫青本人对此的解读就很透彻,陛下亲自吩咐的任务,不管重视不重视,都得认真对待。
全身心的对待!
从未央宫返回自己的官署后,卫青吩咐书吏,以后有关塞外、匈奴的军务,一律送到自己这儿来。
至于朝廷内部军务,全部送去大司马骠骑将军府。
霍去病刚开府建牙不久,经验不足,对于舅舅的甩手掌柜行为,还登门质询过,结果换来了一顿训斥。
“堂堂大司马,要能文能武,一只脚走路,能成器吗!”
训归训。
舅舅还是划给了外甥一些积年老吏,人手上可以帮一把,但军务仍旧让霍去病自己看着办。
……
“近些日子投靠霍将军的人不少,司马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倒是卫将军哪儿,冷清得很。”
“啧啧啧。”
“长安城里永远不缺见风使舵的人呐!”
太子宫,一处廊檐下,正有两人围在红泥小火炉旁,炉上支了一口铜镬,里面炖煮的肉汤咕嘟咕嘟冒泡。
东方朔丝毫不见外,自顾自盛上一碗,大冬天的,喝一口热汤,吃一口鹿肉,再滋溜一口酒。
嘿。
这滋味,给个二千石的高官都不换!
“臣还听说啊……呼呼。”东方朔吃的太急,被烫到了,嘴里直哈气。
等他咽下去,坐在对面的刘据才问道:“听说什么?”
“嘿嘿。”
东方朔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殿下,京中最近有传闻,说是陛下想借着霍将军,打压卫将军!”
“官员们私下传的,几分真、几分假,不好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