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汉武,子不类父? 第142节
岂料刘彻听罢,眼中尽是不可置信,言语间陡然暴怒,“几个时辰前冠军侯还好好的,现在就不行了!?”
太医丞面色为难,尽量委婉道:“若是用药,也能拖一段时日,但药医不死病,冠军侯已经疠气入体……”
言下之意就是。
必死的病,无药可救,症状确凿,冠军侯现在或许还行,可迟早都会不行……
太医丞的话音落下,周围禁军微微有些骚乱,宦者令眼疾手快,赶忙扶住身体一阵摇晃的皇帝。
这一刻,刘彻脸色苍白,顿感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
怎么会这样?
不过。
无神与恍惚只有一瞬间,下一瞬,刘彻苍白的脸孔猛地被怒火与杀意充斥,他指着三个医官,大声咆哮道:
“砍了,把这三个庸医给朕砍了!”
“快!”
皇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太医丞三人却吓得面无血色,不等他们震惊的目光回神,宦者令已经连连摆手。
左近的禁军迅速上前,拖住三人便走。
“陛下!臣冤枉!”
“臣等冤枉啊!”
太子车驾赶到时,见到的便是三颗人头落地的一幕,神情凛然之余,刘据等人快步行至殿前。
皇帝此刻正急喘粗气,瞪着吃人的眼神,一手叉腰,一手斜指,吩咐再召太医。
“再召!”
“朕不信了,太医院里都是庸医!一个冠军侯都救不活,朕要他们有什么用!?”
皇帝怒火中烧,宦者令闻声急忙要吩咐人去办,侧身时见到太子以及太子身后的人,脸色大喜。
未等他开口,刘据就上前拱手道:“父皇,儿臣带了数位名医,恳请试一试。”
说着。
他侧了一步,皇帝转过身时,正好看见宋邑等人,宋邑、唐安皇帝不认识,但义妁他认识。
“义公!”
顾不得许多,刘彻三两步走到义妁身前,“冠军侯突发恶疾,还请义公救治一二。”
义妁闻言连忙还礼,口称不敢,她跟着太子来到此处,自然是来救治冠军侯。
应完礼后,作势便要入殿。
“父皇,这两位师从仓公!”这时,刘据提了一嘴宋、唐二人的背景。
皇帝果然停步,无需多说,在他眼神看过来时,宋邑、唐安一同作揖一礼,跟着义妁入了大殿。
又是咯吱一声。
殿门隔绝了内外。
早在先秦时,便有疫病隔离的措施,西汉后期甚至有成文诏令: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
正因为知道疫病的可怕,之前宦者令才会一个劲往皇帝身前挡。
然而。
也正因为知道这类疫病的可怕,皇帝才会失态,医官说冠军侯无药可救,他不信,他宁愿杀了医官都不信!
可如果不信,为何又要掩耳盗铃似的杀人呢?
归根结底。
皇帝的内心深处,还是信了,这一刻,他的心在抽搐,他在掩饰,拼命的掩饰!
刘彻抬头望天,临近日暮的天空深沉可怖,残阳的余辉将天边照得如血一样鲜红。
苍凉夜景下,响起一声不甘的怒吼——
“天要亡我冠军侯不成!!”
天,没有回应,但地上的人有回应,宦者令哀声道:“陛下,此地有义公与仓公弟子,冠军侯定然无碍。”
“您与太子尽快回宫吧!”
听到这话。
皇帝好像才恍然意识到什么,双眼猛地瞪向身边的刘据,惊道:“谁让你呆在这儿的,滚回太子宫!”
话罢。
他又看向刘据身后的宫人、护卫,眼中的暴虐极尽喷薄而出,“你们都是一群瞎子吗!还不送太子回宫!”
魏小公公双腿打颤,扑通跪地,爬在刘据脚边,拉了拉裤脚,颤声乞求道:
“殿下,快走吧!”
第134章 俺给你们磕头了
2024-08-08
刘据没有固执,深施一礼,转身便走。
医者已经送到,之后的事情他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过临上马车时,刘据吩咐车驾走一趟博望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该医学馆内的医者效力的时候了!
“陛下。”
看着太子车驾远离,宦者令小心的劝着皇帝,“陛下,咱们也……”
“朕让你召太医召了吗?”皇帝冷声打断,见宦者令语塞,刘彻声音低沉下来,“快去召!”
“都召来!”
“治不好冠军侯,朕留着他们还有何用!”
宦者令一见如此,脸上尽是痛苦之色,知道自己苦劝无用,退至一旁,吩咐人通传太医的同时,小声道:
“快去找皇后……”
长杨宫殿内。
灯火通明,殿侧撒着一圈白灰,起到基本的防范作用,方法传自《周礼》:以蜃炭攻之,以灰洒毒之。
蜃炭,即生石灰。
唐安进殿后,扫视了一圈,除了对满殿持刀披甲的壮汉皱了皱眉,其他措施并没有差错。
当下殿内的兵卒,都是霍去病的亲兵,明知自家将军染了疫病,依旧寸步不离。
每进来一个医者,他们都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
不知为何。
他们的眼神总带着点杀意。
“各位将军,你等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们与冠军侯共处一室,并不是什么好事。”义妁看着众兵卒道。
“我们不怕死!”
一个亲兵紧握腰间刀柄,语气沉闷坚毅,其他兵卒同样按住长刀,一动不动。
在他们之间,传递着一股压抑的情绪。
义妁面不改色,她去过军营很多次,知道些兵卒的心思,“我说的不好,不是对伱们不好。”
“是对冠军侯的病情不好。”
不出所料。
此话一出口,周围紧盯着的亲兵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队率挥了挥手,“你们出去,俺盯着!”
等一众属下退出去,队率看向义妁,“先前来了几个太医,畏畏缩缩,连将军的身都没近。”
“望了两眼就说无药可救。”
“你们几个胆子比他们大,如果能治好俺家将军,俺给你们磕头!可如果再给一句无药可救……”
队率语气森然,“不管你们是太医、御医,今天都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义妁微微点头。
没有半分反驳,只说道:“将军,为了冠军侯好,还请你们以后用丝巾布帛掩住口鼻。”
身后队率二话不说,当即裁下一截衣摆,他的动作义妁已经不去看,而是转身走向床榻。
这时。
宋邑、唐安两人已经完成了初步诊断,一人搭住霍去病手腕,一人则去看床榻下的夜壶。
“数脉。”
“小便发黄。”
见义妁走近,他们二人又说道:“体表发热,呼吸粗重。”
义妁闻言轻轻颔首,朝床榻上的霍去病道了一句:“将军,无礼了。”
再看此刻的霍去病,以往锋芒毕露的汉子,现如今脸色卡白,眼神暗淡,无力地躺在榻上。
连应声举起手的动作都艰难无比,几次想开口,喉咙里都只传出含糊难辨的嘶哑声。
当真是,病来如山倒……
“苔白如积粉,舌质红绛。”义妁稍微用力,掰开霍去病的嘴巴,她说这句话时,唐安正拿着一本小册对照。
“是了、是了!”
“跟数月前军中爆发的疫病症状一致。”唐安沉声问道:“身体发热,却憎寒?”
问了问题,但没人答,霍去病无力答,唐安遂看向靠近身边的队率,“问你话呢,冠军侯之前是不是憎寒壮热?”
“啊?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