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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武,子不类父? 第15节

  就在这未央宫一处不知名的廊道下,太子攥紧苏武的手,肃声道:“你救过孤的命,孤始终记着!”

  “有孤一日,必有你荣华!”

  此话,便是在作出郑重的政治承诺了。

  午后的风穿廊而过,带来些许清凉,让苏侍郎倏然醒转,随即俯身大拜,泣泪顿首。

  “臣苏武,敢不效命!”

第13章 上课

  2024-08-08

  未央宫北侧,有楼阁。

  阁下砌石为渠,引流水经过,阁中是皇家藏书之所。

  此地名:石渠阁。

  楼阁内木架林立,其上摆满了竹简,宫人穿梭其间,查验是否有虫吃鼠咬,以作看护。

  此刻。

  阁外一侍郎扶刀护卫,只是眼圈好似微红。

  阁内转角安静处,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却十分融洽。

  或者说。

  从未见过面的两个人,只是互道了姓名,你行了弟子礼,我回了臣子礼。

  再寒暄两句。

  真真就是两句,然后直入正题!

  “近期淮南王一案中,陛下所作所为,你怎么看?”年过五旬的庄青翟这么问道。

  呃……

  强相关的关系太强,以至于让太子少傅直接省略无数废话,一开口,就是敏感话题。

  刘据不太适应这类‘自来熟’,斟酌了会儿,“回少傅,我认为父皇处置妥当。”

  这个回答,说了和没说一样。

  对面。

  庄青翟捋了捋胡须,笑而不语。

  他看出了太子有所顾忌,有顾忌,便等于太子知道了其中端倪,为亲者讳,在三缄其口。

  这点遮遮掩掩庄青翟不在乎,但太子这么做,却令他喜悦。

  只见太子少傅笑眯眯道:“年少聪慧,还知自藏锋芒,不错,着实不错!”

  话音未落。

  刘据就是一怔,旋即尴尬掩嘴,“咳,少傅说什么呢?”

  “呵呵,既然殿下不愿说,臣替你说。”

  庄青翟敲了敲案几,四周侍立的宫人闻声后退数丈,此地再无六耳。

  他直视刘据,坦然言之。

  “今日第一课,不教经传,不授大义,那是太傅的职责,臣第一天,只讲一个字。”

  “刀!”

  听到这话,刘据神情顿时肃穆。

  他猜到了少傅可能想说什么,可心中实在疑虑,对方坦诚,刘据也不再扭捏,直言道:

  “敢问少傅,此为储君特定课业?”

  “非也!”

  庄青翟摇头不止,“经传可以选定,权谋如何限定内容?我想到什么,讲什么。”

  “……少傅既讲谋略,第一日便说‘刀’,是否过于急切?”刘据再问。

  “哈哈哈。”

  庄青翟扶手大笑,莞尔道:“伱是想问,臣和殿下还不熟,就说这些,莫不是失心疯?”

  无需刘据回答,他便自问自答。

  “其一,熟不熟悉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我们注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需客套。”

  “其二。”

  庄青翟微顿片刻,看向刘据,意味深长道:“殿下很聪明,这点很关键!”

  “如果先前那个关于淮南王的问题,你回陛下宅心仁厚,或者陛下虚情假意。”

  “无论哪一个,我今天都不会再讲刀。”

  因为前者。

  要么是刘据太笨,看不出皇帝在玩白手套、假惺惺,要么就是太装,看出来了还恭维。

  而后者,鄙夷皇帝的做法。

  完全是太直、太蠢!

  反而,持中的论调,尺度刚刚好。

  庄青翟的话不言自明,今天一上来就讲敏感话题,实乃刘据自己一手造就。

  弟子聪慧,老师就更进一步。

  大家双向奔赴!

  明悟这点,刘据再不迟疑,拱手一揖。

  “请少傅指点!”

  皇家子弟早熟,庄青翟有所预料,可太子这般成熟,反应如此迅速,还是让他微微吃惊。

  不过吃惊之后,便是欣慰。

  自古夺位之争,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而是血雨腥风!

  遇到一个聪明的学生,总比摊上一个蠢货要强……

  压下思绪,上课开始。

  庄青翟张口便问:“淮南王一案中,陛下只表态,不动手,何时表的态?谁动的手?”

  “廷尉张汤动的手,可表态…”刘据略微迟疑,“私下授意的?”

  “不!”

  庄青翟第一次出现了不满。

  他也不绕弯子,沉声道:“那日你在宫外遇刺,陛下的怒声响彻未央宫,忘了?”

  “宫廷之中,戒严时密不透风,但平常,漏的跟个筛子似的!”

  “文武百官,谁不盯着点未央宫?我第二日就知道了陛下要把行刺之人全部砍了,全部!”

  闻言。

  刘据怔然,久久无语。

  庄青翟却没管他,继续自顾自道:“陛下的意思早就传达出去,执行的,有张汤,但又不止张汤!”

  “还有丞相?”刘据幽幽接道。

  “对!”庄青翟抚须颔首,此时他笑意又现。

  随即话也更多,更直白了。

  “丞相平日里都是一副老好人模样,可他杀起人来,半点不见血,万不可小觑!”

  “昔日主父偃触怒诸侯,你猜是谁建言陛下杀之,平息众怒?”

  “汲黯与丞相有怨,又数次顶撞陛下,恰巧京中多权贵,右内史管辖不力,屡遭构陷。”

  “你猜是谁推荐的汲黯接任?”

  “还有,胶西王嗜杀成性,已虐死数位朝廷派去的国相,以至于无人敢去胶西国赴任。”

  “你再猜猜。”

  “建言独尊儒术的董仲舒,是怎么从陛下近臣,沦落到下一位胶西国相的?”

  “须知一点。”

  “陛下施政、用人,向来都是披着儒家的皮,使法家的东西,董仲舒碍眼了!”

  言尽于此。

  庄青翟住了嘴,啄了口案上茶汤,独留太子消化。

  他说了这么多案例,皇帝‘背后’的那个男人还能是谁?

  答案一早就点明了。

  丞相,公孙弘!

  呼!

  刘据长吐一口气,看向庄青翟,涩声道:“这么说,父皇最利的那把刀,是丞相?”

  刀,杀人的刀!

  这把‘刀’,并非金铁之刃,也可以是人。

  刘据原以为,自己便宜老爹的那把刀,是一直冲锋陷阵的张汤。

  没曾想。

  里头还藏了个看似见风使舵,实则一直暗地里推动的公孙弘?

  闻听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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