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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汉武,子不类父? 第18节

  甫一见面,石庆便宣布了对刘据每天三个时辰的支配权。

  对此。

  皇帝、皇后没意见,少傅也没意见……

  太傅、少傅,虽然都是太子老师,但一字之差,地位截然不同。

  从对太子的称呼上便可窥探一二。

  两人面见太子时,少傅称臣,而太傅不臣!

  ……

  石渠阁。

  楼外渠水潺潺,鸟鸣悦耳,正值辰时初刻,环境到位,时间也到位,非常适合进入梦乡。

  但很可惜。

  清冷、严肃的声音在阁中回响,让刘据只能强打精神。

  “……远祖者,几世乎?九世矣。九世犹可以复雠乎?虽百世可也!”

  “……国君一体也。先君之耻,犹今君之耻也。今君之耻,犹先君之耻也…”

  太傅的声音抑扬顿挫。

  刘据听的…没有昏昏欲睡,反而龇牙咧嘴。

  忍了许久,终究是没忍住,弱弱打断道:“敢问太傅,这是不是学的太超前了?”

  “嗯?”

  面容肃穆,正襟危坐的石庆抬头望来,皱眉道:“我听陛下说,你已在宫中开过蒙。”

  开蒙是开蒙过。

  皇后卫子夫时不时就会教导刘据,识字确实不是问题,但问题是,要不要听一下现在学的什么?

  九世犹可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这是大复仇!

  一上来就给少年郎学这个,真的合适?

  “《公羊春秋》是陛下定的必学经传,既然你已经开蒙,如何不能学?”

  “此篇也是陛下钦定第一日传授,还有问题?”

  没有,刘据很服。

  皇帝老爹开的口,谁还能有问题。

  见太子闭上了嘴,石庆板着脸道:“无端打断,罚抄此篇二十遍!”

  闻言,刘据脸颊抽了抽,这教学手段果然是源远流长、久经不衰啊,他彻底服了。

  另一头。

  按规矩处置完,太傅石庆放下手中竹简,脸色也软化许多,“伱可知陛下为何钦定此经此篇?”

  “因为独尊儒术?”刘据试探着回道。

  “是,也不全是!”

  脱离经传,石庆的语气不再严肃、苛刻,多了些授道解惑的意味。

  “儒家经义有很多,陛下为何不钦定其他?”

  “思考事情不能局限于的事情本身,往往事物之外的因素,才是答案所在。”

  “《公羊春秋》……”

  《公羊春秋》是儒家经义,起初只是口口相传,在景帝时,才撰写成书。

  等到当今天子,刘彻登基后,大受推崇。

  其中有两个观点尤为出名。

  大复仇、大一统!

  “今日学襄公复仇篇,便只讲大复仇。”说这话时,石庆跪坐不动,腰背如额上进贤冠一般挺直。

  “昔日高皇帝被匈奴围困于白登山,贿其阏氏财货,才得以脱身,历代先帝时常视为耻辱,陛下更甚!”

  “《公羊》曰:先君之耻,犹今君之耻也。”

  “高皇帝的耻辱,是陛下的耻辱,也是下一代天子的耻辱……”

  话到此处。

  石庆默然了一瞬,看向刘据,“现在你可知陛下为何要你学此篇?”

  刘据神色微凝,他如何还不明白。

  用句通俗的话来讲,就是皇帝老爹在告诉自己的储君,也就是刘据:

  “朕要干匈奴,朕的下一代,也要干匈奴!”

  “复仇!”

第16章 匈奴人的马

  2024-08-08

  大汉确实和匈奴有仇,立国以来,便饱受匈奴袭扰,文帝、景帝时期,都有匈奴南下劫掠的记载。

  但以这个原因便不死不休。

  也不至于。

  攻打匈奴有多方面原因,洗刷耻辱只是其一,还有诸如剪除外患、弘扬国威、开疆扩土等等。

  可复仇,是一个很好的名头!

  华夏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皇帝想整合国力,将上下拧成一股绳,就得有个说法,让自己出师有名。

  儒家公羊学派恰好就有这个主导思想。

  大复仇!

  皇帝特地吩咐太傅教授太子此篇,也并非真的要刘据马上就赌咒发誓,和匈奴人至死方休云云。

  而是在传达自己的施政观念,并引导刘据,向老子看齐……

  椒房宫。

  后殿。

  刘据伏在案几上,誊抄太傅留下的家庭作业,有时写的太急,墨团氤氲在一块,就拿小刀刮一刮。

  “呼!呼!”

  吹去竹屑,继续下笔如飞。

  刘据自认为是苦逼的一刻,落在身侧的皇后眼里,却怎么看怎么舒心。

  卫子夫眼中荡漾着笑容,静静看着这一幕,手中拨动织机的动作都轻缓了些,好似生怕打搅到儿子。

  她心里话还说呢。

  “罚抄好啊,太傅罚的好!”

  就是刘据一边书写,一边嘀咕着什么‘日后定要发明执章’一类的胡话。

  卫子夫有些听不明白,只当儿子在碎碎念,并未在意。

  半刻钟后。

  刘据抄完一遍,长出口气,也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夸赞声。

  “我儿字迹写的真好!”

  却是卫子夫走到近前,拿起竹简细细端详。

  刘据这人,与外人交流,始终都是一副谦逊、温和做派,可在卫子夫面前,却怎么都装不起来,张口就道:

  “那是!”

  “我可继承了母后的聪明才智,写几个毛笔字,还不是手拿把掐?”

  卫子夫闻言,面色一扳。

  将刘据好一通数落,嘱咐他为人定要谦虚,只是说这话时,皇后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住。

  “咚!”

  刘据刚要投身于下一卷竹简,不知何时,卫子夫命宫女抱来一个木匣子,放在案几上沉甸甸的。

  “母后,这是?”

  “这是我平时积攒的一些玉器、金银。”卫子夫把匣子往刘据那儿一推,敛了敛笑意。

  “你不是刚从你父皇哪要来一个太子舍人吗,平时多赏赐,莫要寒了人家的心!”

  “母后问过你舅舅,苏武是代郡太守苏建之子,那苏建曾是伱舅舅的下属,你们也算有些情谊。”

  “可情谊不能当饭吃,该给钱财的时候,就得…”

  “嗯?!”

  这时,见刘据恍然大悟,作势要将木匣推回来,卫子夫瞬间变了脸,喝止道:

  “母后的钱要不得?还是嫌少?”

  都不给苦笑的刘据说话机会,她又训道:“母后在后宫帮不了你多少,些许财货而已,收着!”

  向来性格柔弱的卫皇后,此时却意外的刚强。

  下一刻。

  她甚至直接招来身边宫女,命其将那一箱财货放到刘据寝宫里。

  “莫要多言,继续抄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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