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怪谈 第170节
娄太后看向他的眼神柔和了些,“睿啊,你且坐下来。”
娄睿乖巧的坐在了娄太后的面前,娄太后这才开口问道:“你觉得,当今陛下如何呢?”
娄睿即刻开口说道:“姑母,当下陛下怯弱,无主见,更不懂得用兵,轻信汉人,自他上位之后,朝政皆出于汉臣,实在算不得什么明主。”
娄太后再次举起了拐杖,作势要打他,又缓缓放下来,“可又有谁能接替他的位置呢?”
“姑母,常山王可以。”
“混账东西!这天子之事,也是你作为人臣可以议论的吗?!”
娄睿摇着头,“姑母,我早已不是人臣,我的官职被杨愔给罢免了,此刻,我只是作为您的侄儿,来商谈自己的家事,您便是要因此而怪罪我,我也要说,当下大齐,内忧外患,唯常山王能救之!”
“请太后治罪!!”
娄睿说完,便低下了头。
娄太后再次长叹,“我只是一个老夫人,对朝政的事情不甚了解,这样吧,你去跟常山王多亲近亲近,替我叮嘱他,要以天下事为重,明白了吗?”
娄睿抬起头来,大喜过望,他赶忙点着头,“我明白了!!”
娄睿走出了皇宫,坐进马车里,他再也压不住内心的喜悦,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太后这简直就是在明示自己,催促常山王早些动手了。
若是常山王登基为帝,娄睿想起这件事,便想起了自己那美好的未来,他情不自禁的再次发笑。
他也不迟疑,当即就令人将车开往常山王的府邸去。
夜色下,邺城静悄悄的,远处偶尔有巡视的甲士路过,在宵禁之时,任何人的车马都是不能通过的,尤其是在邺城。
但是这些甲士看到马车上的标记,以及驾车的熟人,便只当作是什么都没看到,仰起头来从他们身边经过。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护军将军府前。
娄睿下了车,很快就有人为他开了门。
当娄睿急匆匆的走进了内屋的时候,却听到里头传来了哭声。
他走进去一看,便看到是原中书令崔昂正跪在常山王的面前,痛哭流涕。
崔昂哭的很是伤心,浑身颤抖。
娄睿都愣住了,他看了眼坐在上位的高演,随即赶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崔昂哭着说道:“娄公啊,那杨愔派了人,到那安平,随后栽赃陷害,竟是将我家给屠了!!我家老老少少,皆遭受了贼寇的毒手啊!!”
“我与那杨愔从小时便不和,却不曾想过他如此毒辣,这必定是看我与诸王亲近,故而如此.”
崔昂哭的撕心裂肺,娄睿大怒,他一把扶起了崔昂,“你勿要哭,我自替你报仇!!”
他随后看向了高演,“大王,这是怎么回事?”
高演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新任博陵郡尉,刘桃子。”
听到这句话,娄睿一愣,他猛地推开了面前的崔昂,崔昂竟是被他摔在了地上,不知所措,连哭声都中断了。
娄睿大骂道:“什么栽赃陷害,我看就是你家里的问题,你那大儿子,不就是联系伪周,想要谋反吗?!”
“还敢怪罪到刘桃子的身上,狗胆!!”
娄睿越说越气,他猛地抽出了腰带,“我今日便让你这汉臣看看”
“且慢!!”
常山王赶忙上前拦住了娄睿,娄睿却还是在骂骂咧咧的,高演看向了崔昂,“崔公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我定给您一个答复。”
崔昂惊愕的看着娄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娄睿依旧还在谩骂,“狗东西来这里胡说八道!!”
高演板着脸,“兄长,不可如此。”
高演一旦板脸,还是很威武的,娄睿也迅速收起了腰带,带上了笑容,“大王勿要怪罪,我只是一时气极.桃子是个善人,他在月前还派人将我的家产送还给了我.”
“兄长深夜前来,莫非是有什么要事吗?”
高演显然不想在刘桃子的问题上过多的闲谈,娄睿也是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他赶忙拉着高演的手,低声将太后的言语告知了对方。
高演的眼里闪过一丝激动,随后又即刻消失,一如既往的冷静。
“只要我活着,自然就不会让母亲受到羞辱.不过,这件事不能着急,狮子搏兔,尚用全力,何况这杨大肚,也并非好欺。”
“娄君,母亲这里,我实在不方便再去拜见了,劳烦你明日再去告知她,让她再多忍耐些时日,一旦时机成熟,我定然不会让她失望。”
“唯!!!”
娄睿行了礼,正要外出,忽又回来,他讪笑着说道:“大王,这桃子的事情你不会责罚他吧?”
“大王别看那崔昂跟我们亲近,实际上,这只是他们的惯用手段,一部人来支持我们,一部人来中立,一部分人反对我们.无论最后如何,他们都能取得好处大王可不能为了这样不值当的一些人去处罚桃子啊那可是咱自家人.”
常山王一脸的无奈,“好,我知道了,兄长可以离开了。”
“多谢大王!!”
娄睿再次行礼,随即离开。
娄睿离开后,从一旁走出了几个男人,站在了常山王的周围,他们的脸上皆有喜色。
“恭贺大王!恭喜大王!”
“接下来,只要让高归彦站在我们这里,就可以对杨愔动手了。”
常山王看向了众人,“诸位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王唏抚摸着胡须,“大王,我有办法只是,您需要给我些时日,我会让他完全站在您这边”
“好,权全交给你来负责。”
ps:愔等议出二王为刺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宫人李昌仪,高仲密之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昵爱,以启示之;昌仪密启太皇太后。——《资治通鉴》
第136章 本事
光秃秃的树冲天而起,尖锐的刺向了天空,树干笔直,此处的地面上尚且堆积着雪,雪已经肮脏不堪,与各种杂物混杂起来。
高延宗一脚踩在雪泥中,鞋履凹陷,发出了响声,远处当即传来了枝干碰撞之声。
高延宗手持一把弓,身上仅挂着六支箭矢,穿着极为单薄,胖脸被冻得通红,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他猛地吸了下鼻涕,哆嗦着看向了身后。
在不远处,刘桃子正盯着他,面无表情。
“刘兄.这真的有用吗?我能不能多披一件衣裳?”
“不能。”
“今日打不到猎物,你便饿着。”
听到这句无情的话,高延宗委屈的擦了擦鼻尖,再次转头看向了密林。
高延宗很想跟刘桃子学点本事,当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刘桃子也是很干脆的答应了,这让高延宗大喜过望,可他没想到,这所谓的本事,就是让他穿着单薄的衣裳,到这密林之中来狩猎,刘桃子只给了他六支箭矢,一把破弓,让他将自己今日的食物猎到手。
高延宗很喜欢狩猎,可他的狩猎,并非是如今这样的,得骑着骏马,有人为他驱赶猎物,有猎犬为他撕咬,有人配合着他骑射,站在最好的位置,拿着最好的弓箭可如今这,当真是苦啊!!
高延宗头次知道原来狩猎都可以如此的辛苦。
“注意风向.猎物很是警觉,会嗅到你的味道若是觉得躲不开,就往身上抹点雪泥。”
“走路要轻,看清楚落脚点”
“眼睛要明,时刻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耳朵给我竖起来听!”
刘桃子始终跟高延宗隔着一段距离,可他的话却能精准的传到高延宗的耳边。
高延宗这辈子从来不曾吃过苦头,但是这家伙很聪明,很有天赋,在刘桃子的教导下,他不断的调整着自己,他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总之,当他觉得耳朵都因为僵硬而失去知觉的时候,终于瞄到了远处一只正在低头啃食的麅,想起方才被自己吓跑的那些猎物,高延宗缓缓让身体平稳下来。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那猎物,小心翼翼的拿起了弓,对准了猎物。
他就这么僵持着,一瞬间,他猛地松开了手,不假思索的,他赶忙掏出箭矢,连着几次射出。
麅发出了惨叫,随即开始逃离,高延宗连着射了几发,却没有再射中,他快步冲了出去,他就这么跟着麅跑了许久,终于,那麅子颤颤巍巍的,一头栽倒。
高延宗哆嗦着冲到麅的身边,一把将它按着,抬起头来,那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激动。
果然,刘桃子依旧是站在不远处。
“兄长.我抓住了!我抓住了!”
“扛起来,带回去。”
高延宗吃力的扛起了麅,若是原来,抗只麅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可现在,饥寒交迫的他,却是觉得那般的沉重,他哆嗦着走在了前方,走了几步,便觉得走不动。
“若是你扛不住了,就丢下猎物,回你的刺史府去,往后也勿要再找我请教。”
听到这句话,本来还想跟刘桃子求几句的高延宗,当即咬紧牙,他睁大了双眼,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浑身酸痛,让他难以忍受,只是,他心里有股气,就是不愿意松开。
两人一同走出了密林,密林外,有数十位骑士,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高延宗将猎物丢在地上,随即,便一头倒在猎物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众人想要前来搀扶,高延宗却叫道:“都别靠近!!”
刘桃子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一把匕首丢给了他,“放血,剥了它的皮,骨头和肉都要分开”
高延宗喘了许久,这才爬起来,拿起匕首,就开始对那麅下手。
他从未亲自处理过任何的猎物的尸体,众人看着那猎物被他弄得七零八落,都是纷纷转过头去,不愿意多看,这些都是鲜卑人,看不得如此糟蹋猎物。
便是刘桃子,此刻眼角也是差点跳了跳。
“勿要乱割,沿着骨头切割那些肉都是可以吃的,勿要丢弃。”
高延宗浑身血淋淋的,大口大口喘着气,不知耗费了多久,他总算是完成了差事,尽管并不美观。
刘桃子随后又吩咐他捡柴生火,烤这些肉。
当高延宗将肉烤的发出阵阵肉香的时候,刘桃子终于坐在了他的身边,拿起了肉,吃了起来,“不错。”
高延宗也赶忙拿起了一块,却烫的险些丢出去,他不断的吹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嘴里送。
下一刻,他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的嘴巴里塞满了肉,还忍不住的说道:“好吃.真好吃,太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