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怪谈 第80节
“让他进来。”
里头传来了高长恭的声音,甲士方才让开。
路去病急匆匆的走进来,“县公,我.”
高长恭笑吟吟的坐在上位,打断了他的话,“荣祖,勿要着急,先见过客人。”
路去病一愣,随即看向了一旁。
高长恭左手边坐着两个人。
一人年轻,长得很高,可皮肤却如雪一般的白,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此刻乖巧的坐在一旁,低着头。
而另外一人年长些,又黑又矮,留着山羊胡,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
两人一高一矮,一白一黑,就这么坐在那里。
看到路去病进来,那矮个子先起身,笑着行礼拜见,“慕容增拜见路公!”
那個高个子也是朝着路去病点头行礼,“拜见路公。”
矮个子很是热情,“庙堂想要提拔贤才来治成安,我家少主在朝中担任黄门,就向贵人举荐了您,没想到,您真的当上了县丞,当真是可喜可贺!”
路去病此刻一动不动,脑海里格外的混乱。
慕容家的自己过来了?
什么东西?谁举荐我??
“且坐下吧。”
高长恭开了口,路去病茫然的坐在了右手边,尚且还没能反应过来。
慕容增看向了高长恭,笑着说道:“事情就是如此。”
“若是您愿意,我们可以将人带进来,您当面询问。”
高长恭点点头,“好。”
就有一个人被几个甲士推搡着走了进来,一头跪在了高长恭的面前。
“草民陆大过,拜见县公。”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高长恭肃穆的看着他,“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公,我本来是陆占善家的佃户,我的儿子好学,进了县学,陆占善常常帮着照看他,故而与他亲善。”
“就在两天前,陆占善忽然找到我。”
“他说县里有个酷吏叫刘桃子,深得县公的宠爱,无法对他动手,要我帮忙。”
“他说.他要设宴款待慕容公,要将慕容公灌醉,然后栽赃他杀人,让我来县衙向刘桃子告发慕容公,以此来逼迫刘桃子出手对付慕容公”
“那日我就在府里,看到他们将慕容公灌醉,让奴仆自杀,奴仆不从,陆占善就要亲自动手,结果奴仆凶性大发,与府内人厮杀,那些护卫为了保护烂醉的慕容公,一路与他们交手,将他们全部制服,这才跑出了府邸。”
这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请县公饶命啊!我说的都是真话!!”
高长恭抿了抿嘴,看向了一旁笑眯眯的慕容增。
“此人说的,到有点像是真的。”慕容增当即正色,“自然是真的,县公若是不信,我家奴仆都可以作证。”
“慕容广乃是我家主之犹子,自幼失父,是我家主一手带大的,视若亲子。”
“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忧惧成疾,茶饭不思,已经由医师调理好几天了。”
慕容广病怏怏的坐在一旁,无论慕容增说什么都没有反应,倒像是证实了他的话。
高长恭依旧保持着微笑,他打量着这位病怏怏的少年。
“我也派人去看过了,众人皆裸身,女眷还遭受了侵犯,不知也是奴仆凶性大”
“散。”
高长恭的话刚说了一半,慕容增便掏出了一个小包裹,示意高长恭。
“我家君子向来好客,得知好友设宴款待,就带了些散过去。”
慕容增笑眯眯的看着他,“高县公,可以再将陆占善等人叫来,询问他们情况,看他们是否是想要通过慕容公来栽赃您麾下酷吏,这一问便知。”
高长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原来是这样。”
“县公,我家君子遭受了惊吓,医者也不敢说一定痊愈,他若是出了事,我也不敢承担啊。”
慕容增担忧的看着一旁的慕容广,“因此,我将这里所发生的情况,告知了家主和少家主。”
“家主繁忙,还不曾回信,倒是少家主这里,他有些疑惑,他不太相信这些事,当初庙堂派遣您前来的时候,就是觉得您为人稳重,办事稳妥,能使成安太平。”
“他是不相信您会任用酷吏,搞得成安百姓惶恐,不惜以栽赃陷害来对抗”
“这是他给您的书信。”
他从怀里掏出书信,毕恭毕敬的走到了高长恭的面前,递给了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倘若县公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带着家中君子离开了?”
“好。”
高长恭握着手里的书信,开口回道。
慕容增扶着慕容广,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这里,两人一路朝着县衙门口走去,慕容广摇摇欲坠,身体看起来很是不堪。
两人如此走出了县衙,早有人等着他,慕容增扶着君子上了车,马车朝着自家府邸赶去。
慕容广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增伯,我做的有些过火了”
“无碍,君子当时服了散,神志不清,并无大碍。”
慕容广又说道:“就怕兄长怪罪于我。”
“君子不必担心,少家主对您很是满意,其余的事情,您交给我就成,您只管玩乐,怎么玩都可以,其余的事情都不必在意。”
慕容广的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脸变得红润,神色亢奋。
“那就有劳.有劳您再抓几个村妇过来。”
“您若是想要美人,府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何必去抓?”
“这滋味不同那,那就算了?”
看着怯生生的慕容广,慕容增苦笑着摇头,眼里多是宠爱,“好吧,我安排就是了。”
“多谢增伯!”
第69章 孰美?
高长恭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书信,俊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愠怒。
“下手竟如此之快!”
路去病坐在他的身边,他还是有些茫然。
“高县公,难道不是您举荐的我?”
高长恭收起了怒气,看向了他。
“我刚担任官职,还不曾来得及举荐任何人。”
“他应该没有骗你,就是他们家举荐的你。”
路去病更是迷茫,呆滞的坐在原位。
“城里熟读经学的本就不多,你出身名门,你家里长辈或许与他们有旧。”
高长恭说着,忽又打趣道:“不过,你这位大族出身的官员,没能劝谏我去推行仁政,反而是帮着我放纵酷吏,与民争利,看来他们对你很是失望啊。”
路去病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坚决。
“刘桃子不曾做错,县公也不曾做错。”
“哦?”
“倘若是在半年之前,我会大声训斥刘桃子这样的酷吏,会豁出命来与他争斗,更会阻拦县公去做什么赦免亡人隶臣,重归耕地的行为,因为这些都不符合律法制度。”
“可现在,我却觉得,只遵守律法和制度,是无法治理好天下的。”
“桃子用酷烈的手段,但是从那之后,如陆占善这样的人就不敢轻易欺辱百姓了,成安街道上的百姓都多了很多,他们不用担心自己走在路上就被人砍掉头颅。”
“您尝试着要赦免城外的亡人,赦免城内的隶臣,将无主地分发给他们,这是违背了制度,纵容那些人逃徭役,纵容那些犯法的恶人,但是,我见过了城外的亡人,他们如死尸一般,走投无路,直到吃人的地步。”
“这几年里,徭役愈发的频繁,百姓们被迫成了亡人,隶臣,他们的耕地产业被人占有,甚至本身都被人所占用。”
“故而,我不求什么重贤尚明,什么仁政德治,我只求这成安的百姓,能过得好一些,无论是城里的,还是城外的。”
高长恭看向路去病的眼神很是温和,明亮。
“倘若大齐官员都如你这般.”
高长恭很快就收住了这句话,他再次将心思放在了手里的书信上。
“慕容家这是想将我赶走,我上任之后,成安不但没平息,反而出现了更大的案件,原因还是我任用酷吏。”
“这件事传到尚书台之后,只怕我的位置就保不住了,他们倒是不敢免我为白身,大概会让我换个地方为官。”
路去病皱起了眉头,“或许可以给尚书台上表,澄清这里的情况?”
高长恭忍不住笑了起来。
“荣祖,为什么这件事发生后尚书台就会想要让我走呢?”
“因为成安出了事”
“不,是因为我的想法对他们不利啊,你觉得尚书台里的官员是什么人呢?他们是那些流浪在外的亡人?是那些任人宰割的庶民?还是如慕容家这般的人呢?”
路去病脸色大变,“那就想办法来解决。”
“那要怎么解决呢?杀掉刘桃子,然后向庙堂忏悔,说我不该用酷吏,往后改正?”
高长恭嗤笑,他摇着头,“我做不出这样的混帐事,我也不会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