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必须亡 第164节
民众们一片哗然，被押着的埃加洛斯瞪大双眼，拼命摇头，却被身后的尼克斯士兵使劲拍了一巴掌，就吓得不敢动了。
“……我哥哥说‘埃加洛斯曾经向他们承诺，只要他们指认埃司库斯，等他当上族长之后，就会给予他们很多好处……’。我哥哥他们因为贪婪，答应了埃加洛斯，从而让埃司库斯无辜的死去！
但我哥哥看到埃司库斯死时的惨象之后，每天晚上都梦见埃司库斯，他感到很不安，认为是神祗要对他进行惩罚……于是我劝他去向首领认罪，他犹豫了很久，答应了。
但是第2天埃加洛斯就派我哥哥去给在萨瓦托伊城内的一个叫曼基尼的斯柯迪斯齐贵族送货，然后我哥哥——”
老人充满恨意的双眼直瞪埃加洛斯，咬牙说道：“就被曼基尼的手下给打死了，罪名就是偷东西！之后的三年里，我注意到那一晚跟我哥哥在一起的另外三人先后因为各种原因被斯科迪斯齐人杀死，虽然在那个时候斯科迪斯齐人把我们视作奴仆，经常虐杀我们的族人，但我发现他们几个的死都跟曼基尼有关。
埃加洛斯跟曼基尼关系密切，他会定期的给曼基尼运送粮食、牲畜等货物，直到我们起来反抗斯科迪斯齐人才中止，所以我认为是埃加洛斯请曼基尼害死了我哥哥他们几个，就是为了掩盖他‘亵渎圣石、却嫁祸给埃司库斯’的罪行！”
第300章 起誓与处决
埃加洛斯再次拼命挣扎，身后的尼克斯士兵也再次给了他一拳，但他依然没有停止挣扎。
老人身后的民众没有想到20多年前早已盖棺定论的“圣石亵渎事件”在今天这个特殊时刻会被重新翻了出来，而且似乎有了新的罪魁祸首，仿佛是一颗巨石砸进水潭，广场上一片大哗，大家相互热议起来，毕竟20多年时间并不算太长，当时的很多族人现在都还活着，几名当事人也都有家人朋友，大家纷纷将二十多年前的这些事重新从大脑记忆深处翻出来，相互商讨印证老人所说。
有人则迫不及待的大声问道：“塞拉苏斯大伯，你说的都是真的？！是族长安排人杀害了我父亲？！”
老人转身看他，异常愧疚的说道：“克雷德斯，我对不起你父亲！在我哥哥死的时候，我就应该去找首领，指认埃加洛斯！但是……但是我害怕呀，我害怕我也会像我哥哥一样……我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埃加洛斯才不会注意到我……
这件事在我心里藏了20多年，这20多年不好过呀！我经常梦见我哥哥、你父亲、还有其他几人，他们一身鲜血——”
“闭嘴！塞拉苏斯，你这个老瘸子！竟敢在这里编瞎话，污蔑我们的族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族长才是亵渎圣石的罪人？！”一名埃加洛斯的亲属厉声质问道。
“我……我……”塞拉苏斯难以回答。
20多年过去，几名当事人都早已死了，除了他哥哥，杀死其他几人都是斯科蒂斯齐人，他们要么在后来的战争中死去，要么成为了某个塞格斯提卡部落的奴隶，在艰辛的生活中求存，塞拉苏斯不可能拿出证据来。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敢于揭发塞格斯提卡贵族罪行的勇士，斯塔格斯当然不允许此人被质疑，更不允许这么好的气氛被破坏，他立即大声吼道：“大家都安静！都给我安静！……”
“塞拉苏斯！”斯塔克斯俯视那名老人，用生硬的伊利里亚语喝问道：“你敢向达努女神起誓，说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我敢！”一辈子唯唯诺诺的塞拉苏斯第一次如此斩钉截铁，他很干脆的将拐杖扔到一边，迅速跪伏在地，朝着无人的方向连磕了几個响头，然后坐起身，挺直胸膛，左手紧贴胸前，右手高举，神情肃穆的大声说道：“伟大仁慈的万物之母——达努女神在上！渺小的塞拉苏斯向您起誓，我刚才所说的都是真话，当年亵渎圣石的罪人是埃加洛斯！如果我有撒谎，甘愿接受您的神罚，让我和我的家人不得好死！让我们死后的魂灵永远不得安宁！”
听到这话的民众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塞拉苏斯起的誓也太决绝了！
“好，我相信你！”斯塔格斯当即大声回应。
没有任何证据，就凭塞拉苏斯的一番话和他所发的毒誓，尼克斯人就认定了埃加洛斯的罪行，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但在场的大多数塞格斯提卡民众并不这么认为，信奉神祗的他们平时是不轻易起誓的，因为起誓而违反必遭神祗诅咒，这是大家的共识，而塞拉苏斯敢向母神发下这样的毒誓，他说的极可能是真的。再说大家在他的提醒下，重新回忆当年的这件事，确实也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斯塔格斯其实没有考虑那么多，他只是想找个理由给抓着的这两个塞格斯提卡贵族定罪而已，所以他斩钉截铁的点头说道：“现在我相信伱所说的，这个人确实犯下了大罪！你先站一边，一会儿我们会作出判决！”
然后他将目光扫向其他人，大声说道：“还有人能够像这位老人一样勇敢的揭发这两个人的罪行吗？！”
这一次广场上不再沉寂，塞拉苏斯开了一个好头，其他人受到激励，也开始站出来说话，而且越来越踊跃，所提及的事情小到辱骂他人、做事偏袒，大到谋夺田地、指使手下打伤他人……而涉及的时间也从独立后的十几年扯到被斯科迪斯齐统治期间，刚开始民众只揭发被抓着的这两位族长，到后来他们还说起了部落里的其他族长，甚至是首领……
斯塔格斯不但不制止，反而喜闻乐见，只是听到后来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因为这一年多来兵部下发给队官们了解的有关潘诺尼人的一些信息，在他的印象中这支刚独立了十几年的种族比较团结，民众也很服从首领和贵族的指挥，所以才能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多次发动对尼克斯的战争，他没想到这样一个有凝聚力的种族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龌龊事。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潘诺尼人打败斯科迪斯齐人，翻身做了主人，自然而然要从斯科迪斯齐人的失败中吸取教训，招惹强敌罗马是愚蠢，但各大部落之间不能很好的联合、部落首领和族长不能迅速召集族民组建强大军队来镇压暴动也是灭亡的主因之一，又因为周围的种族对刚独立的潘诺尼人也不太友好，所以潘诺尼人建立了部落联盟，给予了首领、贵族更大的权利，增强了他们的权威和军事动员能力。
原本潘诺尼人的政体大多学自斯科迪斯齐这个凯尔特部落，族中的德鲁伊祭司具有很大的权利，但独立后潘诺尼祭司拥有的审判、祭祀、斡旋部落间纠纷……等等诸多权利也多数被剥夺，只有首领和族长们能参加的部落会议成为了决定族民生死的唯一机构。
由于部落的首脑们不可能频繁的召开会议、解决部落内的所有事务，这就导致很多小冲突和纠纷往往直接交给所属的族长去解决，长此以往能不让权力过于集中的首领和族长心态发生变化吗？
更何况在潘诺尼人侍奉下过着安逸生活的斯科迪斯齐人高层内部早已腐化，与之相处了几十年的潘诺尼贵族和首领自然也受其影响，因此即使独立了，潘诺尼各部落中的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等龌龊事并不少见，只是因为通过苦战而获得独立的潘诺尼首领和贵族们大多还有着危机意识和进取心，不敢做得太过，族民们的生活比独立前也好过了很多，他们暂时也没想再奢求更多，因此部落的上层和下层之间还能一起友好生活。
但是今天，尼克斯人揭开了盖子，在他们右意的搅动下，沉积在下面的淤泥全都浮出了水面。
当再没有人站出来揭露首领和族长们的罪行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广场上的大多数民众还像刚到来时那样紧张不安，但这种紧张不安却是因为他们打破了部落的传统，冒犯了大权在握的首领和族长们。
但同时他们也不像刚到来时那样压抑漠然，相反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那是一种将憋闷在心里多年的不平发泄出来的释然。
“族人们，通过你们刚才的诉说，这两个人犯下了很多的罪！”尼科库斯指着被绑着的两人，神情郑重的大声说道：“按照尼克斯的法令，他俩被判处死刑！现在——谁愿意来亲手处决埃加洛斯！”
这话一出，广场上的民众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指责这些血统高贵、生来就管着他们的首领和族长就已经够大胆了，还要杀死他们？这简直是疯了！
“没有人敢吗？！”斯塔格斯的目光扫视众人。
大家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的目光相触。
斯塔格斯冷笑：“也难怪他们可以这样随意的欺负你，因为你们都是胆小鬼——”
“我来！”出声的人正是那位叫塞拉苏斯的老人。
“好！塞格斯提卡人中还是有勇士的！”斯塔克斯大笑道，招手让老人走近，抽出腰间短剑，递给他，还小声的问了一句：“你能行吗？”
“我当年可是杀过不少斯科迪斯齐人！”塞拉苏斯说着，拿着短剑，一瘸一拐的走向埃加洛斯。
埃加洛斯嘴里“呜呜”的叫着，不停的摇头，惊恐的眼神中满是哀求，但看到对方不为所动，那寒光闪闪的短剑已经高高的被举起，顿时吓到全身颤抖起来。
只见寒光一闪，被士兵摁住无法动弹的埃加洛斯被一剑斩在脖子上，伴随着一片惊呼，鲜血迸射而出，喷溅在塞拉苏斯身上。
这位老人不闪不避，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埃加洛斯，脸上如树皮一样的皱褶在那一刻仿佛都舒展开来，二十多年埋藏心底的悔恨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全释放，他面带笑容，嘴里不停念叨着：“大哥，看到了吗？我给你报仇了！真的，那个我们惹不起的族长埃加洛斯被我杀了，就死在我面前……”
斯塔格斯望着骚动的广场，指着已经吓得瘫倒在地、湿了裤裆的另一名族长，再次大声吼道：“还有谁敢来处决他？！”
“……我……我来！”走上前的竟然是一名妇女。
第301章 临时军令
斯塔格斯记得她，因为她之前揭露过这名族长的罪行：几年前，她的小儿子在山中玩耍，捅了一个蜂窝，结果蜜蜂倾巢而出，误蛰了在不远处吃草的、这名族长家的羊群。负责放羊的是族长的亲属。他愤怒的给了孩子几脚，孩子倒地不起，正好被疯狂乱跑的羊群踩中、当场死亡。
事后，族长作出判决：他的亲属无罪，是这个孩子太过顽劣才导致自己死亡，为此他家还丢了几头羊，因此连赔偿都不愿出。
女人的丈夫不服，告到了部落会议上，但首领和所有族长维持了原判，她丈夫还准备到主寨去向大首领告状，结果受到族长的威胁：如果他继续这么乱来，以后每年他家要多上交粮食，而且族里和部落的一些苦活、累活也少不了他……
她家屈服了，但这仇恨却埋藏在心里。虽然在这几年中因为战争，族长的亲属已经战死，妇女的丈夫杳无音讯，但她将这一切的苦难都归咎在族长身上。
接过短剑之时，她也有些畏惧和动摇，但她最终狠下心来，闭上双眼，双手紧握短剑向前用力一捅，刺穿了族长的肚子。
看着对方在血泊中挣扎，她掩面大哭。
两名部落的族长被当众处决，行刑的还是他们自己的族人……对目睹这一经过的塞格斯提卡民众们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曾经他们以为高高在上的族长刚才却被他们踩在脚下，他们曾经以为对于某些事只能忍气吞声，刚才他们却能手持利刃、解决心中不平……
大多数民众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在离开会场的时候因为难掩胸中激荡的情绪，而相互热烈的攀谈，甚至有人居然悄悄的表达出了这样的遗憾：“可惜首领和其他族长不在这里！”
塞格斯提卡民众都散去之后，尼科库斯来到斯塔格斯身前：“队长，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不错！但接下来你还得继续努力，如果三天之后自愿加入部落的民众很多，我会向大队长禀报，给你请功！”斯塔格斯勉励道。
“多谢队长，我会继续努力的！”尼科库斯兴奋的回答，心里开始盘算：接下来自己恐怕得挨家挨户的去拜访，才能让一些还在犹豫的人下定决心。
这时，斯塔克斯把部署在广场四周的士兵们都召集过来，对他们说道：“兄弟们，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军团颁布的几条临时军令，大家还记得吧。”
“记得！”
“第1条是什么？你来说。”斯塔格斯指了指其中一个士兵。
“在村落里不要一两個人单独行动，必须在征得百夫长同意之后至少得一个小队一起行动，哪怕是外出拉屎、撒尿都得这样。”
“不错。”斯塔格斯指着另一个士兵，这是一个斯科迪斯齐新兵：“第2条，你来说。”
“在村落里，除非居民采取敌对行动，否则不得主动挑衅、辱骂甚至是伤害他们，而且平时要尽量对这些居民展示善意。”
斯塔格斯看着他，沉声问道：“说的不错，能做到吗？”
士兵犹豫了一下：“……能。”
斯塔格斯的目光从队伍中的所有斯科迪斯齐新兵的脸上扫过，语重心长的说道：“来自斯科迪斯齐的兄弟们，我知道你们曾经在塞格斯提卡人那里吃过很多苦，但现在你们已经是尼克斯族民，你们马上就会获得很多肥沃的土地，你们将会有非常好的生活！
我知道伱们对塞格斯提卡人有仇恨，但是作为你们的队长，我不希望你们在这个时候犯错，从而让你们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明白吗？！”
“明白……”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明白了！！”斯科迪斯齐新兵们齐声回应。
“我希望你们说到做到！”斯塔格斯用力点了下头，接着说道：“接下来，这里的主屋会是我们的营地，我刚才看了一下，主屋的面积不小，还有好几栋房子，好好收拾一下，应该够咱们居住，如果实在不够，可以分一部分人到旁边那个宅院，不过为了安全，咱们尽量都住在一起。”
“队长，这个部落的首领虽然不在这里，但他的家眷还住在主屋。”十夫长普罗康苏斯提醒道。
“不过才三个人而已（主屋原本居住的人没有这么少，但由于这一次潘诺尼联军大举进攻尼克斯，胜算极大，所以首领带了不少亲眷加入军队，以便让他们能够立功，而昨天第三军团的士兵又带走了主屋里的所有奴隶，所以主屋里才剩下这点人），这么大的地方让他们住，太浪费了！让他们去别的宅院住，我看这里的好多宅院都比较空，这件事就交给你的小队来做。”
“哦，是。”普罗康苏斯勉强回应。
“卡萨里多阿，你的小队负责做饭。”
“队长，为什么不找其他小队？”卡萨里多阿明显不愿意。
“因为你的小队中新兵最多，他们做出来的食物应该能让大家满意。”斯塔克斯理直气壮的回应。
这确实也是事实，因为卡萨里多阿的小队中有多个斯科迪斯齐新兵，他们以前在给塞格斯提卡人做奴隶时除了种田放牧，家务也没少做，其中有两人还给曾经的主人兼职做过厨子。
斯塔格斯对自己队中士兵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让斯科迪斯齐新兵最多的小队尽量多待在屋里做饭，少去村落里晃荡，这样也大大的减少了冲突的发生。
“好……好吧。”卡萨里多阿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服从命令。
“其他小队先跟我去熟悉整个村落得情况，以及周围的道路和地形，以便接下来更好的巡逻和更好的拦截那些企图逃跑的村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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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场上的时候，塞利西斯就像一个旁观者，他既没有对尼克斯士兵的任何举动表示抗议，也没有配合对方揭发自己族长的某些罪行。
但是他回到家中，就抱着自己的儿子，像风车一样在原地打转。
“爸爸，爸爸，快放下我！”孩子大声的抗议。
塞利西斯不但不听，反而哈哈大笑。
妻子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制止，结婚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丈夫如此开心，她多少明白一点这其中的原因：他们的族长埃加洛斯死了！
当年，塞利西斯从萨瓦托伊逃回部落，族长埃加洛斯却拒绝接纳，理由是：塞利西斯帮着斯科迪斯齐人镇压自己的同胞，是部落的叛徒，甚至扬言要将他抓起来审判！
塞利西斯只好直接跑去参加了大首领领导的反抗军，为了证明自己，他在历次战斗中表现英勇。战争结束之后，大首领原本想将他纳入自己的部落，但塞利西斯坚持要回去，于是大首领亲自招来他所属部落的首领，认真嘱咐他：“塞利西斯是塞格斯提卡人的英雄，要好好的对待他！”
这一次塞利西斯重回部落，受到了族人们的欢迎，大家尊敬他，经常一有空就去倾听他讲述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经历。
这引起了族长埃加洛斯的嫉恨，用各种办法来打压他，比如部落主持分地的时候，首领特地提出：“要给塞利西斯多分，因为他在战争中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但埃加洛斯却诡辩说：“塞利西斯是英雄，但他单身一人，如果多分地，会引起族人的不满，反而有损他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