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太努力了 第40节
对于朱元璋的问话,邓健倒是淡定的,回应道:“陛下,臣这些年,都在虚度光阴,不敢称苦读。”
“是吗?”朱元璋面上带着几分讥讽之色,眼角的余光瞥了邓健一眼:“没有苦读,便能考上南直隶乡试的榜首,邓卿倒是有本事的很。”
举人们无法理喻,为何这陛下的话里含枪带棒?
这令不少人举人心里冰凉,倒是联想到了历史上那将儒生帽子摘下来便溺的刘邦。
也有人暗中不禁为邓健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却听邓健回答道:“不是臣有本事,只是侥幸而已。”
朱元璋显得更为不满,他凝视着邓健道:“这样说来,此前你倒是闲云野鹤,逍遥自在,既然是闲云野鹤,为何又来科举,求取功名?”
朱元璋的语调,令人觉得刺耳。
邓健此时的内心其实还是复杂无比的,不过他依旧表现出不卑不亢的淡然,他道:“因为臣的儿子长大了。”
“嗯?”朱元璋微微一愣:“你的意思莫非是,在此之前,伱只为着养大你的儿子?”
邓健道:“是……”
此言一出,有人终于绷不住了,不由得失笑起来。
任谁都无法想象,当今南直隶榜首,居然是个奶爹。
朱元璋却突然勃然大怒:“不许笑!”
殿中骤然之间安静起来,所有人不由得心中一惊。
朱元璋在殿上来回踱了几步,对其他的举人置若罔闻,继续追问邓健道:“你休要告诉朕,你这十数年,都只是为养你的儿子。”
邓健镇定自若地道:“陛下圣明,臣确实这十数年来,都在用心养育犬子。”
朱元璋:“……”
朱元璋听罢,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邓健,你莫非是在戏谑朕吗?十数年来,你堂堂一个男儿,却如妇人那般?竟还要亲自养育自己的儿子?你的婆娘呢?”
邓健沉默了。
朱元璋却是瞪着眼睛,厉声质问:“你不敢说了吗?莫非是方才想要欺君,如今被朕揭穿,是以羞愧难言。”
邓健神色黯然,幽幽道:“十三年前,贱内难产过世,只给臣遗下了一个孩子。”
此言一出,朱元璋身躯一震,面上原有的刻薄之色一下子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脸的震惊。
他口里轻声喃喃念叨着:“秀娘在那个时候……就已过世了,为何……为何……”
邓健此时眼眶已是红了,拼命抑制着自己,只是双肩却不禁为之颤抖。
而殿中之人,个个低垂着头,莫名其妙的听着这君臣的奏对,所有人却都因朱元璋所爆发出来的愤怒而恐惧难安,谁也不敢瞻仰圣颜,却哪里知道,此时的朱元璋已是露出了沉痛之色。
朱元璋猛地冷笑,随即大笑两声,这笑声教人肝胆俱裂。
可不等大家反应,朱元璋却已阔步,竟是将这诸多举人们,直接晾在了这里,疾步而去。
一时之间,殿中议论纷纷,许多人带着探究之色看向邓健,他们无法理解,这个邓健,为何会突然触怒了皇帝。
于是,许多人同情地看邓健一眼。
也有人摇摇头。
当然,不免有人幸灾乐祸,邓健乃是榜首,摘取了所有的风头,嫉恨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
邓千秋愁着一一张脸,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他虽在贤良寺当值,可心里头却惦记着自家爹的见驾之事。
要知道,明太祖皇帝在历史上可是一等一的狠人,这若是应对不当,留下一个糟糕的印象,那可不妥。
长夜里,邓千秋依旧找一个角落,开始混日子。
这种看大门的工作,果然很吃香啊,尤其是上夜班,不用动脑子,也没有人半夜三更来监督,实在太适合现在的邓千秋了。
迷迷糊糊地睡着,邓千秋察觉到有些寒意,可半梦半醒的时候,却感觉身体开始暖和了,他忍不住发出了呓语:“狗东西,我的胡姬呢……”
转个身,突然醒来,邓千秋下意识地掖了掖身上的衣物,猛地,察觉到不对劲,他忙是擦拭眼睛,却发现不知何时,一件锦衣竟是覆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谁?”
借着灯火,邓千秋发现一旁竟坐着一人,而身上的衣物,显然就是这个人的。
灯火和月色之下,邓千秋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来是老兄,吓我一跳,老兄怎么又来了?”
朱元璋坐在一旁,他外衣脱了下来,只一件里衣,不过他身材魁梧,似乎并不觉得冷,此时,他眉头深皱,陷入了深思。
邓千秋的话,他似乎置若罔闻。
第58章 对子骂父
邓千秋忙凑上去,便闻到了一股酒气:“老兄,老兄……”
“闭嘴。”朱元璋猛地狼顾邓千秋,那眼里的凶悍,吓得邓千秋打了个激灵。
邓千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却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张口嚅嗫,想骂他一句,好教自己下得来台。
这时,朱元璋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他双目中布了血丝,叹了口气:“哎……”
邓千秋见他这样子,反倒同情起来:“真可怜,老兄一定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咱们大丈夫在世上,当然是如此的,上有老下有小的,谁没有一点烦心事呢?你瞧我,我就……”
朱元璋却是打断了邓千秋:“我若告诉你,我那朋友这几日与我重逢了,你会怎样想?”
邓千秋一愣:“伱说的那个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的小人?”
朱元璋凝望了邓千秋一眼,轻挑眉头道:“嗯?”
邓千秋叹息道:“老兄,你可千万别心慈手软啊!俗话说的好,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妻子……那个那个你懂吧……”
“哪个哪个……”朱元璋突然一改方才的黯然之色,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趣。
邓千秋咳嗽道:“就是那个那个,我该怎么说呢,红杏出墙?水性杨花?呃……偷男人!”
“呼……”朱元璋长出一口气:“此后呢?”
邓千秋道:“第一次我朋友原谅了她,可此后,她开始变本加厉。”
朱元璋似乎也开始联想起来:“怎么变本加厉?”
邓千秋道:“就是接二连三,亦或是……甚至开始以寡击众。”
朱元璋恍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如果他有他的苦衷呢?”
邓千秋冷笑道:“苦衷?谁没有苦衷?”
朱元璋沉思起来,他席地坐着,心事似乎更深。
邓千秋看他又沉默下来,于是道:“老兄,你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
朱元璋道:“因为我不似你这般,当个值还可以粗心大意到躲起来偷懒,我有许多事要干。”
邓千秋觉得这话带着刺,于是反驳道:“我也有许多事要干,不过我懂得劳逸结合。”
朱元璋露出不屑于顾的样子。
邓千秋觉得身子暖和了,将朱元璋披在他身上的锦衣还给朱元璋,一面道:“你要干什么事,不妨和我说一说。”
“嗯?”朱元璋目光幽幽地瞥了邓千秋一眼,心念似乎一动,道:“元帅徐达,奉旨北征,十万大军,在居庸关、安定县一带与北元残党对垒决战,不过听闻,如此浩荡的大军,所需粮草惊人,朝廷虽竭力供给,花费的银钱有百万两之巨,靡费的粮食损耗更为惊人,可是……这补给线实在过长,这粮草,依旧再三告急,这可牵涉到了军国大事,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一旦断了粮草,徐大元帅,只怕就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了。”
顿了顿,朱元璋接着道:“再过一些时日,就要入冬了,而一旦入冬,粮草的调度会更加的艰难,现在正是一鼓作气扫灭北元在关内残党的时机,一旦贻误战机,拖到了明年,胜负就未可定了。”
邓千秋不由道:“老兄怎还关心这些事?”
朱元璋怒道:“莫说我要关心,你乃仪鸾司的百户,难道就不关心吗?你久食君禄,难道不该忠君之事?”
邓千秋愣了一下,卧槽,道德绑架是吧,我特么的才吃他们朱家几两银子的俸禄?
深吸一口气,邓千秋看朱元璋依旧眉头不展的样子,倒是心软了一下,想了想才道:“老兄,现在徐达的大军,已花费了多少钱粮?”
朱元璋便道:“这粮食,朝廷调拨了五十万石,不过沿途的损耗惊人,能送到大军时,这粮食只剩下了十万石了。不得已,朝廷只好又拨付了七十九万两纹银,教他们就地购粮。只可惜,北地粮产本就不高,再者,随着大肆购粮之后,粮价也开始暴涨,这七十九万两银子,所购粮数,竟不及平时的三成,银子就已告罄了。”
邓千秋笑了笑道:“一个巴掌大的地方,突然大肆购粮,这粮价不涨到天上才怪,主持这件事的人,莫不是脑子进了水,怎会出这样的馊主意。”
朱元璋:“……”
邓千秋又沉吟道:“按理来说……不该用盐引之法吗?”
“什么?”朱元璋一愣,显得有些疑惑。
邓千秋这才意识到,现在还是明初,可能这盐引之法还没有开始实施。
于是邓千秋笃定起来,道:“我再问你,朝廷官营的盐税,每年收入几何?”
朱元璋道:“每年应该在二十五万两纹银上下。”
邓千秋诧异道:“这样少?”
朱元璋道:“你少在这儿呱噪,说说你的主意。”
邓千秋笑起来:“办法很简单,废黜官方卖盐。”
朱元璋脸色微变,显然他没想到,邓千秋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废黜盐铁专卖。
邓千秋继续道:“而是采用代理商的模式,朝廷不负责自行经营盐的买卖,而是控制住产地,所有的盐商,想要购盐,就必须拿到朝廷颁发的盐引。”
朱元璋沉吟起来:“意思是……让他们购买朝廷的盐引?”
邓千秋道:“这盐引嘛,采用以盐换粮的模式,比如……要求盐商,运输了多少粮食,则可给予盐商多少配额。”
“让商贾运粮?”
邓千秋见朱元璋疑惑不解的样子,却是笑了,这法子,肯定是有效的,因为明朝中后期,开始普遍采用这种盐引的制度,你还别说,效果非常惊人,使得明朝在极为有限的征税水平情况下,居然在三百年来,发动了大小数百场战争中,尚且没有出现粮食调度的问题。
邓千秋笃定地道:“老兄,你还信不过我?我又不是你那贪生怕死的朋友,这些话,若是别人,我才不肯说,只有老兄你和我有过命的交情,我才肯说给你。”
朱元璋心里计较着,似乎在筹谋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良久,他道:“这盐引之法,倘若当真奏报陛下,得以实施,能缓解大军之急,我也不贪你的功劳,这在军中也是大功一件。不过……”
邓千秋下意识地道:“不过什么?”
朱元璋道:“若是坏了事,那可关系到了十万将士的性命,到时少不得要军法从事。”
邓千秋大惊失色:“啊……不会吧?我戏言而已,我还是个孩子啊,我的话你也当真?老兄,咱们不是过命的交情吗?”
朱元璋咬牙切齿地道:“休要啰嗦,你少来油嘴滑舌,这是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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