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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太努力了 第51节

  朱元璋温和地对着灵位道:“爹,娘,吃吧,多吃一些,这肉咱亲自尝过,带劲的很。还有这果子,娘你也尝尝,前些时日,咱让人烹了一只乳猪,味道倒是妙得很,就不晓得爹吃得惯不惯。”

  说着,朱元璋搬来一把椅子,在灵位前端坐,他显得很和善,甚至带着几分谄媚,道:“爹,咱家现在再饿不着了,不过那些个子孙,却很不成器,就说老五,他不爱吃肉,他娘的,你说说看,这还是人吗?说也奇怪,咱们挨饿的时候,知道这过日子艰难,一粒米,一文钱都不易。可等到终于有衣穿有饭吃的时候,儿孙们却已开始不晓得珍惜了呢。”

  “看来啊,那邓千秋说的是对的,哎……这邓千秋他爹……咱已和爹娘说过许多次了,这些话……真是一言难尽……”

  他絮絮叨叨,像是村口里蹲着的闲汉:“朱棡现在出息了,他居然能自己挣银子了。不过……朕今日见了朱标,和他讲治国之道,他却满口仁爱,咱真担心,他被读书人给骗了。汉宣帝,爹,你晓得吧,噢,我忘了,爹是理应不知道的,反正就是个汉朝的皇帝。”

  “他曾对自己的儿子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这话咱觉得实是至理,可奈何……朱标不是这样想,他觉得只要倡导仁义,天下就可以长治久安。”

  朱元璋说罢,摇头苦笑:“还有那个邓健,朕赐了他一个江宁县令,也不见他上表来谢恩。哼,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有什么话,他也不肯说。可谁晓得,居然有歹人偷他官印,要置他于死地,可惜的是……咱听说,他似乎对那歹人,非但没有报复,反而处处陪着小心,哎……真教人看着难受。爹,你说……才短短十三年,当初那个踌躇满志之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他端坐着,继续说着闲话。

  孤家寡人,如今只能对着这两个灵位,才可一敞心扉。

  说着说着,朱元璋笑起来:“咱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了,咱做了皇帝,可爹娘……”

  他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喉头发出噗的声音,突然失声,骤然之间,他微红的眼睛里,有泪水夺眶而出,终于,他声音嘶哑疲惫地道:“爹,娘,不饿了,你们再不会挨饿了,咱也能吃饱了,以后朱家子子孙孙,都饿不着了。”

  他双肩颤抖着,泪水顺着他脸上沟壑一般的皮肤里滴淌下来。

  他突然咬牙切齿起来:“可咱虽不饿了,做了皇帝,有时咱见了那满朝的文武,见他们穿的花团锦簇,却总觉得……好像这些人,就是当初,那些饿死了咱爹和咱娘的赃官污吏,今日见他们这样谄媚的对着咱,咱又想,当初他们对咱们家,有多凶恶,爹、娘,你说这些人……到底是温顺的绵羊呢,还是虎豹豺狼?”

  说着说着,朱元璋似已疲惫了,他擦拭了眼泪,恢复了一些镇定:“可能有什么办法,纵使他们是豺狼虎豹,纵使当初他们穷凶极恶的面孔,咱爹咱娘,还有我们当初的兄弟几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可现在……要治理天下,咱还是离不开他们……离不开他们……”

  良久之后,朱元璋踱步出了明堂,只是此时,他的脸上,已显出了无上的威严,那面上的豪壮,令人不敢直视。

  也该先佝偻着身,在数十步外悄然守候着,见了朱元璋出了明堂,便碎步上前,道:“陛下,中书省有禀奏,除此之外,大理寺寺卿求见……”

71.第71章 诛你全家

  71.

  朱元璋淡淡地嗯了一声,摆出超然的态度:“宣来。”

  …………

  中书省,分管刑名的右丞相汪广洋,领着大理寺卿李士鲁入殿。

  朱元璋端坐,见了李士鲁,他笑着道:“李卿来见驾,必是有大案。”

  李士鲁道:“臣尸位素餐,惭愧之至。”

  朱元璋道:“卿家有何惭愧?”

  李士鲁道:“臣今日收到了一桩江宁的县贪读大案,惭愧的是,此案发生在天子脚下,而大理寺居然毫无察觉……倒是江宁县令……”

  说到这里……朱元璋脸骤变!

  朱元璋面上的笑意开始消失,他变得冷酷起来,道:“你继续说下去。”

  李士鲁道:“此案,乃江宁县令邓健所揭发,大理寺得到了奏报,方知这江宁县,居然有如此贪赃枉法之人,臣依旧还记得,陛下擢升臣为大理寺卿时,曾有教诲:大理寺卿,就如同古时的廷尉。唯有处心公正,议法平恕,狱以无冤,才能口耳相传,流芳百世。而陛下命臣担任大理寺职,应该推情定法,务必明允,使刑必当罪,才能不辜负陛下的期望。那孔圣人又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指手足……”

  朱元璋面带微怒,大喝道:“朕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在此喋喋不休做什么,给朕说正题!”

  李士鲁本是想掉一下书袋子,谁晓得这圣人才刚搬出来,就给陛下喷了回去,这令他好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却只好悻悻然地道:“江宁县令邓健揭发县中县丞贪读府库财货,大理寺刚刚知悉,本欲委派人员前往查证,可江宁县,却已将所有的人证物证俱都呈上,臣查验过,里头确实罪证确凿,因为此事牵涉的乃是京县的贪墨大案,所以臣特来见驾,恳请陛下……过目。”

  其实朱元璋所不知道的是,这李士鲁与右丞相汪广洋相交莫逆,而那江宁县丞却是江淮一党,汪广洋历来与李善长、胡惟庸为首的江淮一党交恶,彼此攻讦。

  此次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可汪广洋却认为或可借此攻讦江淮一党,因此才决心与李士鲁一同觐见,奏知皇帝。

  朱元璋面色动容,他此前所收到的讯息是,邓健与县丞刘吉关系十分和睦,甚至邓健委曲求全,将县中大小事务,都交给这刘吉处置。

  可转眼之间……

  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趣,道:“所谓的人证与物证呢?”

  “陛下。”李士鲁捧着卷宗道:“俱都在此,还请陛下过目。”

  有宦官接过了卷宗,呈送上殿,朱元璋将其摊开,细细看起来。

  这一看之下,朱元璋越发的精神抖擞,他双目如电一般,考究着里头不同人的口供,以及县丞的供词,除此之外,还有呈上来的小账。

  朱元璋起初是看的精神鼓舞,可随即,却开始心惊肉跳起来。

  “区区一个县丞……区区一个县丞……”朱元璋的面色,开始越发的狰狞,他口里喃喃念着:“区区一个县丞……也敢如此,民脂民膏啊……都是民脂民膏啊!”

  猛地,朱元璋抬头起来:“这都是邓健所呈报的?”

  李士鲁道:“陛下,正是江宁县令邓健所呈。”

  朱元璋挑眉道:“他赴任不久,就能取得如此详尽的奏报?”

  “这……”李士鲁顿了顿,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臣也觉得匪夷所思,因为里头有不少县中其他官吏的诉词。照理说,这些官吏此前没有揭发,却等到邓健这个新官上任不久,便纷纷揭发,这有悖常理。”

  李士鲁所说的,乃是庙堂里的规则,一般情况之下,这官吏久在地方,都是官油子,即便自己没有掺和进什么事里,可作为旁观者,也大多会采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毕竟,谁也不愿意得罪人。

  即便打算揭发,一般也会找信得过的上官。可问题就在于,这邓健才上任一个月不到啊……

  官吏们行事谨慎,绝不可能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这邓健,是如何做到让这些人,短短时间里,竟纷纷对县丞进行揭发?

  朱元璋当然也明白这里头的疑问,他眯了眯眼,不由得道:“邓健啊邓健,朕真是小看了他,他蛰伏十三年……爪牙却依旧还这样锋利。”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汪广洋,此时笑了笑,附和道:“陛下,这个邓健,确实堪称能吏。”

  朱元璋却突然满脸肃杀之气:“一个县丞,竟敢如此,依伱们看,该如何处置?”

  李士鲁顿了顿,才道:“此人贪墨的数目巨大,臣以为,当诛!”

  朱元璋笑起来,道:“你说的对,当诛!可死了他一个,那些跟着他一起享福的人,一定很伤心。他的父母妻儿,如今没了他这个主心骨,以后还怎么安享富贵。以后他们有靠什么维持生计呢,这一家老小,都靠着一个主心骨过日子,没了刘吉,将来可怎么办?”

  “啊……这……”李士鲁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实在太仁善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为罪官的亲属考虑,如此大仁,臣远不如也。”

  朱元璋靠在御椅上,他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朕思来想去,那就让他们一起去九泉之下,陪着刘吉吧。他们跟着刘吉,在世间享了这么多的福,朕怎么忍心,教他们分离呢?将他们一家老小,统统诛杀,一个不留。”

  顿了顿,朱元璋泰然自若地看着汪广洋和李士鲁,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温和,可每一个字的意思,却都带着杀气:“至于刘吉,不要轻易的杀死,先剥皮,而后戮尸,死后不得下葬,不得盖棺。扒下他的皮之后,在这皮囊之下充草,制成皮草人,张挂于城隍庙中,如此,才可以儆效尤!”

  李士鲁只觉得窒息,甚至浑身汗毛竖起,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看一眼汪广洋。

  汪广洋似也吓坏了,他喉结滚动,却还是道:“陛下圣明。”

  朱元璋见二人色变,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心思,道:“怎么,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汪广洋想说点什么,却突然顿了顿,垂头丧气,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倒是李士鲁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陛下,这是否过重了,若是单凭严刑峻法,臣以为……”

  朱元璋凝视着李士鲁,目光渐冷。

  却在此时,有宦官入殿:“陛下,兵部有奏。”

  朱元璋才收回了目光。

  而李士鲁却觉得度日如年,似乎自己从鬼门关中走了一圈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后怕。

  朱元璋风轻云淡地道:“将奏疏送来。”

  也该先将兵部的奏疏奉上。

  朱元璋只扫了一眼,一面道:“此战徐达人等,居功至伟,将士用命,令朕甚为宽慰,只这一战,便将那逆元的脊梁给打断了,生擒王保保,看来也只在朝夕之间。朕再三催促兵部论功,便是希望,朝廷要及早颁发赏赐,免得寒了众将士们的心,现在这兵部的章程,倒是不错,不过……这邓千秋的功劳……却很值得商榷………”

  他沉思起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之后,却突然取了朱笔,唰唰唰的在这章程里头下了朱批,转而交给也该先,吩咐道:“其他都很妥当,只是关于邓千秋的赏赐,朕有自己的斟酌,就比照朕的朱批来办理吧,速速拟定旨意,昭告天下,不得迟疑。”

  “喏。”

  朱元璋站起来,瞥了汪广洋和李士鲁一眼:“卿等退下吧。”

  他脸色冷漠,犹如冷面阎罗。

  …………

  邓千秋这儿,这两日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居然有人开始登门,和他攀起交情来。

  对此,邓千秋购置房产的心思,开始越发的强烈起来。

  若是有了自己的宅院,不是住在这鱼龙混杂的贤良寺,或许就没有这么多闲事了。

  不过今日来的人,却让邓千秋不得不硬着头皮乖乖迎接。

  来的乃是吉安侯陆仲亨与平凉侯费聚。

  “邓兄弟,邓兄弟……哈哈……有些日子不见了,甚是想念啊。”

  陆仲亨极为殷勤,一见着邓千秋,便拉着邓千秋的手不肯撒开。

  邓千秋心里只觉得恶心,却立即道:“今早见喜鹊跃上了枝头,我便晓得有贵人来,果然,两位贤弟竟是来了。”

  陆仲亨似对贤弟二字,早已听的麻木了,这种事就是如此,起初的时候自然是心里不愿接受的,可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

  其实他也是没办法,那胡公对邓千秋越来越感兴趣,一直催促着二人多和这邓千秋亲近亲近。

  这陆仲亨实在无法想象,即便是邓千秋和宫中有些关系,可毕竟只是个百户,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近的人多着呢,这胡公咋就这样的上心?

  陆仲亨刚刚定神。

  邓千秋便劈头盖脸的问:“我的胡姬呢?”

  陆仲亨和费聚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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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72章 加官进爵

  72.

  陆仲亨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个小娃娃,成日脑子里想的就是胡姬、胡姬,长大了还了得?

  不过他笑了:“邓兄弟真是痛快的人,难怪我对你一见倾心,本侯就爱你这性子。”

  费聚也在一旁应和道:“是啊,是啊。”

  邓千秋则是轻挑着眉头道:“当初答应了的事,我左等右等也不见来。”

  陆仲亨瞥了费聚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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