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东汉,开局公孙度 第280节
虽然不懂公孙度关于最新兵器的话语,可林阵听说强弩营的最大隐患——装具后勤得到解决,当即笑着抱拳行礼后回营。
待一列列军伍进入身后的营寨后,公孙度仍旧立在原处,朝着远处鲜红的天空眺望。
“军寨体系被破,袁本初,你又该如何出招呢?”
与此同时,袁绍军的大营内。
刚刚向前推进十里的大军顿步于原野之上,密密麻麻的帐篷在原野上铺展开来,营地周围布设着拒马壕沟,一座座箭塔耸立起来,箭塔上的兵卒手持弓弩,眼神警惕的扫视旷野。
而在中军大营内,袁绍以及众多军将正因为前线的一条条急报而陷入慌乱。
“河道上游被幽州军布设木桩铁钩,舟船不能行,上游不时有火船袭击,前来转运的船只水手士气低迷。
沿途护卫的步兵军阵尽数被破,逃亡步兵跳水逃生,下游浮尸几乎堵塞河道,军中人人谈之色变。
据前线的斥候拼死传信,军寨用于支援的骑兵、步兵被幽州军引诱出寨后,遭遇幽州军的偷袭,损失惨重。而今军寨只能闭门自守,等待大军支援。”
随着一条条坏消息抵达,帐内的冀州文武眉头就不由更加皱深了几分。
袁绍被公孙度今日的突然袭击,搞得灰头土脸,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每当想起前几日自己发出的豪言,他心头的阴郁就愈加深沉一分。
然而,看似狼狈,可袁绍心底却不将今日的失利放在心上,毕竟,他有十万军力,一次五千人的损伤,且还是分布于各处小战场积累损失,这种小规模战斗,对大军的军心士气影响有限。
故而这点损失,对袁绍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他甚至心中还有些庆幸,庆幸公孙度的突然出招是在大军会战之前,若是大战关键之时遭遇这等袭击,届时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才是真的要命!
“呵!公孙升济,任你如何挣扎,只要伤不了我大军根基,一切抵抗,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心中这般想着,袁绍抬眼扫视帐内僚属,发现自己的僚属似乎并没有将今日的损失放在心上,他们围着帐内正中心的行军地图,交头接耳,指点着地图交互着各自的思量。
而武将中的新被袁绍纳入麾下的麹义,则是围着一面被拒马水冲到下游的盾牌仔细打量。
盾牌乃是冀州军常见的大盾样式,木制盾面,外有蒙皮,若是抵御寻常箭矢已经足够,而今上边却是插了一根小儿手臂粗的弩矢,木盾已经崩开一道大口子,正好将弩矢卡在其中。
此刻麹义正蹲下身子,翻过盾牌,看着上边的长矛弩矢锋刃形状,比划着这根弩矢的长度,嘴里啧啧有声。
忽然,麹义的身前出现一道身着华服的负剑身影,袁绍指点着盾牌以及上边的弩矢道:“将军看出了什么?”
袁绍认得盾牌上的弩矢,这玩意他在河内郡与董卓交锋时经常用到,在地形崎岖的山地中,几具床弩,就能封锁一条几百步的山道。
正是因此,袁绍对床弩的缺点也心知肚明,此武器虽然威力巨大,可也因为其中的机关精巧、弃械沉重,不便用于野战,故而被他用到了中军大营的防御中,有这样的利器在手,公孙度若想袭营,能让他那些肉体凡胎的幽州骑兵有来无回。
麹义见到袁绍来到身前,当即站起身抱拳,语气不卑不亢,甚至还隐隐带着些凉州武人的傲慢,轻轻摇头:“禀主公,此前听前线军情,对步兵交战实情不甚清晰,营中有幸存步兵在否?还请此辈详述一番战阵经过,我等才好以相应方略回击。”
“哦?!”
袁绍闻言,恍然的一拍额头,连忙唤人将今日的幸存兵卒叫来问话。
没一会儿,几名脸色惶然,身上湿漉漉的兵卒被甲士提拉着进入营帐,交由麹义仔细询问。
袁绍对此没有打扰,安静的于一旁倾听。
“敌方出动的军种?人数?如何破阵?如何反击?多长时间被破?距离多远...”
麹义面对着几位惊恐的小兵,面上挤出笑容,很是和蔼的提出问题,问题很细很杂,综合多个方面,几个看着就是小兵的兵卒答不上来他也不急,而是换个人继续问,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为止。
帐内的其他僚属见状,也纷纷围了过来,许多人更是提起了手中笔墨,开始将麹义与兵卒的问答记录下来。
而随着兵卒的回答,麹义的脸色愈加严肃起来,因为兵卒的回答,对麹义这位擅长以步克骑的将领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随后,麹义更是不顾袁绍与其他僚属在场,急匆匆出帐,寻到了袁绍营中的床弩,要求兵卒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朝着布置盾牌的标靶施射。
嗖嗖!
操作床弩的兵卒准头很差,数根弩矢破空,才有一根弩矢射准。
饶是如此,当那根长长的,带着铲子箭头的弩矢摆动着击中盾牌时,仍旧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盾牌击碎,将背后的草垛截断,炸开满天的草屑。
当看到盾牌被轻易破开时,麹义的脸皮不禁一颤,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因为这一刻,他能想象到,从前他引为最大依仗的坚阵步兵,在骑兵以及能够迅速机动的车兵面前,彻底沦为了待宰羔羊。
尽管心知袁绍等人对公孙度的不屑,可麹义还是不由在心中感叹一句:“公孙升济是个大才!”
此刻的麹义,敏锐的意识到了,今后所有的步兵将领,都将会遇到一项难题,如何防御能够于原野上机动,且还能抵近射击的床弩袭击?
一项新兵器的投入战场,在带去无尽的伤亡的同时,也宣告着战场的技战术的迅速变革。
麹义很快便调整回了心绪,此刻的他就像是棋逢对手一般被激起了胜负欲,开始针对幽州军的战术制定反制措施。
“小盾牌不能防御,那便加大、加厚盾牌,一面不够,那就两面,直到能够抵御为止,既然人力难以负载,那便与幽州军类同,使用战车进行防御。”
这片土地上发生了太多次的战争,矛与盾的交锋经久不绝,麹义很快就能从历史经验中寻出解决之道。
在得到袁绍的竭力授权后,麹义就地改造起了冀州军的战车,他将床弩车上的一切不必要的零件拆除,并且将床弩车与盾车配对进行作战,随后抽调自己的精锐手下进行演练,很快便就组建了一支兼具防御与杀伤的野战单位。
于此同时,袁绍帐下的幕僚们也同样就公孙度的出击制定各种反制措施,这些幕僚作为士人中的翘楚,心中各有沟壑,自然不会因为公孙度的一次反击就心生退意,幕僚们少见的团结一致,很快便就根据两方的形势,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
第341章 试探
初平二年,秋。
秋风萧瑟,北风与西风交互,鼓荡着圣水之上的舟船船帆,翼帆的帆面因为受力而绷紧,使得船只猛然加速,船头高高翘起,将冲击而来的一波波白色浪花压碎。
不同于拒马水上的激烈争斗,完全被幽州掌控的圣水河,彻底发挥了这条横贯平原的水系优势。
此刻正有无数只舟船或摆动桨叶,或由纤夫拉纤,或由风力带动,载运着幽州军所需的物资,逆流向着上游转运而去。
芦苇荡随着秋风吹拂摆动,芦花若雪片一般在空中飞舞,而在这阵雪花中,一艘细长小船用着远比同侪更为灵巧的姿态与速度,迎着激流而上,好似一条跃龙门的鲤鱼一般。
而在这艘船上,七月里刚刚从羽林营毕业的王继,踩踏着人生中第一艘独属于他的船只,一只手臂攀着桅杆,迎着河面上的微风,激动的朝着岸边疾驰的骑兵挥手呼喊。
王继看着前边一群在纤夫拉拽下缓慢前行的船队,脸上露出一丝轻蔑,朝着船上忙碌的水手呼喝道:“加速,超过他们。”
“头儿,这是内河,而且还是逆流,快不起来啊!”
船上的大副是王继的儿时玩伴,典型的海贼二代,听到王继的命令,当即苦着脸表示难以做到。
“哼!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王继早已习惯手下这帮家伙的习性,低声埋怨一句,随后自顾自的跳上甲板,一把推开船舱大门,对着周围的水手大声道:“打开底仓,是时候用咱们的秘密武器了。”
周围的水手对所谓的秘密武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听令后淡然的各自忙活起来。
作为羽林营的优秀毕业生,王继不仅在学生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天文取得优异成绩,且还利用羽林营与辽东各种商社的合作中,在机械构造、船只设计中也取得了很深的造诣。
王继脚下的这一艘沓氏造船所的最新船只,不仅采用了实验室试验后的最优的船只线条,装配了最新也是效率最高的帆具,更为重要的是,船舱内设置了一套最新的动力系统。
“啊——呃”
几声不满的骡子叫从底仓内传来,王继转头,就见几个手下驱赶着看着就有些蔫了的骡子来到中央舱室。
“头儿,骡子没精神,昨晚加的饲料都没吃完,怕是没多少力气了。”
因为负责喂养骡子而被叫做马夫的水手脸上沾染着草屑,脸色忧虑的对王继说道。
王继静静看着水手手脚麻利的给四头骡子架好驼具,闻言不在意的摆手:“无妨,大不了割几刀,受伤了就有力气了。呵呵,今日就要抵达码头,届时正好杀了吃肉,不比咱们苦哈哈踩船轻松?”
果然,王继的话语一出,那些正在调试器械的水手心头一震,纷纷出言附和着。
“头儿说得对,咱们肚子里好久没进油水了,天天吃鱼,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就连充当马夫的水手闻言,也不由咽了口唾沫,特意侧过头,避开了那些骡子投来的可怜眼神,舔了舔嘴唇小声道:“听说涿郡这边的驴肉火烧很有名,骡子肉不知道做的如何?”
王继闻言,眼睛一亮,手掌轻轻拍打马夫肩膀,笑道:“放心,到时下船咱就去城里请手艺最好的大师傅来做,嗯,最好能绑..请个大厨做水手就好了。”
水手们接话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歇,很快便将骡子架好,接着便催动骡子转动轮轴,见到有骡子站立不动,他们也一点不心疼的上前给其一鞭子,鞭子不行就用刀子,总有好使的。
很快,伴随着一阵阵骡子的哼叫,船舱内的齿轮传动机构开始运转,木头与钢铁构件交杂的机关发出一阵阵难听的声响。
咔咔!
王继见四骡驱动完成,立即来到门口,将设置在此处的一个把手给掰了下去。
几乎在把手掰下去的一瞬间,整艘船只都猛地震动了一下,水手们早有准备的扶着舱室立柱才没有跌倒,接着这艘细长舟船便以周围船只上水手张口结舌的速度向着上游驰去。
圣水河畔,原先的木制栈桥已经被快速扩建,带着枝叶的木桩被一根根打入河水中,接着便被铺上木板,于本地百姓而言,几乎是眨眼间,幽州州府就在这里建起了一座远超从前的码头。
岸上,空气中弥漫着草叶被截断的味道,从船只上卸下来的物资堆成了小山。
青壮打着赤膊,穿着露脚趾的草鞋,正在本地官吏的指挥下,从抵达的舟船上扛着大包小包下船。
高耸的木架上站满了四下探望的水鸟,不时蹦跳着落地去啄食地面上散落的谷物。
砰!
一张细长木板将舟船与栈桥连接,王继脚步轻快的踏着木板上岸,碰到前来接手的官吏,他也丝毫不怵,将一枚刻有公孙氏的牌子扔过去:“使君办事,勿得阻拦。”
“是是!”迎接的小官看清了手里的牌子,又观王继仪态不凡,连声称是后很是恭敬的送回令牌,接着很自觉的避开了这艘细长舟船。
见码头小吏远离,王继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在栈桥上重重踏了两步,目光扫过这座临时码头。
除了原先就有的几处简陋的土屋外,靠着码头搭设了许多草棚,草棚下挤满了因为各种原因来此的人群。
组织协调物资转运的官吏,运货的船主,歇脚的水手,前来售卖酒水食物的小贩,谈价的商贾,出卖体力的青壮,这些人在距离战场百里内的圣水码头上有说有笑,淡然吃喝,一点看不出大战将临的紧张感。
“啧啧!听说使君刚刚打了个大胜仗,冀州人损失数千,我军伤亡不足一百。这种伤亡比,我看用不了几场仗,那袁绍就得灰溜溜败退回冀州了。”
“是极,我刚转运军资回转,那冀州军被使君压在营寨里出不来,看不出一点能打胜仗的迹象。哼哼,这些见到我幽州变乱就想要捡便宜的冀州人,遇到咱们这位公孙使君,可算是倒了大霉。”
“对啊,使君威武,可笑那些涿郡大姓无眼,投了那袁绍,现在不仅家破人亡,今后怕是也落不下好名声。”
“就是啊,不能这么简单放过这些趁火打劫的冀州人。若不是使君不在本地募兵,我是一定要投军,前去驱逐这些可恶的冀州人的。”
王继有公务在身,他怀里揣着来自襄平糜竺的信函,寻这里的官吏要了匹马,随着马匹在拥挤的码头前进,各个草棚内的交谈声渐次进入他的耳朵。
听到前线大捷,公孙度取得几次小规模战斗的胜利,王继的脸上也浮现了笑容,脚跟轻踢马腹,在本地的驻军骑兵的护送下向着战场而去。
一路上,王继算是见识到了何为中原广阔,一眼望不到边的田亩,平坦到马蹄磕不到脚的土地,都让小地方出身的王继大开眼界。
同时他也从骑兵军官口中得知了后方人们之所以如此淡然的原因,尽管冀州军在军力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但冀州人的短板是缺少可用骑兵,袁绍手底下的那些可怜的骑兵,经过公孙度的几次打击,护卫大军侧翼都不够,更不用说派遣骑兵前去袭扰幽州军的后方了。
而且,据身旁那位健谈的骑兵介绍,冀州军在前次因为支援出动而吃了大亏后,已经钉在原地不动许久,幽州军也并未急于冲击冀州军。
广阔的原野上,除了那些随时用警惕眼睛扫视四野的斥候外,就只有不断向着两只大军运送物资的车队、舟船才能证明着此地仍旧被战争之神注视着。
听到骑兵解说后,王继紧张的心绪得到平缓,只当作自己此行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送信之旅,外带经历一次平淡的战场游历罢了。
但很快,王继心中的念想被打破,他们在距离公孙度大军不足二十里处,听到四处原野上传来一阵阵的号角。
护卫王继的骑兵将官闻声当即驻马,仔细分辨了号角旋律后,皱眉道:“前方战场出了变故,使君要移营。大营位置暂时未知,王家郎君,今日怕是见不到使君了。”
王继闻言心头一突,强挤出个笑脸拱手道:“无事,一切都听邢大哥的。”
而在远处的正面战场上,公孙度正为袁绍军的突然动作而感到头疼。
“冀州军全体出动,脱离拒马水向北,直向涿县进军!”
当最初听到传信兵传递这条消息时,公孙度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袁绍刚刚被自己逼到营地里自闭,这会竟然主动进军,如何不是一个击破对方大军的好消息?
可当公孙度带着护卫前去侦察敌情时,才真正为冀州人的大手笔而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