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19节
逃户村早已进入了寂静恬梦。
陈家窝棚外的灶火却依然燃烧着。
守在灶火前的猫儿,双臂抱膝,脑袋一点点垂了下去。
脚旁地上,画了一排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简单线条。
这是陈初教给她做‘擀面皮’的流程,猫儿担心记不住,这才画在了地上。
比如‘洗面筋’这一步,她画了一双手在面盆中揉搓的抽象图案。
蒸面筋,也就是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一步,她画了锅灶、柴火。
后面还有发酵面浆、煮面浆、揉面团、擀面皮等等。
作为一个短视频美食爱好者、资深键盘侠,陈初也只在网上刷到过擀面皮的做法,实操的经验为零。
到底能不能成功,就要看猫儿的悟性了。
窝棚内,因闷热一直睡不着的陈初,干脆披衣起床,拎着一张席子走了出来。
开门便看到猫儿小脑袋一栽一栽,昏昏欲睡的模样。
陈初蹑手蹑脚靠近,忽然喊了一声:“呔!这位小娘子,随本大王回山做压寨夫人罢!”
“.”
正半梦半醒的猫儿被吓的一个激灵,回头间手里已挥起了烧火棍。
然而下一刻,当她看清身后的人是陈初后,桃花眼中的惊恐便迅速消散,细声细气嗔怪道:“官人.净会捉弄人!”
陈初哈哈一乐,随手把席子铺在地上。
“官人作甚?要睡在外面么?”猫儿蜷着身子在树桩上坐久了,说话时抻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夏日衣衫单薄,这套伸展动作让猫儿本不富裕的资本也勾勒出一对微妙弧线。微敞的领口内,绕颈系在脖后的红色肚兜系带惊鸿一瞥。
陈初不由多看了几眼.
猫儿察觉他的眼神不对,随即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有走光危险,赶忙红着脸整理了一下衣领。
陈初这才笑呵呵回答道:“不是要睡在外边,是担心你一个人害怕,专门来陪你。”
这话猫儿爱听,喜悦替代了羞赧,猫儿抿嘴,甜甜一笑,道:“猫儿不害怕,官人白天操劳一天,回屋睡吧。”
“哦?不想我陪你?”
“想呀”
“那你还赶我回屋。”
“这样说,会显得猫儿懂事、会心疼人。”猫儿调皮的吐了吐粉舌。
“.”
陈初失笑,对猫儿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然后才道:“心眼还真多。”
猫儿此时特别乖,竟真的走过来和陈初并排坐在了席子上。
于是陈初得寸进尺,身子一歪便趟了下去,刚好把头枕在了猫儿大腿上。
猫儿短暂的绷紧了一下,随即又稍微放松了一些,而后用食指轻轻戳了戳陈初的脑袋,示意他坐好。
陈初却无赖一般,偏不肯挪开。
见他如此,猫儿又象征性的戳了几下,也就听之任之了。
“官人,猫儿还对你使过别的心眼呢。”猫儿欠了欠屁股,好让陈初枕的更舒服一些。
“哦?说来听听。”
“正月二十三那晚”猫儿稍稍迟疑了一下,又像是下了决心,这才接着道:“那晚,我家房子不是失火了,是我自己点燃的.”
“哦?为何?”陈初奇怪道。
“烧了房子,我便没了退路。那样你就会心软带上我们姐妹了.”
“若那晚我硬着心肠不肯带你们呢?”
“猫儿知道官人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不然那晚你见到刘大劫财行凶时,便直接跑掉了,也不会因一时迟疑被猫儿拉进那场凶危”
说起这桩往事,猫儿不由想起了亡故的娘亲,笑容黯淡许多。
“还有,那晚官人刚开始不愿带我们姐妹,我也看出来了。所以我站在你面前使劲哭,最后哭的你心软了.”
猫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时所有心思都交待了出去。
“.”
陈初终于忍俊不禁,自下而上望着猫儿被灶火映红的脸庞,奇怪道:“你怎么都主动坦白了?”
这些小心思,猫儿不说,陈初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
猫儿却耷了眼皮,不和陈初对视,轻声道:“猫儿把这些说与官人听,是不想诓骗官人。”
“猫儿时常诓人么?”陈初笑道。
猫儿张了张小嘴,却没发出声。
娘亲的事是她最大的心结,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算欺瞒了陈初,于是隔了半晌猫儿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官人,若猫儿哪天做错了事,你会不会不要猫儿?”
咦,这个套路怎么有点熟悉啊。
难不成这丫头铺垫半天,就是为了这一句?
“自然不会。”陈初先给猫儿吃了颗定心丸,接着便转守为攻道:“那若是官人做错了事呢?”
“猫儿也不会怪官人。”正暗自歉疚的猫儿连忙道。
“O了个K,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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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官人真好
六月初三。
一大早,杨有田招呼青壮从家中抬出一根三丈余长的杉木。
这根杉木已在杨家晾了两年,原本是杨老汉留给自家大郎成婚后建房做房梁的,现下眼看杨震的婚事八字没有一撇,干脆给了陈初新房使用。
开工前,进行了一个简短仪式。
由陈初在昨日画好的白灰线上契下一根木头,这叫立木。
再由猫儿亲手拿了一条红布缠绕于梁身,这叫挂红。
陈初倒还好,猫儿挂红时竟激动的掉了几滴泪。
仪式完成后,懂的营建的彭二哥把全村青壮分作了两拨,一拨人去后山伐木做房檩、一拨人下山拉黄泥做泥坯。
各家妇人则拿了菜刀,把上月新收的麦秸剁成一扎长短的秸秆。
农人家不会浪费任何一点东西。
就比如这麦秸,晒干后可以填充被褥做成冬被。
还可拌上黑豆、麸皮饲喂牲口。
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剁短后掺入黄泥中,用脚把黄泥和秸秆踩匀后就可以制作垒墙用的泥砖坯了。
一时间,陈家窝棚前变成了一个繁忙的小工地,说笑连同凿斧拉锯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家帮忙盖房,工钱自然是不要的。
但准备饭食却也是主家的应尽义务。
杨大婶担心猫儿一人忙不过来,特意带了手脚麻利的姚大婶来帮忙煮饭。
却不想,猫儿早已准备好了。
“这面饼怎做到这般薄?”姚大婶看到笼屉中已放冷的面皮,忍不住捏起一张,油光光的面皮又韧又弹。
“这叫擀面皮,是官人老家的吃食。”猫儿自豪道。
“这擀面皮怎个吃法?”杨大婶也好奇道。
“官人说,把面皮竖切一指宽窄,加入面筋、胡瓜丝、撒一点芫荽,烹些花椒油再拌上蒜醋汁,便可以了。”
“我去摘胡瓜切丝,姚家的去你家菜地拔些芫荽.”
杨大婶当即道。
午时一刻。
陈初打好一块泥坯,起身看了看树荫下码成一排的泥砖,这是他和大郎、长子等人一上午的劳动成果。
阴干两三日便可砌墙了。
杨大叔等几位长辈正在打造木式,有些用来做房顶檩条、有些做门窗、还有一些用来做家具。
日头正中,众人皆是赤膊,后背和脖颈间满布大颗汗珠。
是辛苦了些,但那种一木一砖拼凑成家的过程,却又让陈初满怀成就感。
“官人,喊叔伯兄弟们吃饭了.”
十余丈外,猫儿轻轻唤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这边都是赤膊男子,她没好意思走太近。
可距离远,她声音又小,喊了一声陈初竟没听见.
“官人~”于是猫儿加大了一点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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