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259节
暂住一下,又不是搬家,至于么?
陈初忙找上赵田氏,言道:东西太多,进城后无法安置。
赵田氏闻言随即把族人招进小院,当着众人的面,拿了菜刀颤巍巍走到织机前,割断了即将织完的整匹麻布,再挥刀砍断织机机杼,这才回身对族人道:“除了服被,甚也不带!一刻钟后若谁收拾不好,便留下吧”
这一番变故,登时让赵家人目瞪口呆。
织机是太奶奶的命啊.说毁就毁了?
却也由此不敢再耽误,纷纷不舍的丢下了大件物品,只留了轻便衣服被褥。
可常年跟着赵田氏的那帮小丫头却心疼的哇哇哭了起来。
太奶奶熬了多少夜,这匹麻布马上织好了,她却亲手割了.
赵田氏却一脸慈爱的摸着小美的脑袋道:“憨丫头,哭甚?太奶还能养你们几年?往后啊,你们跟着姐姐和姐夫,吃得饱、穿的暖,不用再跟着我老婆子苦熬咯”
“小美哪也不去,就跟着太奶奶.哇哇哇.”
女娃们抱着赵田氏的腿哭成一片。
“.”陈初。
我只是不让你们带,没说让你们毁了它啊。
太奶是够果断的,可这么一搞,不就成破釜沉舟了么。
怎么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巳时末。
陈初一行带着赵家全族六十余口,往西返回东京城。
弄鱼巷自然塞不下这么多人,好在巷外枣园街上有家客栈,陈初包下全店才将将安置下来。
直忙活到下午申时,才回到宅子与陈景安关起房门说起了什么。
他走后,赵田氏召集全族男女,在院内开了个会。
“陈大人是女婿,眼下咱们就是咱家猫儿的脸面!老身丑话说到前头,谁若敢仗着妻家亲戚身份找女婿讨钱花、让女婿买东买西,便逐出咱赵家.”
一天下来,提着劲的赵田氏有些疲累,声音不高,众族人却无一人敢出声。
“咱可不能丢了自家女儿的脸.”
赵田氏低低叹了一声,又道:“从义,过几日你带人准备一番,待女婿回返蔡州时,把咱赵家祖坟一并迁往蔡州”
不同于刚才,这件事顿时惹来一片议论。
虽然不少人有心随女婿去南边,但迁坟可是大事啊,意味着赵家往后彻底要把根扎在蔡州了。
“七奶奶,咱赵家在这十里店繁衍百年,说走就走么.”
便是这几年日子过的苦,但故土难离却是农耕民族心头挥之不去的情愫。
“繁衍百年又怎样?咱祖上先人不也是背井离乡来到十里店落根的么?此去蔡州,无非是像先祖那般重新创业,那里已有咱家猫儿为咱赵家打下了基业,远比先祖时优渥的多,你们赵家后人连这点胆气都没了?”
低声质问的赵田氏,脸上却是比在场年轻人还要坚毅的神情,院内再次安静下来。
隔了一会,却听赵从义小声问了一句,“太奶奶,咱这么多人,陈大人若不愿带怎办?”
这次,赵田氏沉默了片刻才道:“老身老了,做不了事了”赵田氏在人群中年级大稍大的后辈脸上睃巡一阵,叹道:“女婿若不愿带,咱们这些老家伙就留下,但”
视线又转向了身旁乖乖坐了一排的女娃,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但咱们这些娃娃说甚也得送去蔡州”
却说卢仁甲这边,‘无故’被人打了一回,陈初刚离去不久,便进城找了女儿。
为了显示自己的惨状,连头脸上的伤口都没处理。
午时,被临时从值房叫回来的许珏面沉似水,老卢哭哭啼啼叙说了事发经过。
许珏的姨娘、卢仁甲的女儿哭天抢地的咒骂着,“老爷,你需给爹爹做主啊那外乡军汉杀才,都要抓进开封府打板子.不!得杀头.”
见许珏不吭声,卢姨娘不由哭的更大声了,“老爷,老爷你听没听没到?去开封府让府尹抓人啊老爷?”
“吵吵你玛了个壁!那开封府是我开的?杀他?那是一府都统制!傻种!”
“.”
许珏突然间的暴怒,吓的卢姨娘登时闭了嘴。
卢仁甲虽不是许珏的正经岳丈,但好歹也是他的姨娘之父,那陈初在得知这层关系后仍然打骂,的确让许珏非常没面子。
可卢姨娘的话纯粹沙雕。
那陈初是边境重镇的一府都统制,若捉了他,引得边境军乱,到时谁来背这个锅?
别说他没这个本事,便是有这个本事,一旦边地生乱,朝廷为安抚军心杀他一家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朝堂纵容武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道理他都懂,心里那口气也确实咽不下。
夜里,许珏宴请开封府通判,席间仿似无意的说起了这件事。
通判也是人精,马上猜到了许珏有‘报官’的意思,却隐晦的表示那卢仁甲不过挨了几鞭子,皮肉伤而已,又没死
他也不过是你姨娘的父亲,又不是你许珏的亲爹,犯不着嘛。
说到底,不值得。
再说了,姓卢的确占了陈都统妻家的祖产、还逼人迁坟,人家生气也情有可原
非要说陈初有错的话,那就是当初为自家娘子请封时,没有交待清楚赵家亲眷,不然,朝廷怎也不会让钦封安人亲属给人做仆的情况出现。
总之,这件事闹大了,既有风险又会让朝堂脸面无光.
最后,通判甚至还劝许珏,退还赵家祖产。
这顿饭吃的许珏一肚子气,却又无处宣泄,夜里回家,哭哭啼啼的卢姨娘又让他心烦,干脆在书房住了一晚。
同样在这晚,陈景安拜访了同年、工部郎中杜兆清。
“守谦老弟何时来了京城!”
由于陈景安入京后行事低调,杜兆清甚至不知这位同年探花在京城。
“呵呵,几日前随一位小友入京办些事,这不刚安顿好,就迫不及待来寻光成兄了!”
“哈哈哈,走,多年未见,今夜咱好好饮上几杯。”
杜兆清把陈景安让进偏厅,两人寒暄一阵,陈景安借机打量厅内稍显简朴的布置,不禁赞道:“光成兄,清廉啊”
“嗐,京城居,大不易”杜兆清萧索道。
往上数几朝,工部都是仅次于户部的肥差.但大齐建国后,民乱从未止歇,再加每年输送金国大笔金银布帛,导致财政常年困顿,工部已许多年没有在建工程。
没有工程,工部自然没了进项。
以至于如今大齐出现了兵部最肥,工部最穷的怪相。
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养不起那么多匠户的情况下依旧不舍得放人离去。
席间,吃了几杯酒的杜兆清少不了吐槽几句。
却不想,陈景安竟摸出两锭金元宝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守谦,这是何意?”方才还作微醺状的杜兆清眼底一片清明。
无功不受禄,陈景安好端端送来大礼,定然是有事相求了,看这金元宝的分量,对方所求之事应该还不简单。
“呵呵,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明日光成兄见了将作监许大匠.”
陈景安低声交待了一桩事。
这件事在杜兆清听来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既然同年开口,那就帮一把呗,至于对方为什么这么做,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总之,这两锭金子是无辜的你看它俩孤零零站在桌案上的可怜小模样。
若不收下,于心何忍?
需揣进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书中自有黄金屋,此刻正是变现时!
翌日。
工部将作监值房,昨晚没睡好的许珏顶着一双黑眼圈,心情郁郁。
巳时,杜兆清晃荡进将作监串门。
趁值房内只剩他二人时,杜兆清关上房门,低声问了一句,“大人,昨日卢翁一事就这么算了?”
坐于椅上的许珏眼角一挑,不悦道:“你从何处听来此事?”
“下官有名亲戚也住在牟驼岗下,昨日恰好路过目睹.”
“哦。”
许珏淡淡应了一声,杜兆清六品郎中虽是他的下官,但后者就职于工部水部,和将作监没什么关联,俩人算不得熟,自然没甚好讲。
杜兆清却显得比他本人还急迫,低声道:“大人,如今武人跋扈,昨日卢翁已表明身份,他还下重手!这口气不能咽!”
“你怎比我还急?”许珏奇怪的看着杜兆清。
“大人!咱们读书人同出一脉,眼看那粗鄙武夫骑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如何忍得!”
杜兆清一脸义愤填膺,许珏表情终于柔和许多,却也无奈叹道:“哎,我朝纵容武人已久,昨夜与开封府通判会面,他们还劝我息事宁人,本官又能如何.”
“大人,拿捏那陈初何需开封府出面!”
“甚意思?”
“嘿嘿,前几日,下官无意间听说陈初那安人娘子的舅舅一家就在咱匠户营.”
“果真?”许珏一听来了精神,当即起身在值房内走了几步。
可随后,却又是一叹,失望的坐了回去,道:“便是在营中又能如何他毕竟是我朝都统制,我若不允他赎买亲属,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闹大了,少不了被上头大人呵斥一句因私废公.”
“呵呵,大人,我有一计,既可割他一块肉让他肉疼,又可使我工部落得实惠,便是尚书大人知晓了也只会赞大人为我部谋福利.”
“哦?何计?快快说来”瞻前顾后的许珏一听有这等好事,不禁眼睛一亮。
杜兆清弯腰附耳道:“大人,咱自然不阻那兵痞赎买娘子舅舅一家,但咱们要加上一个条件.”
“甚条件?”
“打包赎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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