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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请息怒 第279节

  说罢,史幺儿偷偷看了安人一眼,又急忙收回目光,似乎多看一眼就会亵渎了女菩萨一般。

  母子俩说话间,却见救了他们性命的陈小哥从后方接近了赵安人.

  猫儿身旁有健妇、铁胆等人护着。

  陈初走近时,几人自然留意到了,铁胆仔细看了一眼,才确定来人是他。

  只因他此时的装扮被泥污染的看不出原色的褙子,及膝犊鼻裤,麻鞋,但凡裸露的皮肤上都沾满了泥点子。

  实在不像平时骚包的陈都统。

  悄默声的从猫儿背后接近,陈初恶作剧一般伸出魔抓在猫儿的小屁屁上拍了一下。

  “呀!”

  猫儿惊呼一声,一脸怒容的转头看去,却见,眼前脏兮兮的人儿,正是自家官人。

  嗯,那人家打这一下是合法的。

  小脸上随即冰雪消融,给了陈初一个似嗔似娇的白眼,大意是说,旁边这么多人,官人还这般,人家赵安人不要脸面的么。

  陈初哈哈一笑,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坐了,等猫儿忙完。

  可他这一下,却把等在锅灶前的史母吓坏了,急慌慌的低声道:“啊呀!陈小哥浪荡了,要闯大祸!这可是都统娘子,怎敢这般轻浮!幺儿,快去与陈小郎说一声,让他快些跑吧!不然,都统知晓了一定要了他的脑袋!”

  远处,陈小哥嘴里叼了根草茎,靠在树干上,百无聊赖的搓着身上的泥巴,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史幺儿看了一眼,马上道:“好,我去与他说一声!”

  可走出两步后,史幺儿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在陈初和猫儿身上看了看,走回到老娘身旁,迟疑道:“娘,都统姓陈,陈小哥也姓陈,他不会就是都统吧?”

  “说甚昏话哩!都统能这般年轻?你看看陈小哥哪点像都统了!你若怕惹事,我去说!不能让咱救命恩人丢了性命!”

  史母说罢,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就要过去提醒陈小哥赶快逃命。

  史幺儿再次看了过去.这陈小哥叼着草,搓着泥,那双眼睛还不住往赵安人身上瞟。

  娘说的对,这货怎看也不可能是都统啊!

  哎,陈大哥,你也算仪表堂堂,怎这般好色呢?

  那赵安人的屁股是你能摸的么!

  

第223章 我有一诺

  夜,戌时。

  武卫军营房,陈初只穿了一条犊鼻裤坐在矮杌上,猫儿把浸湿的帕子拧了半干,仔细帮官人擦拭身子。

  “官人越发孩子气了!好好一个都统制,非要扮作大头兵”

  一个时辰前,猫儿忙完了手头活计,上前和陈初说话,只一声‘官人’,登时把旁边正劝说陈初快逃的史家母子吓了个目瞪口呆。

  “我可没扮大头兵,他们没问,难不成我见人便说,老子是蔡州留守司都统制、赵安人的夫君?”

  陈初笑嘻嘻道,猫儿抿嘴,在一旁蹲下,随后拉了陈初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帮他擦洗肋下。

  “你今日泥猴一般,任谁见了,也不知你是陈都统呀。”

  “呵呵。对了,明日你回城吧。”

  “官人哪有你这样的,人家今日刚来,官人就赶人走。”

  “这里又不是甚好地方,难保不会生出瘟疫,你万一染病怎办?”

  “官人能待,猫儿便待得。灾民营地里那么多妇人,只凭你们男子,定然诸多不便.”眼瞅陈初还要再劝,正帮他擦拭肋下的小手忽然上移数寸,晶莹甲片似小猫那般轻盈的在陈初腋下的痒痒肉抓挠几下。

  “嘶~哎呀!敢抓我痒痒!”

  陈初一个折身,双手齐出,伸到猫儿腋下挠了起来,要劝她回去的话也因此抛到了一边。

  “呀,哈哈哈,哈哈,别挠了,猫儿错了哈哈哈.”

  猫儿不住后退求饶,陈初穷追不舍。

  营房本就没多大地方,两人闹了一会,齐齐跌倒在稻草堆铺就的地铺上。

  前几日,军营内的床板全部当成柴烧了,就这点稻草还是宝喜和毛蛋跑了好远才找来的。

  “不闹了,官人不闹了”

  笑的满脸通红的猫儿趴在陈初身上,使出全力摁住陈初的双手。

  天气潮热,刚擦好的身子又出了一层汗。

  陈初就此消停下来,猫儿趴在陈初胸口听着胸腔内清晰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侧脸望向如豆烛火,忽喃喃道:“官人,还记得么?”

  “记得什么?”

  “当初,咱们刚上山时,睡的就是稻草堆”

  “跟着我净吃苦了。”

  “猫儿可不是这个意思.”猫儿本想说,上山当晚,她梦到过身穿嫁衣出嫁的场景呢,不过最终却改了口,“猫儿也从未觉得苦,和官人认识后的每一天,猫儿都过的很开心.”

  猫儿在陈初胸口依恋的蹭了蹭脸颊,展臂环住了陈初的腰。

  五月十五。

  水发已四五日,能救的人差不多都救了回来,真阳县内两座灾民营地已收拢灾民万余。

  今日搜救效率明显下降。

  外出一上午,陈初所在的小队,却只寻到一名还剩了一口气的女童,救不救得活尚且不知。

  下午申时,乘船经过一处凹字型的丘陵,丘陵前因地势形成一处回流湾,大量被冲到此处的尸体泡涨后,纷纷从水下浮了上来。

  水面上密密麻麻飘了一层,惨白膨胀,让人头皮发麻。

  恶臭弥漫数里。

  随行的陈英俊趴在船帮上吐的昏天暗地,眼泪鼻涕流了一把,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吓的,也可能是因为痛心。

  当晚,回到营地后,陈初相继收到了临府颍州、寿州的消息,情况却一个比一个不乐观。

  比起至今还维持着秩序的蔡州,颍、寿两州可以用糟糕至极来形容。

  颍州的消息来自四海商行当地直营店的合作伙伴,商户常德昌,其言道,五月十一夜,淮水颍河口上游二十里处溃堤,水患发生后,颍州知府当即下命府城紧闭四门,为防流民乱民窜入城中,严禁出入。

  颍州治下五县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从五月十二、十三日开始,已有大批灾民聚于城下。

  五月十三,面对城下越聚越多且怨气沸腾的灾民,知府不得已寻上富户捐粮赈济。

  却不想,一座泱泱府城却只募来陈粮千七百斤.这点粮食能挡甚用。

  当晚,施粥的官差刚一出城,便被饿急灾民团团围住.灾民青壮争相抢粮,妇孺老弱多被踩踏,官差一死一失踪。

  至此,颍州城内再无一人敢出,只待朝廷赈灾

  等朝廷出手?

  陈初摇摇头,又看了寿州情况。

  寿州那边的信息,是军统李骡子、李科联络上漕帮在当地堂口大档头罗洪后送来的。

  相比困于城中的常德昌,跑江湖的罗洪得来的消息更多偏重于城外。

  寿州七县中,五县县城被淹,屯于谷水旁的厢军广效军军营于十一日凌晨,被洪水席卷而过,军士溺亡、失踪无数。

  便是寿州府城也未能幸免,被及腰洪水浸泡两日后,南侧城墙坍塌了一个七八丈的口子。

  当地同样没能第一时间组织任何救援安抚,据李科代笔的书信中所言:‘漂没五县,洪水泱泱,浮尸百里不绝,幸存灾民已不知官府、不知朝廷,可为一件旧衣拔刀相向、可为一把野果生死相搏。

  为自保,流民氓聚,窜行乡间。

  十四日消息,获丘县匪众,借机收拢流民,夜破张家圩,庄内一百七十余口中男子皆被斩杀,妇人女子被淫后,烹而食之。

  淮北大乱之像已显,望都统早做准备。以免殃及蔡州.’

  当晚,陈初辗转反侧,久未成眠。

  猫儿察觉到官人心绪繁乱,便像哄孩子那般,轻拍官人后背,哼唱起了摇篮曲,“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

  这是她独有抚慰官人的方式,陈初的心绪果然宁静不少。

  五月十六。

  救援工作已趋近收尾,陈初当日急招靖安军一营前来真阳接替维持秩序、灾后重建的工作。

  翌日,陈初率镇淮、武卫两军先行返回蔡州。

  陡闻两军军士要离去,灾民营地登时炸了窝。

  灾民几乎全部拥堵在了官道上,数名老者拽着陈初的马缰不肯松手。

  长子很是为难,按说怎也不该让他们阻拦初哥儿去路,但这些老汉一个个哭的像三岁娃娃,只道:都统大人走了,我们怎办

  近两日,已有三三两两的颍州百姓跑来了蔡州,当地百姓从临府逃难灾民口中得知,颍州府紧闭城门,不让灾民入城,城下百姓每日病、饿毙数十人。

  可不待在城下又没地方可去,如今颍州乡间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强人,其中有匪人、有泼皮,也有因灾变成流民的农人。

  为口吃的,动辄杀人,甚至还有食人的可怖传闻。

  颍州百姓当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进退两难。

  反观蔡州这边,虽同样遭了灾,但大伙在陈都统的庇护下,好歹日日有吃食,有药汤,有秩序.

  对比几如人间地狱的临府,简简单单‘秩序’二字,已让蔡州变作乐土。

  如今听说陈都统要走,他们如何不害怕。

  陈初再三保证,营地吃食照常供应、也有靖安军维持秩序,但众人却不信。

  他们不是不信靖安军,而是不信任何军士,他们只信救他们于危难、又和他们共食一锅饭、朝夕相处的陈都统.

  说到动情处,几名老者在陈初马前跪地磕头,不待长子上前阻拦,拥堵道路数里的百姓像退潮一般都跟着跪了下来

  一时间,胡家岗下尽是黑压压的人头,哭声震天。

  见此,长子又跟着落泪了。

  陈初回蔡州是一定要回的,如今周边动乱,为防殃及蔡州,他需赶快带两军回去整军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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