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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请息怒 第515节

  战时,不论兄弟情义、同乡好友,只有上下之别。如有人不尊号令、私自放弃防区、无令后撤者,休怪某不念情份。

  我等身后,便是各位将军的爹娘妻儿,请诸君务必尽心用命,不堕我军威名!

  待凯旋日,本王亲自为诸位扫尘解甲!”

  “喏!”

  众军将轰然应声。

  本次会议,就是为了统一大家思想,坚定抵抗意志。

  毕竟第四旅九团中,有相当一部分旧永静军、河北新兵,他们对金兵的恐惧,非一朝一夕可消。

  如今,在阜城左近的淮北军有第一旅第一、五团,第四旅第四、六团,第五旅第三、九团,炮团两营,以及正在赶来的河北王彦独一旅。

  不计别县厢军,陈初掌控的兵力共计两万四千余。

  兵力布置以武邑、阜城、交河三县为中心,沿河往东西两两翼延伸。

  为不了不使兵力过于分散,避免被对岸偷渡界河分而歼之,东西侧翼多是连排级的小股警戒单位,负责监督当地厢军、组织民壮。

  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快速的军情传递系统了。

  陈初用的还是老祖宗的法子建烽燧。

  五里一座的烽燧,百余民工,数日可成,工程量不算大。

  按说两国边界,不该缺乏这等初级防御设施,但齐国为表对金国的忠心、同时不让上国起疑,特意在边境不设防。

  除了抢建烽燧,陈初特擢阜城知县蔡思为巡边宣抚,督沿河数县抢种秋粮、编练民壮、挖掘地道。

  就在河北路全力备战的同时,齐国内部却因齐金边界一事震骇不已。

  九月二十四,消息传回东京,许多官员吓的宛如天塌一般。

  当日,便在朝堂上吵开了。

  众官员虽不敢将矛头对准楚王,但个别胆大的,已要求严惩肇事者四旅九团团长耿宝喜。

  尽管朝堂历经两轮清洗,但这样的说辞,还是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毕竟,愿意屈服楚王的,除了后者威势如日中天外,也多多少少抱有跟着楚王吃肉喝汤的心思。

  这下好了,汤还没怎么喝上,但楚王却要把锅砸了!

  那大金是咱齐国能惹的么!

  朝会上,吏部尚书蔡源、礼部尚书杜兆清以及年后新任的户部尚书陆钦哉,依旧是不问对错的支持的楚王一切决策。

  御史大夫巩少仪,带着众言官对几人火力全开。

  巩少仪等人倒不是反楚王,却坚定的反对与金国开战。

  “.那耿宝喜为己一人之名,少思鲁莽、好大喜功,累及河北百万百姓!其心可诛!范相、张尚书应速去河北路面见楚王,请楚王诛杀此子,以平两国之危!”

  “.”

  宰相范恭知、兵部尚书张纯孝齐齐沉默。

  他们虽被打上了楚王一系的标签,但背后都有各自的利益集团需维护,和金国开战确实对他们无利有害。

  但两人又通过蔡源知悉了楚王的决心,认同巩少仪的言论便意味着反对楚王的决策,认同楚王又违背各自利益,唯有沉默。

  其实不止是他俩,朝堂中,不敢开口反对楚王却又不认同楚王的,才是沉默大多数。

  毕竟,再被金国借机来中原肆虐一番,对官对民都是最坏的结果。

  巩少仪那句‘好大喜功’明面说的是楚王亲兵出身的耿宝喜,实则批评的正是楚王.

  眼下局势,若不赶快认怂,向金国赔罪,只有一种情况能保全中原,那便是齐国大胜。

  可这种结果,即便是淮北系最坚定的盟友,都不相信。

  “巩大人,边界之事,是非曲直暂且不论,为何大人偏偏认为是那耿宝喜过错?多年来,金国士卒屡屡在我河北生事,又不是一桩两桩了。阜昌五年冬,一什金兵趁界河封冻过境,劫掠五里铺、徐家岗等村,杀九人、淫妇人五名

  阜昌七年春,五名金兵在交河醉酒生事,殴杀衙役一人,大闹交河县城。

  阜城八年夏.”

  礼部尚书杜兆清似乎早已有所准备,历数多年来,金国军士私越界河闹出的桩桩件件。

  试图证明,此次边祸,或许并非是齐国军士生事,而是那金国士卒又像以往那般寻衅

  可巩少仪听了,却也有些激动道:“杜大人所言,我如何不知!但国势不如人,岂能仅靠血气之勇鲁莽行事?明知必败之战,却还要接战,此举并非勇武,而是莽撞!若金国今冬借此大举南下,方才杜大人所言的河北路百姓遭遇,便要发生在东京、发生在中原!届时,难道靠杜大人前去金营理论对错,劝金国撤军么!”

  杜兆清不由默然。

  弱国就是这般,若没有强横三军,不止百姓遭殃,便是这官,在面对对方时也窝囊憋屈。

  谁不想仗着军威,出使别国时颐指气使奈何军队暗弱,不给他们装逼的机会啊!

  眼见场面尬住,深度见识过淮北军从无到有、横扫淮北的张纯孝突然道:“或许.本官说是也许啊,也许金国大军突破不了我军界河防线,也不好说.”

  巩少仪尚未开口,百官中却率先响起两声不屑窃笑。

  场面愈加难堪,巩少仪回头往言官群体中瞪了一眼,这才回头朝张纯孝拱了拱手,叹道:“张大人,这话,你自己信么.”

  张纯孝一阵尴尬,解释道:“本官已说了‘也许’嘛老夫只是猜测。”

  有蔡源、陆钦哉、杜兆清等坚定的楚王派,以及摇摆不定不肯表态的范恭知,即便言官们声量再大,也改变不了朝堂的态度。

  巳时散朝后,忧心忡忡的巩少仪走向宫门时,却注意到内侍殿头黄公公侍立在宣德殿外。

  黄公公几乎和嘉柔殿下寸步不离。

  今日他出现在了前廷,莫非嘉柔殿下来了宣德殿?

  巩少仪稍稍思索后,折身走向了宣德殿。

  虽殿下是傀儡,但至此国家存亡之际,巩少仪还是希望嘉柔能出面劝说楚王一番。

  不出他所料,嘉柔果然来了宣德殿。

  黄豆豆通禀后,巩少仪也顺利见到了嘉柔.甫一见面,巩少仪不由一愣。

  数月来,嘉柔深居内宫,甚少露面。

  在巩少仪想来,殿下该是半拘禁的状态.不想,此时的她竟丰腴了许多,身上少了些清矜味道,却添了几丝柔和中夹杂着坚毅的气质。

  恭敬见礼后,巩少仪还未来及说事,忽隐约听见殿后传来几声婴儿啼哭.

  嘉柔迅速瞄了下方的巩少仪一眼,急忙开口道:“巩大人有事么?”

  巩少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皇城之中,先帝最小的女儿也有五六岁了,怎会出现婴儿,忙垂首禀道:“殿下,界河之事”

  巩少仪细细将自己的想法讲了,他清楚知道侍立一旁的黄豆豆是楚王耳目,自然不敢讲后者坏话。

  而是从实力强弱层面分析了一番,希望嘉柔能劝说楚王主动示弱,再派杜兆清携重礼出使,抚恤战死金兵,消弭两国矛盾。

  嘉柔听的仔细,却未作任何表态.巩少仪不由微微失望,只觉当年周国那丁未之难,恐在不久的将来,在东京再次上演。

  翌日,九月二十五。

  凌晨寅时。

  嘉柔寝殿,几声响亮婴儿啼哭后,睡在殿内的篆云赶忙揉着惺忪睡眼起身,走到挂着明黄床幔的大床旁,低声询问道:“殿下,小郡主可是醒了?要不要奴婢抱去奶妈那里?”

  隔了几息,帐内才响起了嘉柔轻柔的声音,“不必了,本宫自己喂就好了。”

  “篆云,帮我把床幔束了吧。”

  约莫半刻钟后,嘉柔发话,篆云连忙同两名蔡州带过来的小宫女将明黄帐幔在床头床位系好。

  内里,嘉柔穿着素白里衣,胸前隐隐有一处洇湿奶渍.嘉柔正抱着一名肉乎乎粉嘟嘟的小婴儿轻轻摇晃,一双丹凤眼望着重新入睡的小家伙,清矜脸蛋上,露出了外人从来没见过的温柔浅笑。

  篆云进宫任女官时匆忙,并未接受过真正的宫廷礼仪训练,是以性子中仍保留着大量普通女子的习惯。

  此时见小郡主吮着拇指入睡的模样极其可爱,不由俯身想要摸摸小家伙的脸蛋。

  可她这举动,却引的嘉柔猛地一撤,没让篆云碰到。

  篆云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

  嘉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紧张过度了,有心化解,便又将襁褓中的婴儿凑近了些,边盯着小家伙边低声道:“篆云,好看不?”

  “好看!鼻子嘴巴像殿下,眼睛像王爷.”篆云俯身,笑的见眉不见眼。

  不想,‘眼睛像王爷’这句,却引来了嘉柔的反驳,“她都没睁眼,你怎知眼睛像他了!”

  “呵呵.”篆云尴尬赔笑。

  待婴儿睡熟,嘉柔小心的将孩子在床内侧放好,忽然对篆云道:“你们将我的宫衣和凤冠取来。”

  “啊?”

  “嘘!小些声!”

  嘉柔不满的看了眼一惊一乍的篆云,再侧头看看女儿没被吵醒,这才低声嘱咐道:“快去,本宫今日要上朝!”

  九月二十五这日的朝会,百官相当意外。

  只因嘉柔上朝了.

  不是说她不该上朝,而是意外已数月深居简出的殿下,怎选了这个时候上朝。

  站在百官队列前方的蔡源、陆钦哉不由对视一眼,两人觉着,今日朝会或许会有些麻烦。

  如今朝堂内想要楚王赶紧认怂的官员不在少数,虽明面上说出来的只有以巩少仪为代表的那帮言官,但碍于楚王威势大多人保持着缄默。

  这才维持了表面平衡。

  若殿下此时站出来明确支持巩少仪,眼下平衡很可能会被打破,朝堂形成一股反对楚王用兵的主流意见。

  即便这股力量不能影响楚王决定,但大敌当前,最忌内部意见相左,互相掣肘。

  巩少仪昨日刚觐见过嘉柔,今日她便上了朝,巩少仪猜测殿下定然是支持主和一派的意见,忙主动出列,禀道:“殿下,如今河北路北部战云密布,两国随时可能爆发灭国大战!是战是和,请殿下速速定夺!”

  明明是主和派,巩少仪却给出了嘉柔‘战和’两个选择正是因为他笃定嘉柔主和。

  嘉柔稍一沉吟,妍丽面容一片凝重,却听她开口道:“金国虽为上国,但金兵扰我边境已久!河北边军有护国保民之责,此次冲突,责在金不在齐!”

  “嗡~”

  下方百官一片哗然,既是在庄重的大庆殿内,低声议论依然响成一片。

  就连挑起此话题的巩少仪也懵了殿下几句话,将此事定性,难道真不知国战凶危?

  蔡源和陆钦哉、杜兆清一番眼神交流后,同样迷茫.不明白这嘉柔,怎会明确支持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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