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559节
即便唐敬安说出来,范世贵等人也能用‘小人构陷’来反驳。
清洗一地士绅,牵连甚广,若无确凿证据,便名不正言不顺。
在乡绅乱糟糟的喊屈声中,唐敬安等待片刻,却道:“那好,先不说三泽权属问题,本官只问诸位,能否将三泽开放,允许周边数十万百姓下湖捕鱼,共享湖泽之利?”
周遭一静,众乡绅不约而同看向了范世贵,后者稍一沉吟,坚决道:“大人,洪泽为范、张、黄三家私产,便如大人,也不愿自家后院被百姓随意进出吧?天下,没有这般道理.”
自始至终尚算平和的唐敬安终于被这话激的微微恼怒,不由又想起前些日子走访洪泽周边,见到过的那一群群住在芦苇帐篷中,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鱼户。
王爷说过,不解决生产资料的分配问题,百姓仅靠勤劳八辈子也翻不了身!
于是,唐敬安略带愠怒道:“洪泽之利,原属天赐!万顷湖泽,也没有只富你三家的道理!”
范世贵当即要反驳什么,唐敬安却猛一挥手,阻止了他讲话。
若照前几年,范世贵等人合力一处,还真不怕一地知府.但如今,唐敬安背后站着的可是坐拥数万大军、刚刚赢得了齐金国战的楚王。
他们豢养的那些藏在洪泽湖深处的些许水匪,比起楚王之势,不值一提。
便是与他们交往密切的泗州厢军将领,也屡次警告过他们,尽量避免与唐敬安冲突,更不可被他抓了把柄。
一念至此,范世贵悻悻闭了嘴。
可随后,唐敬安也不说话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众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待在亭子中,直至
午时正中。
日头毒辣,湖面上一片蒸腾水汽,将光线扭曲成了哈哈镜一般。
“咦~”
不知是谁先惊奇的咦了一声,众人随着出声这人的视线齐齐看过去。
只见,犹如幻境似的湖面上,遥遥行来一支船队,前头是狭长马船,三艘艨艟巨舰位列中央。
范世贵等人久居水畔,自然认得这是水军战船。
洪泽湖通淮水,起初,范世贵等人还以为这是齐国水军,只是奇怪来船怎没挂齐国水军旗帜。
再等片刻,马船已经靠岸,从船上下来的士卒已清晰可见。
直到此时,范世贵才猛然一惊.齐周两国沿淮水军,战舰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不挂旗的情况下难以分辨。
但两国士卒的军衣,却不同。
范世贵已经看出来了,来者竟是周国水军!
一时间,范世贵既惊且奇。
可紧接,范世贵瞄了一眼同样看向来船的唐敬安背影,瞬时生出一个大胆计策。
在同伴发现异样惊呼前,范世贵一个扫视,做了个示意大家不要出声的动作。
反应快的,比如张凤和,马上明白了范世贵的意思.这伙周军虽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洪泽湖内,但在场士绅早和对岸扬州府有联络,即便是被周军捉了,也无大碍。
但这唐敬安,可是泗州知府若他被捉或被杀了,这泗州便热闹了。
范世贵等人还可借泗州无主官这段时间,再细细谋划一番。
这边,‘呆头呆脑’的唐敬安直到周军来到小丘下,才发现来人不是齐军,不由惊呼道:“哎呀!来人竟是周军,不妙也!”
范世贵这才上前一步,装模作样往下再看几眼,直拖到周军距离凉亭仅百余步,才惊慌大叫道:“不好,周军来了!大伙快逃,唐知府,您乃泗州知府,一地父母,不可出现闪失,快跑啊!”
‘您乃泗州知府、一地父母’这两句,范世贵喊的格外响亮,唯恐下方周军不知道这凉亭里有一名淮北要员似得。
正往上攀爬的周军也没让范世贵失望,闻声又加快了速度。
料定唐敬安跑不掉了的范世贵还未来及欣喜,却忽然发现一桩怪事,方才还有些慌乱的唐敬安竟背手站在亭内,好整以暇,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范世贵惊讶之余,不由问道:“大人,敌国水军来袭,您不跑么?”
唐敬安这才回头,认真打量范世贵以及一众士绅,忽而展颜一笑,“敌军来袭,尔等又为何不跑?”
第407章 王府剪影
张多福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气喘吁吁跑进了洪泽湖畔的这座小亭子。
眼见亭内景象,不由得和老伙计徐鹭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看向了一脸桀骜的史小五。
张、徐两人对于史小五,自是认识。
早在去年八月间,周国朝廷下派的巡检使来淮南检阅各地军事,为防空饷缺额被巡检发现,两人便向淮北水军都统江树全求助。
淮南淮北周齐水军因走私漏舶,拥有着非常良好的合作关系。
江都统非常大气的派了史小五一营将士换上周国军衣,参加了检阅。
彼时那朝廷巡检,见张、徐二人麾下士卒个个精悍,列队操演虎虎生风,给其留下了深刻印象。
加上两人黄白之物的打点,事后,巡检在送往兵部的公文中将两人狠狠夸赞了一番。
再佐以淮南经略陈伯康的美言,两人于年底顺利升任指挥使。
此后,两岸水军往来更加密切,已到了逢年过节互相向对方送去礼品问候的地步。
为防止沟通不畅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甚至两军互在对方军中派遣了联络员。
是以,今次淮北水军请他们配合做点事,欠着人情的张多福、徐鹭完全没理由拒绝。
只是,两人怎也没想到,史小五竟带着他们直接由淮水进了齐国洪泽湖,并进行了登陆。
若不是有史小五在,这种事他们怎都不敢做.
此刻,张、徐二人大概也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被团团围在亭内的范世贵等人同样察觉不对劲了,可不待他开口,史小五却嘿嘿一笑,道:“范公,我大周扬州知府查永恩请诸位过河一叙。”
泗州豪绅张凤和一听对方是查永恩的人,将信将疑,似乎有话要说,史小五却只一个眼神,便有属下一拳捶在张凤和肋下。
养尊处优的张凤和何时吃过这般苦头,登时疼的跪倒在地,鼻涕眼泪顺着花白胡须滴答下淌。
平日里,在乡里作威作福的随从,更是无一人敢吱声。
“请诸位登船吧。”
史小五一声吩咐,所有在场乡绅都被背缚了双手,押送上船。
有张凤和例子在先,再无人敢多嘴.范世贵虽疑虑重重,但到了此时反倒期盼对方真是查永恩派来的人了。
只有这样,他们的活命几率才大。
“大胆周贼,言而无信!齐周两国早在阜昌二年已有和议,为何偷袭我大齐国境、掳我大齐士绅!”
被掳众人中,只有大齐泗州知府唐敬安在不住挣扎、喝骂。
周国水军来去如风,淮平知县收到消息,周国水军早已撤离。
只从事发时,躲在远处的乡民口中得知,一众乡绅连同知府唐敬安被掳走.唐知府上船时,曾破口大骂,是个好汉!
此事非同小可,淮平知府只得紧急上报。
话说当日,周国战船出了洪泽湖,驶入淮水水道,被绑缚着丢在一处船舱内的唐敬安依旧不停叫骂。
终于惹恼了那名满脸桀骜的周国水军将领,踹门入内后,阴森森道:“你果真不怕死么?”
“哈哈哈,死便死矣,有何惧之?小贼,有种动手!”
此时的唐敬安犹如话本中的主角,面无惧色,义正言辞。
便是和他不对付的众多泗州乡绅,也不禁心生佩服。
“好!”
史小五冷笑一声,随手指了名了乡绅,吩咐道:“来啊,请这位员外吃板刀面!”
“.”
那名被指到的乡绅一脸错愕.军爷,你是不是搞错了?
骂人的是唐知府,请我吃板刀面作甚!
我冤啊!
“军爷,军爷,等等.错了,错了啊!”
那乡绅不住叫喊,双腿疯狂乱蹬。
跟在兄长身旁的史小七却不管他那么多,带人将其拽到船舷,一刀捅进后心,踹进了滚滚淮水。
“混蛋,不得屠我泗州乡贤,小贼!”
唐敬安见此,骂的更狠了。
史小五黑着脸,又指向了黄代荣.
“诶~诶!不是,军爷,骂人的是他啊,老朽一句话都没说啊!军爷,军爷,别,饶命啊!”
黄代荣同样被拖了出去,已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挨了一刀,被丢进了淮水。
绑着双手,被捅一刀,再被扔进淮水。
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因为黄代荣临死前的哀嚎太过凄惨,船舱内静了几息。
处理了黄代荣,史小五若索命恶鬼一般,又幽幽看了过来。
刚安静几息的唐敬安当即提了一口中气,谁料还没骂出口,那张凤和却以头抢地,咣咣几下结结实实在船舱地板上磕了几个响头,哭喊道:“唐大人、唐知府、唐老爷,求您别骂了!您解气了,但他们拿我们出气啊!”
一时间,船舱内磕头的人伏倒一片。
可即便如此,史小五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下一个吃板刀面的便是张凤和,接下来,轮到了范世贵
隔壁,被一同掳上船的随从屎尿齐出。
五月二十六,泗州知府唐敬安、乡绅范世贵等人被周国所掳。
当日夜深,唐敬安连同几名随从趁看守不备,挣脱绳索,逃回淮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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