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627节
沈再兴一开口,便惊到了铁胆,只见她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成呀,爹爹是普通百姓,怎能随便跟随大军行动!”
一句‘普通百姓’让沈再兴老脸颇为挂不住,罕见的对女儿黑了脸,“你的功夫还是我教的呢!你若不带我,我便去找杨大郎,请他换你庞大叔带近卫二团出征,让你留下!”
铁胆一听便急了,“爹爹你怎能这般耍赖!”
陪沈再兴站在一旁的庞胜义连忙出面打圆场,劝铁胆道:“大侄女,上回淮北平乱你额头中箭,后来河北一战,你又差点淹死,你爹爹这不是担忧么,就带上他吧”
庞胜义讲情时,沈再兴眼巴巴的望着女儿,唯恐再被拒绝。
铁胆也担心爹爹果真去找大郎,将自己换下来,不由一跺脚道:“那好,我与爹爹约法三章,爹爹若同意,我便带上爹爹。”
“好说好说,乖囡只管讲!”
沈再兴忙不迭应道。
“一来,爹爹不许胡乱发令指挥!”
近卫二团老班底便是八山九寨逃户,当年沈再兴便是这些人的大哥。
铁胆自然担心爹爹在战场上越俎代庖,胡乱发号施令。
“你你们都还是我带出来的人哩”
沈再兴小声嘀咕一句,求助似的看向庞胜义,可这回老庞也不帮他说话了。
被剥夺了指挥权的老沈只好委屈吧啦应了下来,“好,依乖囡”
“二来,出征后,爹爹一切都要听女儿的,若女儿说了甚不合你意,爹爹也不能发火,更不能骂人!”
“依你,依你”
“三则,出征后,女儿可没法给爹爹安排军职,爹爹要从大头兵干起。念在爹爹年迈,女儿便收爹爹做亲兵.”
“.”
耻辱,耻辱啊!
半只近卫二团都是老子带出的,如今老子回归队伍了,竟要从大头兵干起?
还‘念在爹爹年迈’.说的人家老沈像个拖油瓶一样。
眼瞅老爹拉了脸,铁胆忙道:“爹爹已应下了第二条,一切都听女儿的!”
当年威震唐州许州汝州及蔡州部分地区的万人敌沈老汉仰天无声慨叹,终道:“依你,依你,都依你”
家人们,谁懂啊,我这小棉袄四处漏风啊!
十月十五,淮北援军北上。
打头的近卫二团沈铁胆团长身边,却多了一名全团谁见了都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臭脸大头兵。
第452章 首胜
十月十五,戌时末。
金国中京卢龙县水军军寨。
明晃晃的月光下,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将士沉默有序登船。
陈初站在岸边,史小五和辛弃疾一左一右并立两边。
此时泊在码头的舰船除了当初小辛从金州缴来那十一艘,另有抗浪较差的近海商船、驳船九艘,就此组成了一支二十艘的船队,用以运送小辛第六旅中挑出来的四千精锐和马匹。
亥时三刻,眼看将士即将登船完毕,陈初又一次嘱咐道:“坦夫,你部登岸后若遇小股金兵,不要恋战,迅速往北突进,进了金国腹地平原,你便可随意施展了。”
“陈大哥放心,愚弟心里有数。大哥选定在平南登陆,一定能打金虏一个措手不及。”
出征在即,小辛却不见任何紧张,反而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平南县在辽东半岛东侧,面朝外海。
即便金国有所防备,防御重点也会摆在辽东半岛西侧,朝渤海湾的一侧。
小辛说罢,瞄了陈初一眼,笑嘻嘻道:“陈大哥,登陆后咱们可就是敌国作战了,粮草补给不免要在当地补给,若金人不配合,咋办?”
废话,抢别人的粮草,别人能配合才怪了。
但淮北军建军以来,军纪历来严厉,‘劫掠’是必斩之罪,小辛这是在向陈大哥讨要‘便宜行事’之权。
陈初自然不是迂腐之人,径直道:“登陆后,除了‘淫辱’之罪不可犯,余者皆由坦夫自行决断。”
“是!”
有了陈初背书,小辛心中大定.打仗又不是过家家,特别是深入敌后这种活计,就食于当地、甚至杀人遮掩行军路线这种残暴事,必要时都可以是选项。
不料,陈初却又道:“沿途所获粮草牛羊,除了你部所需,余下的统统烧了;若遇堤坝,便用所带炸药炸了;若金国青壮,亦可杀之.”
小辛不由一凛,又瞄了一眼,陈初却不是他想象中的狰狞神色,反而一脸平静。
陈初似是察觉小辛看过来的目光,不由道:“我让你毁坏地方,并非为了报复。如今金国出奇兵迂回千里,自西北犯境,内部必然极度空虚。毁了生产力,便是毁了他们持续作战的能力你尽管在关外折腾,我倒要看看,若金国内部四处烽火,完颜亮还能不能在大凌河待的住。”
他们打他们的,咱们打咱们的.
无非是为了争夺战略主动。
若陈初心忧金夏西路大军围困东京,继而率大军回援,完颜亮必然趁机渡河,尾行追击。
即便陈初顺利抵达东京城下,也会面临前有完颜谋衍,后有完颜亮的凶险局面。届时,不止陈初所部,便是此刻集中在东京城外齐国举国精锐,也会陷入全面被动。
既然如此,那就再开辟一块新战场!
你打我东京,我打你黄龙府,杀你牛羊、刨你祖坟!
齐国好歹还能在东京城下拼凑出一支大军,而金国那边.太虚多年待在黄龙府,自然对关外有多少兵力摸了七七八八。
陈初笃定,除了被牵制在大凌河一线的金军和西进金军外,关外哪怕两千精锐都凑不出了,关键还要把守各个城池。
天宽地阔,任由小辛发挥!
酉时中,史小五带三哥、幺弟准备登船,临别之际,陈初又嘱咐道:“送小辛登岸后,五郎便按计划沿渤海湾北侧、辽东半岛东西两侧巡弋,务必使金国不得有片板下海,无论军民船只!”
“得令!”
史小五抱拳,陈初接着又道:“沿岸各处城池,若靠海近的,五郎便让他们听听响,不必心疼弹药”
如今划归到史小五麾下的这批海船,已有三艘大船在船舷上分别装了十余门天雷炮。
非常适合封锁海岸,炮击城池。
料想几日后,金国关外不但内部各地四处烽火,沿海亦不得安宁,到时就看完颜亮是继续在大凌河挺着,还是率军回援了
陈初早在十余日前便收到了金夏联军犯境的消息,之所以等到今日才有所行动,正是等待这几艘炮舰成型。
酉时末,船队起锚,往东北方向而去,慢慢隐入了黝黑海面。
陈初回转军营,却在大帐中见到了随军参赞佟琦。
短短几日,佟琦已脱了相,两侧颧骨高耸,嘴唇干裂、渗着血珠,刚刚过了弱冠之年,青丝中已有银发隐现
确实,比起折燕儿,佟琦内心悲痛更甚。
前者虽父亲和二哥阵亡,但长兄、母亲、姐妹好歹还在。
佟琦却是一家满门死了保安州
“玮璜。”
陈初轻唤佟琦表字,正在走神的佟琦闻声抬头,见了来人,嘴唇不受控制一般一阵哆嗦,“兄长,我们何时南下东京,杀了那狗贼完颜谋衍、任得敬!”
佟琦仰着头,双目通红。
陈初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坐下,这才温和道:“玮璜,你我既有结义之情,你之仇便是我的仇,此仇必报!但你连日来不饮不食,又不好好休息,自己的身体便要先熬垮了,这般下去还如何随我杀敌?如何手刃仇人?”
佟琦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陈初身前三尺处,噗通一下跪了下来,伏地恸哭道:“兄长,如今我在世间已孑然一人,若兄长帮我报了此仇,弟日后必为兄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两名出身保安州的佟家亲兵佟克峰、王满仓,也随佟琦跪了下来。
三人哭的如同两岁幼童,闻之令人伤心。
是夜,子时。
陈初久未成眠,干脆披衣起床在营内巡视。
住在隔壁的长子闻听动静,也爬了起来。
两人随意在营中走着,长子看出初哥儿情绪不高,还以为后者是因为晚间佟琦痛哭一事而受了感染。
长子知晓自己嘴笨,不会安慰人,便用自己的法子,默默陪在兄弟身旁。
却不料,陈初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长子,我.我如今是不是变了?”
“没啊,初哥儿还和当年上山时一样,是个赤诚好男儿。”
长子搔搔头,认真回道长子不会拍马屁,他确实觉着初哥儿一直很好。
陈初心知在长子这里问不出个甚,不由苦笑一声,望向了头顶圆月。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蔡婳大闹卢龙县知县别院,只是个引子.
事后陈初反思的,不光是生活作风问题,更包括军政大事,就比如这次借金帝南狩一事,提前进军金国是不是太过心急了?
虽事实上分裂了金国,却也因太虚南归,断了淮北在金国内部最重要的情报线。
导致金军西进一事没收到任何示警。
同时,多年来陈初一直未能在西夏建立军统分支机构,客观原因有他将防御西夏当成了西军之事,但主观上忽视、小觑西夏,也是有的。
这才有了此次金国困兽之斗后的齐国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陈初下意识往南方夜空望了一眼.自打他率军北上后,一直留意着周国消息,可近来周国却格外安静。
安静的有些过分。
翌日,陈初率近卫一团,及秦胜武十六团两营从卢龙县继续南下。
不过,他们打出的却是小辛第六旅的番号,旗帜用了第八团虎旗
北边百里外的大凌河西岸永乐城内,代表楚王驻跸所在的王旗,依然飘扬在城头。
十月二十三。
东京城,已被围困多日。
而营垒连绵的金夏军营更外围,则是一支又一支的勤王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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