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840节
确实,当下时代,女子到了四十岁的年龄,妙娘和兰影才是正常状态。
就这,她俩还不用下地干农活呢。
若是寻常农妇,这个年纪早已是满脸皱纹、面色黢黑、胸脯垂到肚皮上了.
玉侬这样的,才是难找特例。
只不过玉侬不像猫儿和蔡婳,经常走进民间,对世间常态少了理解。
妙娘后半截的话,也是由衷之言玉侬跟随陛下二十多年,却养的如同二十多岁的女子,仅此便知,她不但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没有烦心事、没有委屈可受。
玉侬拉着两人的手,在同一张长榻上坐了,宜妃娘娘虽家庭美满,但没有娘家人一直是一大遗憾。
今日得见二十多年没见的姐妹,自是开心激动。
一会儿让秦嫲嫲端来从东京带来的点心,一会儿又让人去带旎儿、詹儿来向两位姨姨见礼。
让孩子来见礼,既是亲近的表现,却又藏了几分玉侬自己都认识到的炫耀之意女子到了这个时候,半生已过、韶华已逝,年轻时最值钱的资本‘容貌’,也在一天天贬值。
此时妇人之间能攀比的,无非就是乖巧、有上进心的儿女了。
儿女不但是她们的晚年依仗,同时也是夫君疼爱的象征
“旎儿是我的小女,宫里行九;詹儿是我的幼子,行六还有两个大的,娆儿是陛下第一个孩子,已许给了韩国公的孙子;钧儿上进,担心耽误课业,便留在了东京读书.嘿嘿。”
便是没有出心炫耀,可潜意识里,玉侬却每次见到旁的妇人,都要将这些话重复一遍。
整个大楚后宫,宝仪宫的皇子皇女最多。
两儿两女,也是玉侬最大的底气。
“娘娘好福份当年皇长女出生,我们一众姐妹还在采薇阁,特意结伴去了道观为娘娘和公主祈福呢”
还稍稍红着眼的兰影适时道。
妙娘也在一旁接话,“是呀我们在老家一直留意着娘娘的消息,不但蜀国公主出生时我们知晓,便是后来皇三子、皇九女、皇六子出生,我们都知道呢。”
“嘿嘿。”
说到了自己的得意处,玉侬开心的笑了笑,“莫娘娘娘娘的喊啦,妙娘姐姐还像当年那般喊我玉侬便是”
妙娘笑着没有接话,却也不会真的喊玉侬闺名,兰影却又接着道:“陛下对娘娘的疼爱,我们都听说了。娘娘怕是不知,如今宫里娘娘们被人供奉的可不少皇后娘娘仁名满天下,栖凤岭山脚下的姻缘寺供奉着陛下和皇后娘娘,香火最盛。
可经商人家的妇人,却喜欢供蔡贵妃,据说是蔡贵妃有旺夫之相。”
“呃哈哈哈。”
玉侬没忍住乐了出来。
她跟着陈初以前,在采薇阁待了好几年那时蔡婳的名声可不好呀!
想不到,二十多年后的今日,连蔡姐姐却因‘旺夫’受了香火。
此事倒也好理解.起初陈初只是名不入流的马快,他真正起势的开始,便源于采薇阁那场大火。
彼时再轰动的事,也会逐渐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唯有香艳花边新闻传播的最广、最持久。
到了今日,那场大火出现在桐山百姓酒后闲谈中的频率已越来越少,但大火后,蔡三娘和陈马快于大雪中拥吻的一幕,却依旧是个热门话题。
百姓不清楚那晚具体真相,但自此后蔡家全力帮助陈初的趋势,都能看得出来。
当地百姓每每吃酒至面红耳赤,便有闲汉时常感叹道:“哎!我等也是一身本事,奈何遇不到贵妃那般贤妇助我啊!”
家中妻子每回听到这话,便会上前讥讽道:“呸!就你怂包,便是遇到贵妃那样的人,也是被沉湖!老娘还没说啥,你倒不满意起来了!要我说,我年轻时姿色也不差,若早些遇到陛下,兴许也混个贵妃当当哩”
说回鹭留圩。
玉侬笑,自是因为蔡婳名声的两级反转。
但她敢笑,兰影却不敢跟着笑.你笑啥?笑蔡贵妃么?
如今桐山的年轻人不知道蔡贵妃当年有多可怕,但兰影出身采薇阁,她可没这胆子.
“还有娘娘您自从陛下于淮北封王后,勾栏里的姐妹都供了您。”
“供我?”
“是呀虽然大家都知晓,论容貌、品性都比不得娘娘万一,但娘娘这一路走来.终归是姐妹们的一丝盼头呀。”
从自报家门后被玉侬接见,又见她真情流露,兰影和妙娘便看出,宜妃娘娘并不忌讳当年那段历史。
所以才从这个角度小小拍了个马屁。
玉侬确实挺开心,待旎儿和詹儿过来后,让一对儿女喊了‘姨姨’。
妙娘和兰影激动的不行,连忙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赠给孩子,甚至远在东京的娆儿和钧哥儿也各有一份。
不久前,因诗情、画意所出的两个女儿送贺礼,玉侬刚被比她心眼都多的娆儿提醒了一回。
此时自然很留意这些细节,不由试探问道:“两位姐姐,想必已离开采薇阁了吧?”
“宣庆六年,我和兰影、巧香已自赎了.”
听妙娘这般说,玉侬替姐妹开心一笑,她的习惯思维里,离了采薇阁,便是嫁了人了,便道:“那两位姐姐怎不把孩子一并带来,也好让我这个做阿姨的见一见呀。哦,对了,巧香怎没来?”
早年,巧香因为嫉妒玉侬,还用过些手段。
当时玉侬被气的哭过一场,但时隔多年后,如今早已脱离泥淖、站上了云端的玉侬再回头看看,心中已无任何波澜,心态格外平静。
妙娘和兰影却互相对视一眼,最终由后者笑道:“哪里有孩子宣庆六年赎身后,我便坐了一顶小轿,进了城北制陶的薛家大郎家中做了第四房姨娘。进门前,陶大与我盟誓,绝不亏待我.本以为得遇良人,谁知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仅仅一年便对我不闻不问,任由他家大娘子欺我这般境况,我如何敢要孩子”
终归姐妹一场,玉侬一听便生气了.
“兰影,要不要我去你家,帮你训斥陶大夫妇一顿!”
说起来,正室对侧室的欺负,完全可以体现在衣食住行、态度等方面,类似长期的精神霸凌。
但这些事,并不违法啊。
便是玉侬帮她撑腰骂对方一顿,当面陶大夫妇或许甚也不敢说,但事后遭殃的还不是兰影自己么?
只见兰影连连摆手道:“不劳娘娘费心了,还好,年初新颁的大楚婚律刚出了新律令,侧室也可去官衙提告和离了,我打算离了陶家!”
这便是读过书的好处.大楚婚律已在报纸上讨论一年多了,今年年初才颁布。
想来兰影关注此事已久。
玉侬却不怎么关注政事,但她的人生,和逆来顺受高度吻合,早年听蔡婳的、后来听陈初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作为一个个体、而不是附属物时该怎么活。
于是,当她听说兰影要和离,担忧之下脱口道:“那你没了家人,自己怎活呀?”
“他们算甚家人.”
直到现下,兰影才意识到,玉侬这些年被陛下保护的太好了,不但纯真依旧、甚至完全失去了独立生活的意识和能力。
当年都在采薇阁,这命怎么差距这么大啊。
但这些话,兰影自不会说出口,只是指着妙娘笑了笑道:“还好,当年妙娘姐姐看的明白,赎身后也没有嫁人,而是在县城开了间教女子琴艺的学堂,如今倒也有七八十个学生,手来束脩完全养活的了自己。当初幸好妙娘姐姐劝我,让我出了一笔钱入了利份,如今也有了退路.”
“啊?教人琴艺?”
在玉侬的理解中,靠教琴可吃不饱饭。
当年她做清倌人那会儿,学琴的女子,要么像她一样,被养在勾栏里,学这些技艺只为以后取悦客人。
要么就是阿瑜家里那种,书香门第,才会花精力、钱财去培养女儿。
可这两种情况,都不需要专门去外边学琴呀。
见玉侬不解,妙娘笑着解释道:“娘娘不知.如今淮北百姓久贫乍富,手里有了余钱,人人都想将女儿养成大家闺秀。但他们手里的钱,专门请一个琴师养在家中又养不起,我这课堂便有了生源.如今,我们正筹划扩大规模呢。”
玉侬似懂非懂,若陈初在此,大概会告诉她,这便是中产诞生以后,催生出的教培行业。
教培行业的兴旺,背后意味着当地多年的高速经济发展,似乎人人都觉着自己能触摸到突破阶级的可能性,才会对子女教育不计成本的投资。
故友多年不见,玉侬又性子敦厚,闻听两人要自己养活自己,便主动道:“有甚我能帮到两位姐姐的么?”
连日来前来拜访的妇人,若听到宜妃娘娘这么问,只怕要高兴的跳脚了。
玉侬在两皇后、贵妃位姐姐面前,是个低眉顺眼的小乖乖,但在宫外,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陛下宠妃、宜妃娘娘!
她但凡吹吹枕头风,或者在四海商行、几家农垦集团选择合作伙伴时,在皇后、贵妃面前说上一两句,便是泼天的富贵。
妙娘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玉侬一眼,小心道:“娘娘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们的琴行题个牌匾?”
这一招不新鲜。
当年小柱子的四通客运,便是请陈初题了店名。
那时淮北尚未彻底平靖,但陈初掌握着强军,蔡州左近三府十几县黑白两道,谁也不愿无端招惹他,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为难小柱子。
这才有了他四通客运的快速发展,南北来往一路平顺。
妙娘这是想学小柱子那招,并且她的琴行面对的客户为女子,玉侬由清倌人一路妇凭夫贵、最终封妃的传奇经历,若有她题写招牌,自然如虎添翼。
此事不难,玉侬当场应下。
侍女研墨期间,玉侬忽然再一次问道:“对了,方才我问起巧香,她如今也在琴行么?怎不一起来见我呀”
妙娘面露难色,和兰影再次对视后,终于实话实说道:“巧香她她七年前便殁了。”
“啊?”
刚刚提起笔的玉侬愕然回头,见妙娘和兰影皆面露悲戚,不由道:“她只比我大两岁,怎就没了?”
妙娘叹了一叹,徐徐讲了起来当年巧香赎身后,嫁给了一名淮南棉商做妾。
起初,巧香年岁还不大,风韵犹存,很得那棉商喜爱,由此惹了正室嫉恨。
中间几年,巧香两度有孕,却先后小产,最终也没有留下儿女。
开国四年,那棉商的正室为丈夫又纳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小娘,年龄越来越大的巧香瞬间失宠。
巧香受不了这份落差,闹了两回,由此更惹棉商厌恶,一直隐忍未发的正室眼瞧机会来了,很是惩治了巧香几回。
开国六年,在后院被锁了一年后,巧香郁郁而终。
当年随她一同去了棉商家中的贴身丫鬟莹雪,也被赶出了家门,一路讨饭回到桐山,得了妙娘收留,妙娘才知晓了此事。
即便早年有些拌嘴小怨,玉侬闻听此事后,却也呆愣了许久,心下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当日,送走两位早年姐妹后,玉侬闷闷不乐。
夜归的陈初问起缘由,往日藏不住心事的玉侬却也不说。
翌日。
五月初四,为了纪念阜昌十一年淮北学子声援陈州一事,早已成为了大楚的法定假日。
上一篇:大唐:开局碰瓷长乐公主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