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风云：温哥华1619 第254节

　　“……你们竟然真把红胡子号击沉了！”安德烈·莫罗西尼确认了这个信息，立刻看向海上的那五艘东华战舰，只觉得有种荒谬的感觉。

　　“红胡子号”是一艘巴巴里海盗船，最近近数年在地中海以暴虐和残忍闻名，其名义上归属埃依阿巴斯王国（一个臣服于奥斯曼帝国的柏柏尔人国家），但红胡子号和其所属的巴巴里海盗团体，实际上是巴巴罗萨海盗王朝的延续。

　　这个巴巴罗萨王朝就是红胡子巴巴罗萨·海雷丁在上个世纪中期建立的海盗国家，曾经是奥斯曼帝国的封臣。

　　不过等到红胡子1546年在君士坦丁堡去世，奥斯曼朝廷就收回了这个王朝的权力，将海军力量纳入自己的掌控，一部分跟随红胡子的海盗成了奥斯曼帝国海军，还有一部分则听调不听宣，拿钱为苏丹办事，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

　　与英国支持的私掠海盗类似，巴巴里海盗同样有奥斯曼苏丹的劫掠许可，只不过巴巴里海盗主要祸害的是地中海范围内的基督教国家商船和沿海居民。

　　对于威尼斯共和国来说，红胡子巴巴罗萨·海雷丁和他留下的巴巴里海盗，是一个永远抹不去的痛！

　　1538年，在希腊西北部的普雷韦扎附近海域，红胡子代表奥斯曼帝国击败了西班牙、威尼斯和热那亚组成的神圣联盟海军，随后奥斯曼帝国将整个爱琴海群岛全都纳入了自己的统治范围，包括克里特岛，从此威尼斯海军便走向了下坡路。

　　1540年，威尼斯放弃在摩里亚半岛的最后一部分领土，屈辱地承认红胡子巴巴罗萨对爱琴海的所有征服结果，并同意支付一笔巨额的战争赔偿金，逐年增加贡品，而奥斯曼帝国则承认威尼斯继续统治克里特岛和塞浦路斯岛，另外还恢复了威尼斯的贸易特权。

　　此后尽管威尼斯人想努力发展海军一雪前耻，但国力的衰落和欧洲国家拖后腿，让威尼斯始终无法再次恢复力量。

　　1571年，巴巴罗萨死后二十六年，神圣同盟一度在班勒陀海战中击败了奥斯曼帝国，不过威尼斯却无法再坚持下去，选择了同奥斯曼帝国单独媾和，背叛了神圣联盟……从国家角度，这是及时止损，但对所有威尼斯人来说，对巴巴里海盗的仇恨却从来没有消退。

　　宋维纶之所以带着托马斯上岸，还着重强调他的身份，目的自然是为了展示实力，让威尼斯人明白自己的地位，实际上托马斯也不是红胡子号的水手，而在另一艘投降的海盗船做水手长。

　　真正的红胡子号因为不肯投降，被伏羲号直接轰沉，船上没有幸存者。

　　得知东华舰队消灭了两支巴巴里海盗，总督安德烈·莫罗西尼对宋维纶等人更加客气和恭敬，在随后宴会上，更是不停打听与海盗战斗的细节。

　　“……总督先生，我不是海军军官，无法向你透露更多，不过我知道，取得海战胜利的关键是比敌人更加强大的战舰，而不是努力提升水手的武艺。

　　我们之所以能取胜，只是因为我们的战舰和火炮要比海盗们强大得多。”

　　宋维纶用总结的语气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看着总督安德烈·莫罗西尼。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次访问威尼斯，我国希望与威尼斯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为地中海的局势和平和稳定，发挥积极的作用。

　　我们认为，在东地中海，奥斯曼帝国的侵略行为需要被遏制，而威尼斯就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贵国有海军传统和商业网络的优势，应该能承担这样的角色。”

　　安德烈·莫罗西尼闻言，心中一喜，果然和元老院传出的消息一样，东华人有意同威尼斯结盟，在东地中海扩张势力！

　　“……委员先生！对于贵国的好意，我个人十分欢迎，不过我是了克里特岛的总督，不是本土的总督，也不是十人委员会的成员，无法代表共和国与您进行外交谈判。”

　　安德烈·莫罗西尼虽然感到兴奋，但不得不无奈的表态道：“我可以把我的建议写下来送给元老们做参考……

　　不过冒昧的问一句，我注意到您刚刚说舰队访问威尼斯后还要去君士坦丁堡，这是为什么呢？

　　您难道想与土耳其人达成同样的合作？”

　　听到对方的疑问，宋维纶喝了一口杯中带着酸涩味道的塞浦路斯葡萄酒，不紧不慢地笑道：“……奥斯曼帝国是一个疆域辽阔的帝国，拥有超过两千万人口，我们的棉布铁器和丝制品需要一个庞大的倾销市场，威尼斯不能给我们这些，奥斯曼帝国却可以。”

　　刚才还说要遏制奥斯曼帝国，现在又说要和土耳其人进行贸易……这些新大陆的东方人还真是虚伪而现实啊！

　　安德烈·莫罗西尼愣了愣，不由得在心里腹诽道，但作为一个威尼斯贵族，他也能理解对方的选择。

　　政.治总是需要虚伪的借口，而利益才是一切外交手段的出发点。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新大陆的东方人在外交方面竟然如此成熟……他们到底是怎么积累这些经验的？

　　“不过……”宋维纶放下酒杯，看着安德烈·莫罗西尼继续道：“……如果威尼斯愿意，我们可以为威尼斯提供军事顾问，帮助训练一支有强大战斗力的新军，同时在克里特岛和威尼斯本土驻扎海军舰队，保护威尼斯领土完整和海上安全，甚至可以卖给威尼斯新式火炮，为你们夺回塞浦路斯给爱琴海群岛……

　　当然，这一切肯定不是免费的。

　　我们的银行和企业要进入威尼斯的境内经营，同时威尼斯要承认我们的纸币，并且协商两国之间的关税。

　　另外，如果东华公民在威尼斯境内违反法律，需要到澳门法庭受审……”

　　宋维纶语气很平淡，安德烈·莫罗西尼却越听越心惊。

　　在威尼斯和克里特岛驻军！

　　协商两国关税！

　　还有放任东华的银行和企业进入威尼斯境内经营……这些条件，分明是把威尼斯当成了东华的附属国！

　　如果接受了这些条件，威尼斯还是威尼斯人的威尼斯吗？

　　虽然心中惊怒，不过他面子上还是勉强地对宋维纶笑了笑，推脱道：“委员阁下！您知道我……”

　　“我知道您不是十人委员的成员！”宋维纶抬手打断了安德烈·莫罗西尼的话，然后继续道：“不过莫罗西尼家族的名气，我也知道一些，您只需要把我说的条件和您的看法如实写下来，然后送回威尼斯就可以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威尼斯重复一遍！

　　如果威尼斯元老院能够接受，我们再去威尼斯访问，如果不能接受……”

　　宋维纶耸耸肩，“那我们只好去君士坦丁堡，听听土耳其人的条件了！”

　　听出这明显的威胁意味，安德烈·莫罗西尼几乎安耐不住想指责几句，最终还是生生憋住。

　　宴会开始前，他就让手下就去询问过那些被东华人送上岸的海盗俘虏……他们的确是横行地中海的巴巴里海盗，东华舰队也确实击沉了十艘海盗船，而且非常轻松。

　　再联想到他们击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占领休达港的战绩……为了共和国和莫罗西尼家族，他不能冒险惹恼对方。

　　他咬了咬牙，对宋维纶平静道：“……我会派快船将您的条件如实汇报给元老院！请委员阁下等待一个月……”

　　宋维纶站起身，摇头道：“……我们只会在这里待三天，三天后舰队就会出发前往君士坦丁堡。

　　不过别担心，一个多月后我们就会回来，在得到威尼斯本土方面明确的答复之前，我们不会与奥斯曼帝国缔结同盟条约，这是我对同是共和国的威尼斯的善意。”

第408章 克里米亚汗国和金角湾（4k）

　　1629年7月19日，地中海东部狭长的达达尼尔海峡，正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

　　来自黑海的粮食、毛皮和奴隶被热那亚和奥斯曼帝国的商船源源不断地运往地中海，而来自欧洲的铁器、食盐和纺织品则不断从地中海流入黑海沿岸诸国——主要是奥斯曼帝国的封臣克里米亚汗国。

　　后者由皈依ysl的哈吉·格莱（拔都兄弟秃花帖木儿的后人）在1430年建立，算是蒙古金帐汗国的继承者，境内统治民族是鞑靼人，还有一部分哥德人，希腊人，亚美尼亚人，切尔克斯人、犹太人和热那亚人——热那亚在克里米亚汗国境内拥有一部份殖民地，主要从事商业贸易。

　　克里米亚汗国现在是奥斯曼帝国阻挡斯拉夫人和罗马尼亚南下黑海的主要屏障，或者说，是头号打手。

　　每年克里米亚汗都会组织鞑靼骑兵深入俄国波兰和摩尔达维亚境内劫掠人口，然后卖给前来收购奴隶的商人，换取生活必需品和享乐的商品，其中涉及的奴隶人数往往可以达到几万人之多！

　　这个过程被称为“草原民族的收成”，不过鞑靼人赚的其实就是个批发价，奴隶贸易真正的利润大头，都被奥斯曼贵族的犹太黑手套和兜售欧洲商品的热那亚人赚去了……

　　这天中午，达达尼尔水道中，悬挂着东华共和国北极俯瞰旗的五艘战舰正在快速航行着，而舰队的后面，三艘挂着红底星月旗帜奥斯曼帝国军舰正在全力跟随，沿途的各国商船的船长们见到这一幕，顾不得其他，立刻下令躲避。

　　装备重型火炮的大型战舰不是他们这些武装商船惹得起的，更何况奥斯曼帝国海军的名声很差，要是不幸被他们拦住，肯定要狠狠出一次血！

　　“……见鬼！那支陌生舰队是哪个国家的？为什么会被土耳其人追赶？我不在的时间地中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艘满载着粮食的热那亚武装商船伊芙琳号上，一个做海军军官打扮的年轻人好奇地拿着的钢制双筒望远镜，观察着一前一后经过的两支舰队，喃喃自语道。

　　与年轻人一起站在甲板上的中年船长看到第一支陌生舰队悬挂的蓝色旗帜，回忆了一下，惊愕道：“……弗朗西斯少爷！您还记得我们在金角湾停留时听到的消息吗？

　　两个月前西班牙的舰队被来自新大陆的东华人击败，休达港也被东华人占领，教宗还下达了十字军征招令……”

　　听到船长提起东华人的名字，弗朗西斯·多利亚瞬间反应了过来，他马上用望远镜观察已经向北面航行而去的那支舰队的旗帜，确定那与记忆中在金角湾商站看到的图案一致后，才放下了望远镜，表情凝重了起来。

　　“东华人……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低头看了看钢制外壳上刻着一串方块文字的黑色双筒望远镜——这是他的朋友从尼德兰带给他的，自问自答道：“……难道是为了粮食和奴隶？”

　　“……应该是这样！您真是思维敏锐！”中年船长立刻夸赞一句，然后补充道：“……教廷已经宣布东华人为敌基督，西班牙和意大利不会公开卖给他们粮食，所以他们短时间内只能从东欧和埃及购买……”

　　弗朗西斯·多利亚接过话道：“……东华人占领的休达港和葡属北非，他们也需要奴隶建设城堡和组建军队。”

　　说着他踩了下脚下的甲板，摇头道：“东华人的舰队对热那亚是一个威胁，他们可以击败西班牙舰队，那就能击败热那亚海军和该死的威尼斯奸商舰队……那位圣座冕下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将十字军送上北非的陆地！”

　　中年船长派了下栏杆，宽慰道：“……这些问题是教宗和西班牙国王该考虑的问题，我们还是尽快回热那亚吧！”

　　“你总是这么乐观，蒙德。”弗朗西斯·多利亚对船长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考虑这种问题，不过我却不能不为热那亚的未来忧虑……东华人的出现，打破了地中海的平衡，如果他们与土耳其人结盟……也许罗马会有被异教徒攻占的那天！

　　到时候热那亚又如何能够幸存呢？”

　　“弗朗西斯少爷……”蒙德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弗朗西斯·多利亚抬手打断，后者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冷静：“蒙德，你说的没错！我们是该回热那亚，不过不是现在，我需要伊芙琳号折返回金角湾，我要知道东华人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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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跟在东华贸易舰队后面的三艘奥斯曼帝国军舰其实不是在追赶对方，而是在为东华舰队“护航”。

　　五天前，驻扎在纳克索斯的奥斯曼帝国海军爱琴海舰队就发现了正在北上的东华贸易舰队，经过一番沟通得知，对方就是击败了西班牙舰队的东华人，准备访问君士坦丁堡。

　　奥斯曼海军将领不敢耽搁，立刻派出三艘战舰跟随监视，只是双方的速度实在相差太大，三艘奥斯曼战舰拼命追赶也无法追上对方。

　　好在东华舰队在进入达达尼尔海峡之前等待了一段时间，这才让然后土耳其战舰赶了上来。

　　“……这里很适合建设海军基地，整个海峡宽度只有几公里，只要在岸上修筑炮台架设重炮，再部署一支舰队，在就能封锁整个海峡。”

　　伏羲号舰桥上，丁杰观察完海峡两岸的地形，对宋维纶说道。

　　“……土耳其人不会答应的。”宋维纶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糖水，摇头道：“这种战略要地和水运通道，任何一个国家都会牢牢控制在手里，土耳其人只要拥有这里的控制权，靠着收过路费都赚翻了。

　　何况我们这次带来的战舰和陆军太少，真打起来，最多是把土耳其海峡封锁一两个月，再上岸抢劫一些东西，并不能给土耳其人造成致命的打击。”

　　“我们可以消灭他们的海军！只要他们敢露头！”丁杰自信道：“没有海军保护，威尼斯和其他天主教国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宋维纶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笑道：“……我们帮天主教国家消灭了土耳其海军，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天主教国家的感谢？

　　我们还和西班牙人处于战争状态呢！”

　　丁杰被问得愣住了，憋了一会儿，才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看来我真不是干外交的材料……”

　　宋维纶点点头，“其实大部分人都不适合做外交官，倒不是语言礼仪文化素质什么的，而是做外交官必须足够无耻和利益至上，做一个道德真空者，也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奥斯曼帝国和天主教国家是敌人，我们现在正和欧洲天主教国家的中流砥柱西班牙打仗，按理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奥斯曼帝国交好是正确的决定，

　　但是我们想要制霸地中海，东地中海现在的霸主奥斯曼帝国也是我们的潜在敌人。

　　但可惜，我们现在的武力还不足以同时压倒这两方，那最好的选择，就是扶持相对弱势的一方去对抗强势的一方，让他们互相斗得筋疲力尽，耗尽国力！

　　幸好欧洲是分裂的，各国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像威尼斯热那亚荷兰英国这种国家并不鸟罗马教廷的号召，这才给了我们操作的机会……”

　　宋维纶冷笑道：“……我有六成的把握，威尼斯人会答应我提出的大部分条件，而我们访问奥斯曼帝国之后，这个可能性是八成！”

　　“……为什么？你那些条件全是对殖民地国家的不平等条约！威尼斯人就算害怕我们支持土耳其人，也不会答应这种出卖主权和国家利益的条件吧？”丁杰虚心求教。

　　“不！他们一定会答应！”宋维纶笃定道：“具体来说，是统治威尼斯的800个贵族家族会选择出卖一部分国家利益，来换取自身的利益和安全！

　　实际上，我提出的那些条件，除了在威尼斯本土驻军和协商关税，其余的条件对威尼斯的统治者们而言都是有利的。

　　海上军事同盟可以让威尼斯免受奥斯曼帝国的军事压力，出售武器和帮助训练新军也能提高威尼斯的军事实力，甚至我国企业进入威尼斯经营，也能创造更多的税收和就业……这段时间我们可卖了不少东西给威尼斯人。

　　至于开放金融和市场，这对威尼斯的平民和真正的爱国者来说，可能是一场灾难，但是对于有机会从中获利的贵族来说，成为东华买办……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他看丁杰脸上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又解释道：“……威尼斯是一个成熟的商业共和国，对威尼斯的贵族政.治家而言，什么国家前途啊，什么荣誉啊，都赶不上他们自身的利益！

　　如果威尼斯十人委员会和军事.委员会的老狐狸们，在得知我们成功访问奥斯曼帝国以后，仍然没有恳求我们到威尼斯与他们谈判，那威尼斯也不会存在到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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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东华贸易舰队终于来到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可能没有之一）——君士坦丁堡（科斯坦丁尼亚）。

　　没错，这座被土耳其人征服，充当首都的古罗马名城，无论是人口规模还是城区面积，亦或是贸易繁荣程度，现在都是当之无愧的欧洲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