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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140节

  腊月二十七,邵勋看完银枪、长剑二军的兵籍名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至少从现在开始,司马越无法轻易杀掉他了。

  从体制内调集禁军,首先就会有人通风报信,还会有人阳奉阴违,接着便会有人劝司马越“息怒”,搞来搞去,一地鸡毛,半天动不了兵——前提是邵勋不公然造反。

  即便动了兵,调集个一两万人马,邵勋也早就跑到云中坞,做好了厮杀准备。

  一两万人马在坞堡下,一次只能出动一两千人,就凭这些训练不到一年的禁军,且还三心二意,不打算真对邵勋下死手的那种打法,司马越最后怕不是要气得吐血。

  也就是说,现在的禁军,司马越固然能指挥,但已经没有那种绝对的掌控力了——事实上,荡阴之战前的禁军,司马越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他要杀邵勋,或许只能从外州调兵过来。但如此大动干戈,值得吗?周期这么漫长,邵某人早就麻利地跑路了,或者想到了其他化解之法。

  当然,司马越虽然无法轻易杀死邵勋,但仍然可以给他的事业造成严重破坏,司马越本人也会威信大失,付出不小的代价。

  两败俱伤!不知不觉间,邵勋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张方的下场,大概率不会落到我头上了。”邵勋嘿嘿一笑,道:“冯翊太守,有個蛋用!真当冯翊郡上下听你呢?不是自己拉起来的部队,就永远不可靠。”

  张方是个太守,却无法有效调动冯翊郡的资源。

  邵勋不是太守,但他敢肯定,天下绝大部分太守拉不出两千二百银枪军、八百长剑军这样的部队,更没法像他这样直接掌握着五六千户百姓,能有效调动这几千户人生产的每一分资源。

  是,我现在是弄不到太守的“虚名”,但那又如何?我的真实能量与太守无异。

  “郎君,陈督来了。”唐剑轻手轻脚走了过来,禀报道。

  听到“陈督”二字时,一时没反应过来,过后才知道是指陈有根。

  国朝有制,督一军称“督”或“督军”。

  武帝司马炎就曾下诏“罢山阳国督军”。

  洛阳中军曾有上骑督、异力督、幽州突骑督等编制,其主官就称“督”或“督军”。

  如果是督好几支军,那就是“都督诸军”,简称“都督”。

  陈有根现在是长剑军主官,称他一声“陈督”或“陈督军”完全没问题。

  “走!”邵勋不再迟疑,立刻出了庭院,披甲上马。

  陈有根带着五十长剑军武士汇了过来。

  “最近可曾募得勇士?”邵勋问道。

  “又募得数十,其中不少人是散入山林草泽间的亡命徒。”陈有根小心翼翼地说道。

  “无妨。”邵勋道:“正月里去山里行猎,把儿郎们都叫上,我一个个观察。”

  “诺。”陈有根放心了。

  长剑军与银枪军不一样,这是一支亡命搏杀气息十分浓厚的部队。

  从根底上来说,这里就没有好人,好人也待不住。

  早期的时候,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是邵勋的亲兵,即教导队是也。

  后来加入了很多突将,也是跟着邵勋一战大夏门、二冲许昌城、三打刘乔父子的胆大包天之辈。

  邵勋控制这支部队,靠的是威望和恩义。

  威望是一次次战斗打出来的,同时也有他超卓的武艺作保。

  恩义则是通过打猎、赏赐等手段。

  银枪军则不然,这是一支军纪严明到骨子里的部队。

  两支部队成军时的基调就不一样,也没有谁高谁低的说法,都有用。

  有时候,战场上两军僵持的时候,就需要长剑军这种部队来“爆种”打开缺口,给银枪军主力创造机会。

  简而言之,银枪军是托底,长剑军提高上限,两者缺一不可。

  大队人马很快来到洛阳,入了邵府。

  邵勋吩咐仆役将府中的肉、奶都拿了出来,给儿郎们做顿好吃的。同时又拿出了一批布帛,一人发两匹,作为正旦赏赐。

  “还是跟着郎君好。”众人纷纷赞道:“能打胜仗,还有吃有喝有赏赐。”

  “好好锤炼武技。”邵勋笑道:“将来建功立业,钱财美人哪个不可得?”

  众人听了,纷纷喝彩,然后又骂以前的将官,恁地看不起人,把他们兵家子给踩到泥地里去了。

  邵勋嘴角含笑离开,翻身上马之后,在唐剑等人的护送下,很快来到了司空府。

  年前拜见王妃和世子,奉上礼物,是他一年中难得的光明正大入府的机会。

  及至入府之时,还颇有些心虚。但随即又想到,这只是他今年第三次踏足这个府邸,一次取裴妃整理的资料,一次送礼物兼借钱,这次是年前拜见,谁敢说我天天来?

  来到前庭时,邵勋看到了曹馥、庾亮等人,一个个脑门上都刻着晦气两字。

  “曹军司。”邵勋躬身行礼。

  “后生郎无须多礼。老夫这军司,怕是当不了多久喽。”曹馥说道。

  邵勋有些惊讶,又有些恍然。

  司空久不来洛阳,早晚的事吧?

  但军师之职,何等重要,徐州那一大帮子新人,资历不够,怕是都没资格当军师,最终会给谁呢?

  “军司劳苦功高,司空定有安排。”邵勋说道。

  “呵呵。”曹馥淡淡一笑,司马越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他也看清楚了,如果就此离了越府,不会有任何补偿,也不会再请他回去。

  司马越信任你的时候,那是好得不能再好,一旦生分,那就是路人了。

  荡阴之战后的一年半时间,留守洛阳的这部分人,基本算是被放弃了。司空看到他们,多半心里也膈应——我连战连败,你们却在洛阳混得风生水起,情何以堪?

  “军司今后若有难处,遣人知会一声便是,仆绝不推辞。”邵勋靠近了两步,低声说道。

  庾亮就在曹馥身旁,闻言看了邵勋一眼,若有所思。

  曹馥叹了口气,道:“难得你有心了,今后多来我府上走走。”

  “是。”邵勋应道。

  现在的曹馥,比起一年多前,确实不太一样了。

  那会的曹军司,发号施令的时候,还能依稀看到几丝狰狞,现在就纯纯老大爷一个。

  不过邵勋绝不敢小看他。

  曹洪时代的活化石,一辈子经历了多少事,认识了多少人?曹大爷的潜势力、关系网,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司马越以前找他当军师,不是没有原因的。

  “对了,司空要与河间王议和了。”曹馥突然说道。

  “怎么个议和法?”邵勋问道。

  庾亮、徐朗二人也寻声望了过来。

  “以张方暴虐嗜杀,盗掘皇陵、公侯之墓为由,请杀之,如此方能议和。”曹馥看了邵勋一眼,说道。

  邵勋只觉菊花一紧。

  司空幕府有人拿他和张方类比,邵勋已在几次聚会中有所耳闻。

  老实说,真有点像。

  如果张方不吃人、不残暴,为人正常点的话,邵勋不介意和他交个朋友,因为实在太有共同语言了。

  作为底层崛起的老前辈,张方一定有很多心得感悟,说出来后,能让邵勋少走很多弯路。

  你在司马颙幕府是怎么被人打压、排斥、羞辱的?可有化解之法?

  我在司马越幕府该如何面对士人阶层若有若无的排斥?

  只可惜,张方可能要死了,因为幕府中没人会为他说话,相反还满是谗言。

  他活命的唯一机会,就是利用多年来的威望,牢牢把握住部队,让司马颙投鼠忌器。

  “河间王愿意杀张方?”徐朗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曹馥摇了摇头,没说话。

  邵勋也沉默。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司马越让糜晃来诱杀自己,能防住吗?

  仔细想想,糜晃应不至于如此。但自己最好也不要让老糜陷入这种两难境地,不要给人机会。

  裴十六从里面走出,轻声呼唤众人入内。

  邵勋整了整衣袍,跟在曹馥身后入内。

  曹馥只躬身行礼。

  邵勋现在是禁军将领,按理来说也只需躬身行礼就可以了,但他曾经是王国军中尉司马,算是越府家将,却要大礼参拜了。

  在面对东海王和王妃的时候,他理论上甚至要自称一声“臣”,虽然羊献容那货老是蛊惑他是“天子亲将”,无需听司空号令。

  “都起来吧。”裴妃双手虚扶,目光在邵勋身上一绕,看到他身上的戎服后,便收回了。

  众人分次序落座。

  邵勋这次没被排在门口,而是坐在曹馥下首第三个位置上。

  殿中将军了,他再谦让,地位较低的人也不好意思坐在他上首。

  “司空在许昌安抚豫州士众,最迟三月会回到洛阳。”裴妃清丽的嗓音在屋内徘徊着。

  邵勋听着只觉悦耳,眼角余光偶尔落在她脸上,发现带着淡淡的愁容,但风韵却更胜往昔。

  二十五岁,正是少妇最好的年华呀。

  “三月之后,或有大事。妾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过多置喙。”裴妃继续说道:“唯愿诸君精诚团结,共济大事。将来论功行赏,定少不了尔等一份。”

  “诺。”众人齐声应道。

  邵勋的声音稍稍大了些,显得十分忠诚。

  裴妃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随后便谈了一些琐事,世子又讲了几句,然后便退散了。

  邵勋惆怅地出了司空府,唐剑立刻牵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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