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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178节

  他们与士族不是一路人。

  他们努力的方向,就是为了打破士族垄断官位的现状,就是为了从士族那边虎口夺食。

  他们凭军功获取富贵,不问出身,只看本事。

  邵将军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领袖,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邵勋让唐剑帮他卸下铠甲,然后扒开戎袍一角,指着肩上的伤疤,笑道:“自用兵以来,历大小数十战,直面锋刃,横身于立尸场上,掩有今日。儿郎们敢不敢随我北上取富贵,杀汲桑一个人头滚滚?”

  众人齐声大笑,道:“杀汲桑一个人头滚滚。”

  数百骑很快回到了大军营地,在洛阳城东等了三日,领取了大批资粮器械,汇合了骁骑军一督五百骑及司州丁壮万人,然后向北,过芒山,渡黄河,直入河内。

  他们没有在此停留,而是直接开往东北方向,并于五月二十七日入汲郡,屯于汲县城外。

  二十八日,汲郡太守庾琛带着郡中将佐出城犒军。

  “庾府君。”邵勋亲自出营,将庾琛等人引入营中。

  治汲两年,庾琛头上的白发多了不少,看来这个太守并不怎么好当。

  不过,白发多了,庾琛的气场也强了。

  邵勋默默观察,发现老庾眼神明亮,偶尔精光四射,入营之后,目光所至,无不是军中最紧要关窍之处。

  庾琛这两年,至少有一半时间在与叛军周旋,看样子学到了不少东西啊,比庾亮那小子进步还快。

  “参见将军。”待邵勋、庾琛寒暄完毕之后,姚远亦上前见礼。

  邵勋回礼,然后问道:“怎不见郑狗儿?”

  “上月剿贼,没于阵中。”姚远黯然回道。

  他与郑狗儿受邵勋指派,脱离王国军,跟着庾琛来到汲郡,厮杀连场,交情匪浅。

  郑狗儿战死沙场,他心中不好受,对贼人更是恨之入骨。

  邵勋听到郑狗儿的死讯,默然片刻。

  五年前他就认识郑狗儿了,算是资历非常老的部下,如今战死异乡,魂归九幽,或许这就是武人的宿命吧。

  “府君,不知本郡贼情如何?”邵勋收拾心情,直接问道。

  庾琛沉吟了一下,道:“前月王阐来过一次,上月石超来过一次,大掠一番后就走了。”

  “汲桑贼众呢?”

  “已掠邺城而去。”

  其实,他说得还算简略的了。

  汲桑破邺城、杀司马腾后,在城中大肆烧杀抢掠,死者逾万。就连邺城宫殿都被他烧了,火光旬日不灭。

  “今在何处?”

  “数日前军报,言汲桑贼众已窜至阳平,似欲渡河攻兖州。”

  “流寇作风。”邵勋冷哼一声。

  庾琛眉头皱了一下。

  新蔡王败亡之前,也曾轻视汲桑,说道:“孤在并州七年,胡围城不能克。汲桑小贼,何足忧也。”

  随后就城破,轻骑出奔,为桑将李丰所杀。

  司马腾长子虞素有勇力,听闻父亲被害,立刻率兵回返,李丰被他追得走脱不得,绝望中投水而死。

  结果当天又遇到李丰余众,司马虞及二弟矫、三弟绍、钜鹿太守崔曼、车骑长史羊恒、从事中郎蔡克等人皆被贼众所害。

  司马腾只有四子确逃得一命,而今却不知去了何处。

  邵勋若轻视贼人,定然要吃亏。

  想到此处,庾琛决定好好提点一下,虽然他对这个由胡毋辅之那狗东西造谣的便宜女婿不是很喜欢。

第175章 汲桑(为盟主巴彦格日顺加更)

  就在庾琛、邵勋在大营中讨论敌情的时候,阳平一带的黄河渡口外,人头攒动,大军云集。

  蓦地,人潮猛然向两边散开。

  当先而来的骑兵连连挥鞭,劈头盖脸地打向避之不及的军士。

  第一队百余骑走过后,又是数百骑驰来,护卫着一名相貌雄伟的大汉慢慢前行。

  此人高鼻深目,粗壮有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甚至还阻止了亲兵鞭挞士卒的行为。

  待此数百骑行过后,大队士卒护卫着数千辆车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车上满载粮食,按一辆车载50-60斛来算,这里大概有二十多万斛粮食。

  听起来多,但对人数高达五六万的大军来说,根本不算啥。

  按制,军中最好要存足支三月所用之粮草,以后随用随补,一次至少运一月所需——需要数千辆马车、骡车、驴车或牛车。

  如果实在不足,最少也要有一月存粮,不然军粮见底,抢都来不及,大军岂不是一哄而散?

  五万多大军,算上战马、役畜,一月就要十余万斛粮草,石前锋抢来的这些粮食,真不怎么够吃的,甚至还不如一个小世家的存粮多。

  “石前锋又打胜仗了。”

  “石前锋壮哉。”

  “该敞开肚皮吃了吧?”

  运粮车队驶近时,众人纷纷叫嚷,可怜巴巴地说道。

  负责督运粮草的夔安、王阳二人听了大笑。

  不一会儿,支雄从后面赶了上来,大怒道:“还有没有规矩?石将军怎么说的?你们不是流民,不是草贼山匪,是义军。义军就要有义军的样子,乱哄哄像什么样?”

  说完,大手一挥,数百甲士从后面涌来,拿刀鞘把人打得抱头鼠窜,然后勒令其整队肃立。

  做完这一切后,支雄方点了点头,下令继续前进。

  另外一边,石勒进了大帐,卸去甲胄,然后拿起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将军。”片刻之后,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郭敖、刘徽、张越、赵鹿等人纷纷汇集而来,齐齐行礼。

  “支屈六,听闻你部之中,有人征粮时擅掠女子,藏于军中,可有此事?”见到支屈六时,石勒猛地将水囊掷下,问道。

  “有。”支屈六不敢隐瞒。

  “好大的胆子!”石勒大怒:“我等兴的是义师,故征收义谷以济军需,缘何胡乱害人?”

  支屈六不能对。

  “犯事之人斩了,悬首营门。女子发一袋粮谷,放散归家,立刻去办。”

  “诺。”支屈六松了口气,匆匆离开。

  其余诸人神色一凛。

  比起大将军(汲桑),扫虏将军(石勒)治军严厉,但又仗义疏财,待人宽厚,众皆服之。

  可以劫掠屠城,但一定要有命令。无令而行,立斩之。

  “将军,此番撤军,还会再过河吗?”眼见着帐中气氛沉闷,范阳人桃豹出声问道。

  “不去了。”石勒摇了摇头,道:“苟晞自兖州发兵,率众北上,已无机会。”

  众人一听苟晞的名字,皆有惧色。

  实在是一年前跟随公师藩起事时的印象太深刻了。

  范阳王司马虓率许昌兵北上,苟晞临前指挥,调度兵马,数番厮杀,一举击溃了公师藩的主力。

  众人狼狈而逃,至今对苟晞心有疑惧。

  “怕什么!”广平人逯明不服气道:“许昌兵大部回了豫州,留在兖州的不过万人,苟晞手里大部分是兖州兵,有何惧哉?”

  怕豫州兵,不怕兖州兵,这是因为他们被豫州兵教训过,还没被兖州兵暴打,所以有信心对抗。

  当然,逯明这话也有提振士气的意味在内。

  石勒闻言先是沉默,然后转头看向一位年老儒生,恭恭敬敬地问道:“崔公遍读经史,值此之局,可有良策?”

  “崔公”默然片刻,道:“吾观司马越心胸狭窄,不似人主,必不能驾驭苟晞等辈。而今军食足敷数月所需,不如稍却之,避往清河。苟晞若纵兵追击,则在河北与其相持,久而久之,司马越忌惮苟晞,便会出现转机了。”

  “妙。”石勒抚掌而笑,道:“大将军也有此意,可谓不谋而合。”

  崔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石勒沉吟片刻,道:“遣人禀报大将军,粮草已至,何去何从,速做决断。”

  “诺。”晋阳人郭敖恭声应道。

  迎来送往、导引宾客、分发钱粮这类琐事归他负责,自然由他派人前往大将军营中通禀。

  使者很快抵达了汲桑营中。

  彼时汲桑刚刚巡视而归,盘腿坐于大帐之内。

  十余人环列左右,拿着蒲扇用力扇风。

  五月底已经比较炎热了,但汲桑身上却披着名贵的狐裘,屁股下垫着厚重的茵毯。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肾虚。

  知道的人都明白,大将军穷怕了。在邺城抢了些好东西,便视若珍宝,即便大热天也要穿在身上,不肯离体片刻。

  使者入帐后,把石勒的想法禀报了一遍。

  汲桑听后,擦了擦汗,笑道:“石(bèi)想见好就收?也罢,便如他所愿,兵发清河,这个先锋还由他来当。”

  石勒原名,有人说他祖上是匈奴羌渠人,但他居于上党,被划为羯人——说实话,羯人成分复杂,只要住在那一块的,不管哪个部族,都被晋廷称为羯人,因为他们懒得区分。

  加入公师藩的部伍后,汲桑为取姓名“石勒”。

  石勒敢打敢拼,勇猛善战,经常充任先锋,汲桑还是很信任的。

  此番南下劫掠,其实只是一次试探罢了,看看能不能突入兖州,占据地盘。

  是的,汲桑并没有什么战略。或许是被晋廷围剿怕了,他的流寇思维越来越重,打下一地,烧杀抢掠后就退走,压根没想着留下来占地盘。

  不过,或许这也怪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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